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怎么了?”
沈令仪摇摇头,只道:“我们现在分开,你去桃花林中与她们斗草,我去湖边看她们钓鱼,今日我们不曾碰过面,可记住了?”
范芷月也是个聪明的女子,一听她的话便反应过来。
那太子刚刚处于惊慌状态下,一时间没有去检查周围是否隔墙有耳,待他回去后冷静下来,必然会意识到那边藤蔓的危险之处。
若是再派人来查看一二,就会看到她们二人留下葡萄架下的鞋印。
刚刚走得急,两个人竟然谁也没意识到,要将鞋印掩盖。
现在再回去自然是不可能了,两人只能赶紧分开,避免被人看到走在一处,这样才能与那两双鞋印撇开关系。
想清楚后,范芷月点点头,叫上丫鬟便往那桃花林中去了。
沈令仪四下看了看,决定带上丫鬟穿过假山,赶回去听戏。
才走进洞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呜咽声,她心念一动,让素素等在外面,替她望风,自己则快步走了进去。
果然见周三娘正趴倒在地嘤嘤哭泣,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程楚池竟然站在一旁!
两人难道早就认识?
带着三分疑惑,沈令仪大步走到两人中间。
“池表哥怎么会在这里?”沈令仪上前扶起周三娘,话却是对着程楚池说的。
程楚池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客气,再一联想此情此景,误以为她将自己当成了轻薄浪荡子,正在欺负人。
“我刚刚经过这里,遇到这位姑娘想要寻死,所以救下了她。”
沈令仪扭过头不理他,只轻声劝慰了周三娘几句。
程楚池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不快,神情有些失落和黯然。
恰在此时,素素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小姐,程夫人,程夫人来了。”
沈令仪立刻站起身,当机立断对程楚池道:“快走。”
程楚池看了一眼周三娘,露出犹豫的神色。
沈令仪只拿一双秋水瞳瞪着程楚池,满脸写着疑惑。
程楚池见沈令仪如此神情,当下不再犹豫,低声说了两个字后,便快步从假山另一头离开。
而这一边安乐县主正好带着一帮贵妇走了进来。
“有什么见不得人,躲躲藏藏……”话没说完就住了嘴。
程楚池人呢!
安乐县主对着身边的丫鬟怒目而视,把丫鬟看得直缩脖子。
安乐县主咬牙切齿,不是说将他引到假山之中了吗?
丫鬟害怕地使劲摇头。
安乐县主暗骂一声“废物”,但她到底是程府的女主人,上前两步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得奇怪,出现在假山洞中有什么问题吗?
猜到她们是有备而来,沈令仪上前一步,向公主行礼后,神色平静道:“回夫人,我刚才经过假山时,遇到了周家姐姐在此处休息,便与她说了几句话。”
周三娘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她虽然软弱,却也不傻,知道在此时是万万不能牵扯出程楚池的。
安乐县主没能捉到奸,心中不忿,又见周三娘双眼通红,像是刚哭过一般,不由得嘲讽道:“这周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起来。”
周三娘知道这是拿自己暗刺沈令仪,可她与沈令仪无冤无仇,更何况对方还间接救了自己一命,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站出来,替沈令仪正名才是。
奈何她生性懦弱,被县主呵斥了两句,便惧怕得什么也不敢说了,只是站在后面低下了头,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沈令仪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心想,你倒是说话啊。
气归气,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刚刚遇到周姑娘时她便在哭泣,我上前询问一番才知,周姑娘是……”
她本想随便给周三娘安一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好糊弄过去,可一想到她此刻已有身孕,若是程府去请了大夫来,只怕她今天就不能活着离开了。
一时心软,她改了口:“是见着了一只鸟儿被猫叼走吃了,不由得伤心万分。”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个哭泣大的理由太过匪夷所思。
安乐县主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周三娘,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哭的吗?”
周三娘抬起头来,愣愣地看了沈令仪一眼,赶紧点了点头。
既然当事人都已经承认,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安乐县主重重“哼”了一声,带着众人出了山洞,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周三娘等众人走后,只觉得心神俱疲,一下子瘫软在石头上,站不起身。
沈令仪走到她身旁,劝慰了她几句,随后钻出山洞,找程楚池去了。
她按照程楚池走之前给自己留的“竹林”二字,从一片石子小路中找了进去,程楚池正站在入口处,见沈令仪来了,也不说话,只将她往竹林深处引。
二人来到一间茅草屋前才停下。
“此处怎么还修建了一座草屋?”
程楚池推开草屋外的竹制院门,让素素等在外面,自己带着沈令仪走了进去。
院中有一颗梨花树,此时已开了大半,树下有一个石桌,两个石凳。
树上吹落的花瓣洋洋洒洒,到处都是,倒也有几分意趣。
程楚池替她拂去凳子上的花瓣,又从屋中拿出了一个月白色的软垫,至于沈令仪那一侧的圆凳上。
两人坐下,程楚池一手撑在膝盖上道:“这个里是我祖上所建,为的是让子孙后代记得,我们程家起家的样子。”
沈令仪点点头,忽想起来此地的正事,便冷冷道:“那周娘子已经没事了。”
程楚池眨眨眼,不知道怎么提起了那位“周娘子”,只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
沈令仪见他不言不语,抿了嘴道:“你走后没多久,安乐县主便带着人进来,一副笃定了你在里面的模样,我怀疑这是一个针对你设下的局。”
程楚池扭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并无惊讶,像是早就知道此事。
沈令仪眉头微皱:“你早就知道?”
程楚池点点头:“一开始,我是被我妹妹的丫鬟骗过去的,后来看到那位姑娘寻死,便意识到了。”
“你既然意识到了,为何不直接离开,还站在一旁做甚?”沈令仪长眉一拧,忽然意识到他也许……是故意的。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程楚池,嘲讽道:“原来是我误了表哥的好事。”
程楚池不知她为何突然大怒,本能反应下拉住了她的袖子。
沈令仪一甩手,神色羞恼:“池表哥自重。”
程楚池耳朵微红,赶紧松开手,人却已经站在了沈令仪面前,不解道:“你为何突然如此生气?”
沈令仪一想到自己的心思,便觉得委屈,只能淡声道:“我何曾生气,不过是想提醒表哥一句,不要对周娘子起什么心思,她的姻缘不在你处。”
沈令仪最终也没将周三娘与太子的事情说出来,她不愿揭人阴私。
程楚池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不自然:“我对周娘子并无什么心思。”
沈令仪神色淡淡,撇过头,容颜若雪:“那是表哥的事,我不过白说一句。”
说完还是要走,程楚池不敢再拉她衣袖,情急之下只能一手撑在梨花树干上,阻拦了她的去路。
“表妹可能坐下,听我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楚。”总是沉稳从容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慌乱。
沈令仪被他长臂一拦,二人距离一下子拉近,彼此呼吸相融,这让她有几分闷热与慌乱。
她被迫抬起头,撞入了那双深邃而充满担忧的眸中。
心酸与慌乱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沈令仪甚至忍不住全身微微颤抖。
局促无奈之下,她只好撇过头不看他,语气却弱了几分:“这其中还能有什么原委。”
这就是愿意听一听的意思。
程楚池放下心来,此时后知后觉的地发现,自己将她拦住,竟有几分像将她揽在怀中,这让他心口跟着一热。
二人皆不好意思地不敢看对方。
程楚池稳定心神,指了指石凳,意思是我们坐下再说。
沈令仪轻咬嘴唇,回身坐下,裙摆拂地,飞起一片花瓣。
程楚池怕她忽然又要走,便站在梨花树旁,肩膀靠在树上,双手抱胸道:“我本来在和几位皇子投壶,太子离席后一直未归,我妹妹的丫鬟找到我,说她家小姐向巫神求了一道符咒,要烧了给太子喝,好让太子非她不娶,我担心出事便被那丫鬟引到了假山。”
沈令仪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给太子喝符水?”
程楚池见她难以置信的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嘴角微扬道:“是的,我继母十分笃信巫蛊之术,带着我妹妹也十分信奉。”
沈令仪只觉得当真可笑。
上一世,程宝如顺利成为了太子妃,结果某天却突然无故被废,打入冷宫,顺带连西北程家都受了牵连。
具体的缘由不论她怎么打听都没有消息,整个东宫讳莫如深。
现在想一想,很有可能是程宝如为了和侧妃争宠,故技重施,搞了巫蛊之术。
如此说来,这一世,便不能让程宝如入东宫,最好不要成为任何一个皇子妃。
“那你既然知道被设计了,为何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