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迢迢,这里只有一床被子
宋迢迢将手上的农具掩在树后的雪地,拍拍手上的尘土,便向三人迎去。
宋迢迢向两人先后问了声好,随即问道:“婆婆,嫂嫂,昭儿现在如何了?”
宁王妃赵氏瞧过怀中分不清是睡沉还是昏厥的孙儿,眼眶微湿:“大夫说昭儿现已脱离了危险,只要坚持服药,不再受寒,便能恢复如初。”
坚持服药,不再受寒,对眼下还迫于寒风,无人开源的一家五口,可谓是极其严苛的条件。
薄霜也深知这点,但她还是牵强笑着,抚上赵氏的后背,轻轻顺起。
宋迢迢将三人引回茅庐中,招呼赵氏和薄霜一起用粥暖身。
赵氏闻着一屋子腾腾米香,忍饥多时的腹微微抽痛,她在饭桌前犹豫片刻,却只低声留下一句你们先吃便好,不用等我。随即将怀里的孙儿递向薄霜,转身去屋内看望顾成珏。
如今灶房只留下三人。
薄霜将还微热的粥汤吹了吹,先喂向了怀中的孩儿,淡笑着望向宋迢迢:“宋娘子,此番真是托了你的福。我今个一入市,就遇上了一名北朝来做贸易的商户,他见肉质极鲜,只看了一眼,便要下了全部的鸡货。我本来还担心他会问及出处,但他根本没问,见我没称,还借来了旁边商户的,他得见了斤两,竟大手一挥给了我一百文!”
语罢,薄霜的眸已是泪眼婆娑,竟是喜极而泣。
她强压着手上的抖动,温笑道:“宋娘子,一百文,整整一百文……我的昭儿总算有救了。这一百文将前两日药费抵过,还余了七十文,大夫说为稳妥起见,需要备下昭儿三日的药量,便还余下了二十五文。”语罢,薄霜从袖口掏出被密密包好的钱袋,想要递向宋迢迢。
宋迢迢想着成年兔子的繁育的速度,还有采摘的各色蘑菇。她望了望薄霜怀中面色苍白的顾昭,将钱袋推拒:“嫂嫂,缸中的米还够我们吃上几日,今日我又入林中采摘到了一些蘑菇,明日可下山去卖。眼下昭儿的病还没有好全,这笔钱便先留着为昭儿做备用,以防不时之需。”
薄霜抚上宋迢迢的手,半晌哽咽地言谢道:“昭儿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位婶娘愿意为他着想。只是今日卖完鸡货,我便想着去找个针线活计来做,但针线行都是自家经营,并不向外招人。不过老板说近日会有一位北朝布商来此交易,让我这几日可以在她这多碰碰运气。”
宋迢迢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那便是有希望,嫂嫂刺绣手艺名满京城,若遇见了定能成事。”
薄霜点点头,暗沉的双眸中泛出了点点神采。
这时,赵氏从屋中走了出来,眼眶湿红:“迢迢,这两日真是多劳你费心。幸亏你及时救下了成珏,否则他眼下定不知道是何模样了……”说到这里,赵氏拭去眼角残泪,目光环顾四周:“这屋子也被你收拾的如此妥当,真不知道如何谢你才好。”
宋迢迢笑着摇摇头,让出位置给赵氏坐下用饭,起身去打包明日要卖的蘑菇:“哪有什么谢不谢的,这一路上也是多亏了大家的照顾,这才能使我走到了今天。”
眼见宋迢迢这般,赵氏不免想起她被送来替婚的荒唐事。
也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紧急,否则宁王府定不愿牵累任何一个姑娘随他们一同受苦。
赵氏轻叹一声,饮过米汤,心中酸涩。
宋迢迢将蘑菇按大小分装成两包。
她明天打算亲自下山一趟,先找机会将蘑菇卖掉,顺便在市场上转转,看看可以挖掘到什么赚钱的法子。
皆用过饭后,已是日落西沉。宋迢迢还是不放心逐渐下降的气温,在屋内检查了一番茅草屋的破风处,便去外面拾了些木枝,捆着茅草一一填补。
赵氏和薄霜见状,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出门效仿着。很快,破风处都被堵得七七八八,薄霜熬煮汤药的热气氤氲在屋内,暖意融融。
赵氏回到了祖孙三人居住的正屋收拾屋子,薄霜则端着为顾昭熬煮的汤药,喂着顾昭饮下。
宋迢迢远眺一眼月朗星稀的夜幕,紧绷一日的身心,略微松弛下来。
随后,她想着还可以趁夜赚波积分,转身回到了柴屋中。
顾成珏的一双眼正透过窗棂静望着寂夜,闻声转头,向她侧目而来:“宋迢迢,你回来了?”
宋迢迢逗弄道:“听你这语气,是期待多时了?”
顾成珏抿着唇没接过话茬,又问道:“你是困了?”
宋迢迢佯装着打了个小哈欠,摸着黑走向炕沿:“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困了,毕竟天都落了黑。”
顾成珏眸光闪闪,直视着她那双笑盈盈的杏眼,沉声道:“宋迢迢,这里只有一床被子。”
宋迢迢双臂撑着炕沿,对上顾成珏的双眼,玩味道:“谁不知道整个茅草房也只有两床被子。好啊,顾成珏,我刚把你救回来,你就要独占这床被子,要与本姑娘割席了是吧。”
顾成珏轻晃了晃脑袋,向窗边移动,让出床铺的位置:“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他越移越偏,几乎要脱离被子,贴上窗棂,宋迢迢及时打断:“好了,顾成珏,你别再动了。再移你都要飞出窗棂了。那处本就容易反渗寒气,你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点气力可以动弹,靠那么近可是会病情反复的。今夜你就在中间睡,咱俩背对背,被子要是还有空余,咱们中间在隔一层被子好吧。你也知道我睡觉安稳,我不会夜游对你动手动脚的。你就放宽心,好好睡个安生觉,好不好?”
顾成珏沉默片刻,向土炕中间偏移过来。
二人合着衣,就这样背靠背躺下。但顾成珏身形高大,是宽肩窄腰的类型,如今侧躺,被子竟被顶出将近一半的宽高。
剩余部分甚至不够宋迢迢将自己裹得透不出风,更别提之前提及的“棉墙”。宋迢迢努力压着被沿,却反被力吸向了顾成珏这堵“人墙”。
宋迢迢杏眼一颤,想起之前自己的保证,悄悄地移回自己的领域,轻声道:“抱歉。”
“抱歉。”
同样的话从身后传来,宋迢迢发现顾成珏竟也默默移动着,两人不觉间已隔出了半掌距离。
宋迢迢眨了眨眼,轻叹一声:“好了,你不要再退了。一路风餐露宿,怎么样都过来了,好不容易能暖和睡一晚,就别纠结了。”
语罢,宋迢迢想起了流放途中,那些人挤人幕天席地的日子。相比之下,她愈发感觉这小土炕上的被窝格外温馨。
她到底劳累了一日,如今沾了床,睡在温热的被窝里,眼皮一阵发沉,须臾间便昏昏睡去。
直到听闻身后传来轻浅的呼吸声,顾成珏才敢回首偷望。
他仍记得,那年今日,他最终是被无助的嫂嫂救起。
后来,他时隔三日睁眼,才被母嫂告知,那个酷爱与他斗嘴的姑娘,已亡于三日前的这个冬日。
顾成珏长睫颤动,平躺过身,将余出的被褥,小心送向宋迢迢。
宋迢迢一早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土炕正中,浑身舒展,以大字敞开,任是如此,身上的被子也盖的齐整,甚至边沿还向内掖了几厘。
她想也明白,是顾成珏做了一回好心人。
宋迢迢坐起身,伸手探了探身侧本该有人的位置。
竟是没留下一点余温。
宋迢迢借过窗棂投进的余光,判断此时应该才堪堪天明。
大病初愈竟起得这般早?
宋迢迢拢了拢小袄,索性也不睡着,便向外寻去。
灶房无人,正屋的门还紧闭着。宋迢迢将房门轻轻推出个缝,目光向外探了探。
巡视四周,院内竟是无人。
宋迢迢心下奇怪,轻手轻脚地向外寻起顾成珏。
她余光从某棵松柏后飘然而过,随即柳眉倒竖。
她这一番出门,非但没把顾成珏找到,反而发现她建设家园的工具,惨遭洗劫!
宋迢迢后牙一紧,警惕又蕴藏怒火的目光左右张望。
那工具她还刻意多花了积分买了做旧风格的,想着到时候被问及扯谎方便。
但也不知是哪个八爪鱼,竟好黑的心肝,看着这般陈旧的工具,竟一个都不留给她。
宋迢迢气急片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见周边脚印并不杂乱,又回头望了眼房前。
房前到树后,再至院外,分明是条完整的线路。难道会是顾成珏?
宋迢迢按照脚印小心跟进,终于在西北角的松柏林中,看到了一个手持着工具,疑似作案人员的身影。
宋迢迢定睛一看,果真是顾成珏。
见此,宋迢迢心中残留的愤懑不翼而飞。她踩着雪地中顾成珏留下的脚印,步步走近,才发现顾成珏手持着一柄斧头,正对着眼前的小树实施伐木工作。
只见顾成珏一掌扶住枝干,另一只手挥着斧头巧力下砍。
宋迢迢怕出声惊扰到顾成珏,便等到一棵小树落地,才绕到顾成珏面前。
白茫茫的雪域中,顾成珏望着来人一怔。他停下手中着锯子,静静等她走来。
宋迢迢先是观察起顾成珏的状态,见他眼下无乌青,双唇也有血色,这才放心问道:“顾成珏,你怎么起的这般早?”
顾成珏眸光沉沉:“大雪将至,不能让大家再受冷了。况且我昨日近乎睡了一整日,夜里半梦半醒反而是常态,只想着出来做些什么才好。”
说到这,他垂眸望了眼手上的工具:“未经允许动了你安置的东西,抱歉。”
宋迢迢摇摇头,宽慰道:“你这是哪里的话。如今这处境,你心里自然不好受。而且你想为建设家园出力,咱们就是志同道合的人了,我怎会怪你。对了,我还要谢你为我掖了被子。从前见惯了你孤傲不群的样子,这一路相处,发现你还挺细心的。”
顾成珏锯木的动作微停:“那就好。我听闻你今日要去集市?”
宋迢迢一笑:“生了病还不忘耳听八方,那你今日呢?”
顾成珏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我今日,打算将这处的松柏全都化为木材。”
宋迢迢咋舌。
曾经身为复仇文男主的雄心壮志,果然不容小觑。
这时,系统轻啧一声:“一夜之间积分暴涨五千加。宋迢迢,在不容小觑这方面,你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