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食客
傅女士年纪轻轻还有个女儿？
赵阳心里嘀咕着，加大手上敲门的动作，可没人开门，只有里头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小兔子乖乖儿歌。
赵家人没法只能先下楼离开，仰头看着头顶的骄阳却晒不走全身的寒意。
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赵阳就不寒而栗。
昨天从爱天使福利院回来。
深黑的漆光豪车驶入豪宅的车库内，李美凤被丈夫从车内搀扶了出来，回头看了眼赵阳警告道：“你嫂嫂心情不好，你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搅和在一起，最近老实些别给我惹事。”
赵阳点点头，他最近其实一直挺老实的。
前段时间听说福满楼上了新菜肴，他好友约他去福满楼抢座位尝新菜，结果好友在半道上的巷口老槐树发生了严重车祸，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
他爹妈早就哭到肝肠寸断了，他看到那惨状也就消停了许久。
赵昆明扶着李美凤上楼歇息，赵阳走进宽阔凉爽的客厅，踹掉脚上的拖鞋，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质量上乘的真皮沙发上。
保姆阿姨端着一盘深紫的葡萄过来，颗颗葡萄挨在一起十分饱满，再在上面撒些水珠，显得愈发新鲜。
赵阳拧下一颗塞进嘴里，咬破葡萄皮汁水爆破，甜味在唇齿间蔓延，他吐出几粒籽儿，赞道：“真甜！”
没想到他哥还挺有种水果的天赋啊。
这葡萄是赵昆明为妻子李美凤种的，葡萄藤花架已有三年，今年终于结了果。
因为太甜太好吃，赵阳坐在那里就生生吃了一整串，还打了好几个饱嗝。
看见赵昆明从楼上下来，赵阳努努嘴小声问道：“嫂嫂还伤心呢？”
赵昆明叹着气：“刚才在楼上哭，哭着睡着了。”
赵阳看见赵昆明抽空去书房处理公务，他忽然想起傅晚跟他说的话，让他送几根葡萄藤给她种种。
赵阳干脆带着管家来到花园，白色木制长廊之上挂满了翠绿的葡萄藤，颗粒饱满的紫红葡萄沉甸甸坠在藤上，阳光穿透间隙落下一串串葡萄的影子。
赵阳咽咽口水，又想摘一串开吃。
“雪豹，你怎么被放进来了？”管家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萨摩耶，呵斥道。
一只毛色雪白、体型肥嘟嘟的萨摩耶撅着屁股，两只前爪疯狂在一株葡萄藤下刨坑。
土块被狗子刨得尘土飞扬，还有土粒子落在雪豹身上，看起来脏兮兮的。
家里的葡萄园是不允许狗进来的，因为赵家人担心雪豹会误食葡萄。
赵阳立刻上前想把雪豹给抓出去，还没靠近，一股浓厚的腐烂味扑鼻而来。
就像是在四十度的高温之下，成百上千只死老鼠被暴晒的恶臭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糜烂的酸味。
赵阳猛地捂住鼻子，他这辈子就从未闻过这么臭的气味，甚至他竟有些不自觉生出恐惧。
赵家院子很大，之前也有过流浪小猫死在花园里的事情，但气味却有些不同。
赵阳没有由来的不安。
雪豹从土里抛出一只白色皱巴塑料袋，赵阳用脚踢了踢，顿时从里面滚出来一个比巴掌还小的肉球。
赵阳捂着鼻子凑上去一看，一个灰白色的胎儿蜷缩在一起，也不知道已经几个月了，赵阳能够清晰地看到死胎的两只小手比一元硬币还小。
赵阳脑袋嗡嗡作响，人都已经傻了，还没弄明白自家花园怎么会有婴胎尸骨。
倏地——
那塑料袋里的婴胎睁开了眼。
没有瞳孔，诡异的漆黑。
“啊！”赵阳一声尖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白T恤。
睁眼了？
赵阳再看过去，那死胎好好窝在塑料袋里，眼睛紧闭，像是正在安眠。
“小阳，你没事吧？”
管家赶紧上前把赵阳搀扶起来，拿出电话通知在书房办公的赵昆明。
赵昆明哪里还坐得住？赶过来看到塑料袋里的东西，又看看一旁快吓死的弟弟，赵昆明咬着牙道，“挖……把这一片给我全挖开！”
随着土层被掘开，腐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一袋、两袋、三袋……
足足有六个袋子！
每个袋子里都装着一个婴胎的尸体，有些婴胎的四肢像被生生拽断，全是残肢碎骨。
明明头顶是烈阳，他们却遍体生寒，只觉得面前这一幕过于诡异。
赵昆明在波云诡谲的商场混迹多年，也从未遇见过这种事，他面色铁青地盯着赵阳，“你怎么发现的？”
赵阳忙道：“就团团的亲妈傅女士，她让我给移植一根葡萄藤给她也种种。”
赵昆明眼瞳一缩，浑厚的声音忽然扬高：“她怎么知道我们家种了葡萄？”
两兄弟面面相觑，寒意从脚底沿着全身血管直冲头顶。
傅晚最开始跟赵阳说葡萄藤的时候，赵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以为是团团说的，毕竟团团跟他哥嫂接触了好几次，说不准哥哥嫂嫂为了哄孩子说过家里种了很多葡萄。
而现在——
赵昆明既然从来没跟团团提过，傅晚怎么知道的？
赵阳看着满地臭气熏天的婴胎尸骸，脑海里浮现出傅晚清丽素净的身影，她说他家葡萄的肥料不错。
赵阳倏地一下想起他刚才吃了整整一串葡萄，那么甜那么颗粒饱满的葡萄全是用这种肥料养出来的……
赵阳俊逸的脸变幻莫测，忽然之间胃里翻江倒海，再也支撑不住，他猛地弯腰干呕起来，像是恨不得把胆汁给呕出来。
“呕——”
他都吃了什么？！
自家挖出六袋婴胎遗体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女主人，李美凤知道后立刻赶了过来，看到满地的白色塑料袋，眼泪一瞬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想要生的人生不了，不想要孩子的人打了一个又一个。
赵昆明搀扶着妻子，脸色非常难看，道：“这件事得报警。”
李美凤忽然道：“可这些宝宝为什么没腐烂？”
这个问题一出，明明此时近四十度的高温，葡萄藤下的几人却如坠冰窖。
现在的天气如此炎热，这些婴胎早该腐烂全身爬满蛆虫了，然而一个个肢体皆清晰可见，这实在过于诡异。
赵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伸手抓住赵昆明的袖子，急迫地补充道：“哥，我刚才看到其中一个孩子对着我睁眼了！真的！”
赵昆明此时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他绷着脸怒喝道：“别胡说！你一定是中暑热晕，看花了眼！”
死了的婴胎怎么可能睁眼？
赵阳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着自证时身后传来管家老爷子犹豫的声音：“我……我好像也看到了……”
一瞬间，四周都彻底静了下来。
赵阳看到了是错觉，那管家也看到了呢……
当天夜里，全家没有一个睡了好觉的人。
赵阳更是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全是婴儿怪异的咯咯笑声。
等他满身冷汗地醒过来，打算去洗手间洗澡冲凉，刚刚掀开盖在身上的凉被，一只脚的脚脖子青了一圈，像是谁用手抓的。
赵阳恍恍惚惚记起来，他好像用这只脚踢了尸袋……
“啊——！！”
一大清早，赵阳几乎鬼哭狼嚎地冲到赵昆明李美凤的卧室，赵昆明李美凤早已起床，李美凤神色不佳。
赵昆明正站在阳台拿着手机拨打电话，对面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的提示音。
赵昆明回头看向妻子和弟弟，考虑了会儿，挥了挥手里的纸片郑重道：“我们直接去找傅女士。”
这是从爱天使福利院得到的联系方式，傅晚领回团团的资料表必填现居地址及手机号码。
赵家三人立刻驱车赶往了傅晚所在的老小区，只是敲门后没人开门，里面只传来断断续续的“小兔子乖乖”儿歌，歌声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看到傅晚和团团住的出租屋哪里是能移植葡萄藤的地方，赵阳他们更确定傅晚肯定知道什么。
三人稍等了一会儿，只好打算先离开。
才刚刚走到楼梯口，差点和回家的杨振荣撞在一块。
杨振荣在菜市场卖猪肉，每天早上四点过就要起床去屠宰场进货，生意好的的话不到中午就能全卖光回家。
他今天生意不错。
李美凤赶紧问了杨振荣一句：“小哥，我想问问傅晚是不是住在这层楼？”
杨振荣打量着他们三人，看他们衣着富贵不像是坏人便点头：“对，你们有事吗？”
他们不便明说便离开了。
只要知道傅晚确实住在这里就行，她总有回家的时候。
赵家人前脚一走，杨振荣就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见傅晚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团团回来，他赶紧开门出来：“小傅，我来帮你提。”
团团拿着钥匙快跑一步到家门口开门，傅晚避开杨振荣提着东西进入家门。
杨振荣看着傅晚脸不红气不喘，就连一丝汗都没有流，没想到傅晚力气挺大。
杨振荣只站在门口跟傅晚道：“小傅，你昨晚说的美食摊我替你找着了，就是王婆生前用的那辆小推车。”
傅晚没有意外，她回头道了一声谢，目光不转地盯着杨振荣，杨振荣有些被看得不好意思。
傅晚忽然开口道：“杨大哥，最近别让朵朵接触兔子。”
杨振荣不太明白傅晚的意思，他闺女最喜欢小兔子，就连发圈都是兔子样式的。
杨振荣没放在心上，又跟傅晚提起刚才有三个人来找她。
傅晚并不意外地点头。
*
“妈妈，我们今晚真的要去老槐树下摆摊赚钱吗？”团团把买回来的日用品整理好，他小手擦着汗珠，小脸上很焦虑地看着傅晚。
傅晚纠正：“是我去摆摊。”
团团想到那老槐树下蹲着一个满脸血的哥哥，他怕那个哥哥会吓唬妈妈。
就像秋秋明明是好孩子，却经常吓到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我也想跟妈妈去摆摊，团团会帮妈妈赚好多好多钱。”团团立刻说。
傅晚并没有拒绝：“可以。”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外面天色愈发暗沉了。
到了夜里十点半，傅晚带着团团下楼准确找到了王婆生前用的小吃摊车，王婆很爱惜所以保存得很完好。
美食系统看着傅晚轻松地推着小吃摊出了小区，它愈发狐疑起来：【宿主，你为什么半夜开路边摊？】
卖夜宵的宿主它也带过不少，但系统总觉得怪怪的。别的宿主哪怕卖夜宵，最迟傍晚六点也出摊了，谁像傅晚夜里十点半才刚刚出摊？等正式摆摊不就23点了？
傅晚漫不经心：“避开城管不可以吗？”
傅晚和团团一大一小推车来到距离小区不远的老槐树下，马路两旁立着昏黄的路灯充当照明工具。
团团把目光从树下那个满脸血的年轻哥哥身上移开，仰着小脑袋期待地看着傅晚，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团团能帮你干什么？”
傅晚让他别着急，她拿出一块白板，用水性笔写上今晚可点的菜谱——
“红烧牛肉面”、“老坛酸菜面”、“香菇炖鸡面”和“香辣牛肉面”。
团团满脸崇拜，原来妈妈会做这么多面条！
美食系统：【……这面条的菜名儿咋这么熟悉？】
【叮，恭喜宿主完成初级任务‘开个美食摊’，获得随机食材*5，奖励已发放至宿主家中冰箱。】
美食系统非常震惊，傅晚这位宿主的效率竟然高到这么离谱？昨天发布第一个任务，今晚就完成了。
美食系统很快又颁布了新任务：【叮，恭喜宿主激活新任务-“获得五位食客的赞美”，任务奖励：初级厨具*1，任务限定时间：一周内。】
傅晚眸光微动，五位食客？
团团看周周围往来不多的行人没有来尝尝的意思，小家伙不由有些着急。
一辆黑色轿车从小区方向驶了过来，越靠近美食摊车速越慢。
车上的赵阳眼珠子瞪圆，直直地看着车窗外那个坐在小凳子上的小朋友，正是团团。
他旁边那个站在小摊前的女人，可不就是他们找了一天的傅晚？！
赵阳立刻喊道：“停车！”
见有人从车上下来，团团立刻窜起来热情地吆喝起来：“叔叔阿姨来吃面条，我妈妈做的面条超级好吃……赵叔叔？李阿姨？”
傅晚慢条斯理地从水桶里舀了一勺水到锅里，炉灶开火烧水。
第一位食客，来了。
还带来了第二位及第三位食客。
美食系统看着傅晚的举动差点哭了，傅晚带着团团从批发市场回家后，她就没有踏出过房门，更别提下午去菜市场紧急购置食材了！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总不能烧一锅水，让顾客只喝热开水吧？这要是收钱真的不会被打吗？
系统忧心忡忡：【宿主，你这样真的能成为大厨吗？】
傅晚没回答。
李美凤第一时间看向团团，赵昆明和赵阳盯着傅晚。
赵阳今天一整天满脑子都是那个婴胎瞬间睁眼的可怖画面，他就像是倒豆子一样把昨天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赵昆明沉声问：“傅女士，您昨天在爱天使福利院特意提醒小阳，能不能跟我们好好聊聊？”
傅晚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从柜子里拿出几只在批发市场买的碗。
赵昆明与妻子互相看了看，李美凤上前一步，考虑着措辞改口道：“傅大师？”
依旧没得到任何回答。
三人有些弄不清情况，傅晚如果不想管这件事怎么会提醒？可如今他们来了，她又一言不发是什么情况？
赵阳看着傅晚站在美食摊前烧开水，他挠了挠头发，又试探性地喊了句：“傅……傅大厨？”
傅晚抬眸看向他，淡然地回：“嗯，是我。”
美食系统瞳孔地震：【…………牛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