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沈故渊终于抬手抿了口咖啡，他皱着眉头说：“很无聊。”
“行，”崔久温把自己的咖啡放下，又开始弄另一杯，“信你。”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
崔久温瘪瘪嘴，新一杯咖啡弄好后她没有再加方糖，依旧是递给沈故渊：“你早说你不加糖。”
这次接下后沈故渊终于抿了一口。
崔久温擅长观颜察色，但不代表她爱干这种事。刚才纯粹是看见沈故渊迟迟下不去嘴才再调了一杯，不过她擅自把他的咖啡调成一样的口味也确实是她的过错。
这就像有人喜欢甜豆脑，有人喜欢咸豆脑一样。
“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你接下来也会被很多人看见，所以……”
话还没说完崔久温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好你找的人是我，换个人谁能受得了天天被人盯。”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
“没有，”崔久温侧头，“只是觉得都很可怜罢了，都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所以，”沈故渊看着她，突然道，“我当你男朋友你很委屈吗？”
崔久温顺着话把他上下看了一圈，对于他的外表很是满意：“为什么委屈呢，可以说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拒绝你。”
“都是成年人了，各求所需，你需要我帮你演，而我需要你的消息和你的地位，各得利益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委屈。”
“更何况你这个人看上去也不赖。”
她总感觉沈故渊并不想干什么，他只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以一个微妙的姿态俯视着一切。
他似乎什么都干了，又什么都没干。
听她这么一说，沈故渊皱着的眉头舒缓了些。
“总感觉，你不像个人。”崔久温晃神中就这么直接提出来，“你的反应和各方面都和我所见过的人不一样，尤其是，你的自愈能力。”
崔久温脑海里闪过一个过于大胆的想法。
如果呢，如果沈故渊是异种呢？
或许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他为何对异种别样的温柔了。
但同时又有更多的问题解释不清。
崔久温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合理提出自己的疑问罢了。”崔久温回过神来后耸耸肩，不指望现在就能得到答案，“聊聊你在车上答应我的事？”
沈故渊一口闷了咖啡：“跟我来。”
崔久温跟着他来到办公室。
沈故渊解释着：“这边监控是没有声音的，外面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高级货。”
安全也没安全到哪里去呗。崔久温腹诽着。
“给你，这层楼的门禁卡，这张卡可以打开电梯间的大门。”沈故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过去。
“门禁卡就这么给我了？”
“演戏就演全一点嘛，让他们觉得我掉进了你的温柔乡，我不务正业，我放下了应该有的戒备，这样最好。”
“温柔乡？”崔久温惊疑地指着自己，不经意间轻笑出声，思考自己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能让他总结出这样的结果。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但二人都一副正气凛然的态度，除了距离看不出任何暧昧痕迹。
沈故渊持以鼓励的眼神，并且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我相信什么？你都让我地下恋了我还怎么演？”
崔久温现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跟上沈故渊。
还温柔乡，这个名义上的男朋友甚至连碰都不让她碰，还让别人以为他掉进了温柔乡？
也不知道他跟我到底谁才是黄花大闺女。
“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选我，你要实在想掉进温柔乡你可以去找其他女人，或者男人也行。”
崔久温把手强硬搭在他的肩头，二人的身高差距让她仰头直面那双异色眼眸，她伸手靠近他后脑勺，直接将他摁往自己的方向。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手下身躯明显的僵硬。
眼神微微侧过去，她扫到耳根处就转了回来，眼神中多了丝微妙。
沈故渊的耳根红透了。
“……”
哇哦？
现在她确定了，沈故渊才是那个黄花大闺女。
“……别太过分的都可以，这样行吗？”
沈故渊终于开口，他意料之外的话让崔久温眉头一跳。
不出任务时沈故渊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西装衬衣，但夏日的炎热让他挽了袖口，衬衣松开了最上端的两枚扣子，锁骨隐隐可见。
手下现在的手感是柔软的，沈故渊的头发很蓬松，似乎是刚洗过，现在二人如此近的距离崔久温还能闻到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她吸吸鼻子，莫名走了下神。
思绪渐渐被模糊不清的记忆缠绕，她总感觉现在这个场景似乎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徘徊，却迟迟不肯浮现。
就好像，她曾见过沈故渊一样。
·
角落微弱的红光闪烁，监控中心乱作一团。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半夜过来是想要造反吗？！”
魏什海刚回归自己的旧岗位就在半夜体验到久违的感觉，实在不想回味，对着来势汹汹的人群大声嚷嚷着。
魏什海一喊，在他身旁即将进入梦乡的清澈大学生一激灵，父亲给披的爱心小毯子从身上滑下半截，从睡梦中惊醒是魏海还没反应过来：“啊？”
只见一群人呜呜泱泱涌向他的方向，身旁的父亲奋力捍卫自己的一方天地。
“停！”魏什海怒气冲天，大喝一声。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谁也不知道这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哪里冲出来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护驾啊！你爹老本都快给人掏了！”这几秒的功夫魏什海护着自己手下的显示器大喝道。
“来了！”
魏海也加入这场闹剧中。
不会是那群人的下属吧。魏什海想，能这么明目张胆地通过层层核查闯入监控中心的，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了吧！
“都停下，不就是让我们来拷个监控嘛，怎么这么暴力。”
门口冒出一个声音让所有人停下了动作，那一群外国人站的整整齐齐，门口是个看上去长得像个天使的金发少年。
他调整着耳朵上的传译耳麦，微笑道：“先介绍一下，我，格瑞克，欧洲代表，任命过来拷监控。”
这人魏什海熟啊，上次来旅游险些暴露机密，看见美人总要撩上几把，那几天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最后还是沈故渊带人把他捞出来的。他怎么突然有人样了？魏什海警惕盯住他。
“拷监控？我还以为你要销毁呢？整这动静！”魏什海跟几个肌肉大汉争夺显示器这会儿有些气喘，斜眼还看见那傻不拉唧跟老外抢键盘，结果把键盘碎尸的儿子差点没一个白眼翻过来。
他仔细打量格瑞克，问：“你们回来这么早？”
“坐飞机能不快吗，”格瑞克一副非常辛苦的样子，摆摆手，又满脸笑容地轻快走过去：“另外，命令外我要看看沈故渊现在在干什么。”
“……”神经病，沈故渊到底跟他有什么过节。
魏什海从自己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键盘连接好，硬着头皮解锁电脑。
刚点开那一层的监控二人的目光就锁定在屏幕角落鬼鬼祟祟的沈故渊身上。
“哎哟这里这里！放大！”格瑞克兴奋指着屏幕。
“……嗯。”魏什海不情不愿地吭了一声。
魏海拽着毯子也悄咪咪凑过去。
一放大立马看清了沈故渊在鬼鬼祟祟些什么。
格瑞克睁大眼睛：“女人！”
屏幕上正是沈故渊和崔久温，两人在监控下的角度甚至恰到好处，崔久温拽着沈故渊领子把他往下拉，另一只手慵懒一搭，沈故渊略显狼狈地弯腰，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已经不是暧昧的意思了，这个错位看上去马上就要亲上了。
俊男靓女固然养眼，但现在不是养眼刺激的时候。
魏什海脸都绿了。
“我去。”魏海刚醒几分钟就又经历一次冲击。
此时崔久温正和沈故渊讲到关键时刻，刚才那一句彻底让她表情管理失败，笑不出来了：“你说什么？”
“我说，”沈故渊在这个危险距离下微微侧头，重复一遍，“中央一直都知道异种，你们电视台高层也一直都知道，所有地区的中央，一直都知道异种，这不是一个短时间的事情。”
衬衫在这个角度下有些紧绷，衣服的褶皱和布料很完美地勾勒出他的肌肉轮廓，崔久温本来很喜欢欣赏美好事物，但她现在没有心情欣赏。
这短短几句话足够在她脑子里炸个几圈了。
鬼使神差间她想到那次被紧急叫停的采访。
她再次开口的声音都在发紧：“所以，之前在淮滨实验堡那段时间我不断被人找茬惹事，是因为这些事情被泄漏给了普通群众，对吗？”
“对，这些事情你们本该再晚些知道的。”
“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沈故渊看着崔久温，还是放缓了语气，“不确定你会不会是我这边的人，正好你们又都在观察期，很正常。”
所以萧易之失踪到埃及真的也跟这件事有关？
“异种呢，”崔久温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起，“异种是不是也是一直都存在？”
“对，一直都存在。”沈故渊又看向她的眼睛，神情淡漠，让人察觉不出情绪的波动，“按理说它们一直生活在暗处，它们天生的兽性和无法规训让他们的生活充满不确定因素，它们知道自己是这个地球上的少数群体，一旦和人类发生矛盾，就是被消灭的那一方。”
“人类从古至今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但是都忘了一点。”
崔久温的心逐渐被他的话语提起。
“在光亮里怎么能看清黑暗的全貌呢。”
沈故渊轻轻送出最后几个字。
“该死的，他们到底在角落里干什么？”格瑞克近乎趴在屏幕上，让魏什海调出来办公室所有角度的监控后发现二人恰好站在监控死角，再怎么调都是看不见其他细节。
沈故渊的背影巧妙遮挡住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格瑞克眉头蹙起，长相精致的脸蛋上表情不太好看。
魏什海气性也不小，直接冷哼一声：“跟你有关系吗？”
“让你们这群人跟着回来已经是我们最大的施舍了，这个和他举止亲密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有了新的亲密关系？”
魏海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魏什海把儿子拽到一边，表情严肃：“沈故渊的级别不比你低，在他的地盘注意自己的身份和措辞，格瑞克代表。”
格瑞克没有理他，将目光又转移到了屏幕上，在二人拉扯间他捕捉到了女人的面孔。
格瑞克眯眼，喃喃道：“是淮滨跟来的人。”
这个女人他有点印象，在他们这群代表驶过淮滨实验堡门口时，他见过这个人。
据他们代表们的了解，沈故渊从来没有陷入过一段感情中，他冷漠、淡薄，跟这个世界的联系近乎透明。
对于感情中的沈故渊他们的了解近乎为零，不可轻举妄动，还需要观察一阵。
格瑞克沉思后直起身，已经拷完监控的手下早已等候他发话。
“我们走。”格瑞克没有再看魏什海一眼，他一勾手，那群人跟着他大步离开。
等这群人走了魏海才敢说话。
监控他刚刚也看清了，但他还是不敢认。
“爸……那、那是崔姐吗？”他战战兢兢开口，“她和沈——”
还没等他说完魏海就开始把他往里屋的行军床上赶：“什么你啊她啊的，这不是你这小孩该问的，快点睡觉去！”
还没问出口的话又被噎回了肚子里。魏海心想自己已经不小了，闷闷应了声，只能就此作罢。
魏什海坐回椅子时终于长舒一口气，但一想起刚刚的监控，立马坐直，翻找自己的手机，手指在通讯录上不断划过后还是毅然决然的点进了论坛。
不需要他翻找，叶青缇的那句回答直接被众人推到最顶端。
——别看了老大有对象了我们有嫂子了！谣言不可传！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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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久温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低下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二人一直僵持在原地，直到崔久温先打破安静的氛围。
“沈故渊，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