奖励吧
虽说出发前就和教练组立下了“保三争二”的目标，被裁判举起手时，霍炀仍恍如梦寐。
他赢得并不轻松——第一回合靠出其不意占优，第二回合被郭唐反应过来扳回一局，第三回合一直胶着难分，最后比分险胜。
但他还是赢了！
霍炀看见观众席上，林觅雪扑在吴桐和周语晴怀里不停抹眼睛，一定又在“喜极而泣”。
不止亲朋，还有很多陌生的观众在为他欢呼喝彩。
某一刻，霍炀亦难以免俗地畅想，或许后天的这个时候，他势如破竹取得第三胜，在成为拳击运动员满一年之际，拿下第一个全国冠军。
霍炀走下拳台时，脚步轻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小朋友。”“小朋友？”
直到张钧焱走到身边，霍炀才意识到“小朋友”居然是在叫他。
这个称呼，霍炀小学四年级以后就没再听到过了。
上一场半决赛，张钧焱以5:0毫无悬念获胜，刚刚就站在拳台边近处观摩了霍炀的比赛：“打得不错。”
霍炀停下脚步，礼貌问候：“张前辈好。”
“前辈啥，叫我大钧就行。”张钧焱爽朗一笑，对他伸出手。
“钧哥，”霍炀改口，和他握手，“您也叫我小霍就好。”
张钧焱又“哈哈”两声，拍拍他的肩膀：“你98年生，我98年开始练拳，你对我来说，就是小朋友嘛！”
张钧焱比霍炀大十岁，正处在一名拳击运动员的黄金巅峰期，不管从年纪还是拳龄，确实能这么叫霍炀。
霍炀抿嘴，腼腆微笑。
他186，长相气质在同龄少年中算很成熟了，但和身高190、气场强大的张钧焱站在一起，显露出和年龄相符的青涩。
张钧焱突然敛起笑意，道：“08年以后，国内任何比赛只要我在，91公斤级的冠军就是我。”
这话让霍炀一愣。
他是在向他示威么？
“今天回去和教练好好庆祝吧，”张钧焱挥手，来去匆匆，“决赛见。”
他走到另一边去跟郭唐打招呼，两人碰拳撞肩，看起来很熟。
霍炀在原地注视了一会儿，眼中隐有战意燃起，轻声自语：“决赛见。”
-
赛后，余勇一改前一周的小心谨慎，不再要求霍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答应了霍世昌聚餐庆祝，当天晚上在另一边酒店摆了桌庆功宴。
不觉来津市十几天了，霍炀终于和来为他助威的家人朋友们吃上一顿团圆饭——其他人好酒好菜，他只能吃营养师另外送来的、计算好热量的健身餐，喝矿泉水。
林觅雪和霍玟左右挨着霍炀坐，本来她想和他“同甘共苦”，架不住霍炀一直拿公筷给她夹菜，很快屈服于美食。
主座上，霍世昌和余勇推杯换盏，翻来覆去地说“霍爸爸通情达理虎父无犬子”“余教练慧眼识珠劳苦又功高”，是客套，也是真心。
聊到省体育局领导对霍炀的看重，余勇转头对霍炀说：“对了，阿炀你晚上记得给我个银行账号。”
“哦。”霍炀怕等会儿忘了，当即就拿手机开银行APP复制到微信里。
“我们分管副局长特别高兴，当场批了一万奖金，明天就打到你账上，”余勇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要是12号能拿金牌，再奖励五万！”
在体制内，国内赛事几万奖金并不少，何况霍炀比赛还没正式结束。
霍炀站起来，以水代酒敬余勇：“谢谢教练，谢谢领导。”
他现在不缺钱，但奖金的意义远不同于其他。
“是我们要谢谢你，好小子，争气！”余勇一口闷干。
商婉也向余勇敬道：“炀炀年纪小，以后还要拜托余教练继续关照。安市过几年要承办亚运会，霍氏决定捐款五个亿。”*
余勇手一抖，半瓶酒洒在身上：“……啥？”
五，五个——亿？！
全桌一瞬间静默。
霍世昌忙给他递纸巾，道：“家门口办亚运，本地企业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就算没有炀炀打拳的事，霍氏一样会捐款。”
“……霍董大气！”余勇好悬才缓过气来，惊喜地又干了一杯，“我吃完就给领导打电话。”
捐款不是给他们拳击队的，不过由他汇报上去，未来十年队里的经费都不用愁了！
省队其他工作人员跟着向霍世昌敬酒感谢，饭桌上再度热闹起来。
年轻人里数林觅雪最淡定，小时候霍家为了给她“积福”，给各类医疗慈善基金捐了不止五个亿，她对狗不理包子更感兴趣，极力推荐道：“阿炀，这个好好吃，你真的不尝尝？”
霍炀摇摇头：“不吃了，等决赛结束。”
霍玟好奇问：“哥，下午把你拦住说话的那个大块头是国家队的？你决赛就打他么？”
“嗯，是他。”霍炀点头，“他很强。”
霍玟：“我觉得还是哥你最厉害，都夸你是超级天才呢！”
他俨然成了霍炀小迷弟。
其他小伙伴们也开了酒，封绍言豪气举杯：“我霍哥风头正猛，一鼓作气打他个屁滚尿流！”
“金牌！”
“冠军！！”
-
“决赛的目标，不是赢。”
次日下午，余勇把省队全员召集到房间开会，第一句话竟然是泼冷水。
霍炀怔然。
“我就说怎么昨天提前庆功呢，”余风驰小声咕哝，“从心。”
余风驰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李振威沉声说：“阿炀，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觅雪忍不住问：“他那么强么？阿炀他刚赢了全锦赛的冠军。”
她和这两天换过来住的商婉也被余勇叫上一起听备赛会议。
李振威摇头：“张钧焱的水平和经验，跟郭唐不是一个层次，郭唐能拿冠军，是因为张钧焱去打亚锦赛了。”
“输了你也是银牌，已经比上次有进步了，”余勇半是安慰半是劝告，“阿炀，你刚入行，职业生涯还很长，前期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商婉闻言不禁担忧：“余教练，你是说那人打拳不干净、会下黑手？！”
“阿炀妈妈别紧张，我不是这个意思，国内拳坛风气挺好的，”余勇连忙解释，“不过拳击相对其他项目还是更容易受伤，我是看阿炀昨天半决赛打得太凶了才这么说。”
二战郭唐，霍炀表现比训练时激进很多，有几下他们在台下看得提心吊胆的。
他又转向仍在愣神的霍炀，带着长辈的慈爱：“不止是身体，还有心态，你还没满19周岁，以你的天赋才能，可以打到29岁、39岁，不要因为眼前的胜利过于骄傲，更不要因为一两场失败气馁。”
商婉松了口气，省队没有一味要求霍炀出成绩，说明余勇切切实实为霍炀的长远考虑：“那炀炀你决赛就以学习为主。”
林觅雪握住霍炀的手，无声鼓励。
“你们别先泄气啊，”余风驰又插嘴，“我看张钧焱前几场都没出全力，没准就跟我第一次碰上霍炀那样，一轻敌，阴沟里翻船了呢！”
“你小子终于说了句人话，”李振威笑起来，“风驰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阿炀运气向来不错，万一就有惊喜。”
听他们说了这么久，霍炀连胜两场的喜悦降温不少，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力，也不会勉强。”
-
男子91公斤级决赛在12号中午1点半开赛，电视台全程录制，不过没有直播，明天在央视体育频道播放。
林觅雪等亲友团1点进场，发现今天的观众比她们刚来那天多了五倍不止。
左手边隔了两个过道，有几十个人穿着同样的粉色上衣，比“小黄人”团更惹眼。
“桐桐你看那儿，”林觅雪指给吴桐看，“他们衣服前面是不是有字？”
吴桐眯起眼睛辨认：“好像是豫省。”
“张钧焱是豫省人，那些是他的老乡兼拳迷。”
林觅雪和小伙伴们循声回头，见是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
“小姑娘，你们好，”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拳击与格斗》的记者曾夏。”
林觅雪：“您好。”
曾夏问：“你们衣服背后的图案，是霍炀的‘炀’字么？”
“嗯，自己设计的。”
“很漂亮，我能买一件吗？”
“谢谢，”林觅雪不好意思道，“我们穿着玩儿的，没有多准备，不然可以直接送您一件。”
曾夏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黄色T恤：“我今天特意穿了个颜色相近的，跟你们一起给霍炀加油。”
小苹果团顿时对他好感大增。
秦霁手快地搜了《拳击与格斗》的相关信息，是国内最权威的现代竞技刊物之一。他问：“您在这边，是更看好霍炀能获胜？”
曾夏笑道：“如果他真的只专业训练了一年，那他就是我这二十年见过最厉害的天才。”
来自专业人士的肯定评价让亲友团信心大增。
“阿炀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林觅雪笃信这一点，“阿炀出来了！”
林觅雪离开座位，走到观众席最前面，为霍炀大声加油，再像前两场比赛那样，在他走到她身边短暂停步时，倾身轻吻他的额头。
摄像机镜头扫过这个方向，早有准备的曾夏和朋友们按下相机快门。
“不错的幸运仪式，”曾夏轻哂，又看向战意熊熊的张钧焱，“要好好教教我们的小天才什么叫拳击啊，大钧。”
-
锣响，第一回合开始。
林觅雪和伙伴们大声呼喊，但豫省啦啦队比他们人更多、气势更足，将他们的声音完全压过去，正如拳台上的形势——张钧焱一反前两轮的“放水”“保守”之势，开场猛攻如雷，打得霍炀节节败退。
第三十秒，张钧焱右拳重重击中霍炀左下颌，让他失去平衡。
观众和其他观赛拳手齐齐惊呼站起来。
霍炀被击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