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你平安无虞
临近谷雨时节,泊北县境内,却仍未如愿迎来降雨。
自金漱澜走后,金振娇受其委托,开始张罗着为宋迢迢雇佣帮工。
为此,金振娇是精挑细选,依照宋迢迢的偏好和习惯筛了又筛。最终,她思忖许久,还是将受雇者的范围,既定在了平日与宋迢迢一家交好的弟兄及其家眷。
一是知根知底,互相熟识,一起做工便免了磨合,平日也不会闹出什么眼红,二来,这些人都是些本分行事的庄稼人,做了工便勤勤恳恳,不会像金家做惯了那些,偷奸耍滑还以交情相要挟。
到最后,将人领来的那日,宋迢迢眼见之人,尽是些眼中有活,心中纯善的热心肠。
如今,大家平日里的帮扶,成了现今的正业。做工日中,除了一日三餐的美味佳肴,还有了金家开下的大笔阔绰工钱。
这般如及时雨的雇佣计划,立时缓解了众人面临干旱逼压下的生计焦虑,日日笑容满面,乐不可支。
而宋迢迢与顾成珏,也因此有了些忙里偷闲的小时光。
这日,春光正好,微风拂面。
食铺不远处的一处空地,金振娇与赵怀安正一远一近牵放着纸鸢。
那绘有不同祥纹的燕样纸鸢,伸展着精致勾画的羽翼,于长空中顺风翱翔。
金振娇操纵着手上的束线,眼望着那轻盈的燕子,愈飞愈高。
见此,她回眸望向食铺门前。
待见坐在小桌的二人还在共同俯首描摹着纸鸢,金振娇眸光一转,招手笑唤道:“迢迢,如今风力极佳,于这一日中,正是可遇不可求的良时,你们不若先来放一回纸鸢?待感受一回之后,再放你们的纸鸢也会得心应手些。”
闻言,执笔的二人相视一眼。眸光流转间,已是共同知晓彼此的心意,待墨迹风干后,二人默契的向金振娇轻笑点头。
金振娇眼望着宋迢迢二人走来,迎上前于宋迢迢耳畔笑盈盈道:“这放纸鸢,还是心有灵犀的二人配合起来放最有趣。我可没说错,瞧你们二人刚才那……”
话说到这,金振娇见宋迢迢那玉瓜子般的小脸,已是浮上一层嫣红,低声笑道:“好了好了,我可不再说了,再说一会儿,你这薄面皮可要烧个红透。喏,迢迢,把线接好,莫要勒到手。”
那厢,金振娇与宋迢迢一来一语间,这厢赵怀安与顾成珏亦是低声问询道:“成珏,我曾记得你与我学习描画纸鸢时,提及过你从未放过纸鸢。”
闻言,顾成珏手扶着纸鸢,轻轻点头。
见此,赵怀安轻拍着他的肩膀,捡着放风筝要诀中,最主要的几个于他仔细强调。
顾成珏眸光流转,将赵怀安所言,一一记下。
临放时,宋迢迢眼望着身扶纸鸢的顾成珏,忽地思及金振娇口中的心有灵犀,胸口处浅生出些许紧张。
顾成珏垂望着手中的纸鸢,剑眉微蹙,眼底亦是闪过一丝忧心。
他行事向来追求运筹帷幄,对于超出掌控的未知感,总是心有抵触。
但他思及宋迢迢描摹纸鸢时的明灿笑颜,还是款步行至宋迢迢身前,眼望着宋迢迢,托举起纸鸢,眸光浅浅道:“迢迢,放纸鸢……我曾经只以眼瞧过旁人所行,并未亲自实践过。但如今,既能同你一起实现,我会尽力做好的。”话音说到最后,已是逐步坚定。
宋迢迢闻听着顾成珏所言,心中浅显的紧张,悄然无踪。
她一双杏眸,眸光流转,轻笑着点头,道:“其实,我也很久没有放过纸鸢了。”说到这,她抬眸望向顾成珏,“不过,还有吸引力法则不是吗?我相信我们会成功的。”
语罢,二人互望着彼此的双眸,轻轻点头。
宋迢迢执起线轴,向空地奔去,而顾成珏则托举着纸鸢,使它平稳飞向空中。
一个久未涉猎,一个从未涉及,却因配合默契,渐入佳境。
金振娇与赵怀安相视一眼,皆低声笑起。
宋迢迢眼望着纸鸢的航线愈发平稳,笑眼弯弯,正欲夸赞顾成珏,眸光却忽地瞥见下坡处的一处花丛。
百花妍妍团簇,各色群蝶翩飞。而其中的两道人影,却是令宋迢迢欣然停下脚步的缘由。
“嫂嫂,苏大哥。真是巧遇!”
闻声,二人齐齐回过头来,见是宋迢迢,皆双眸含笑。
薄霜将手中纸笔一停,迎向宋迢迢,满目温柔:“迢迢,我和苏大哥正是想来看望你。只是未曾想如今这边花草如此丰茂,蝴蝶也比旁处要多上许多。苏大哥酷爱蝴蝶,见此便移不动步,递与我纸笔,便要用来采集纹样。”
闻言,宋迢迢轻笑摇头:“也亏苏大哥执念于此,否则,咱们还无法这么早结缘呢?”
薄霜眼望着花丛中翩翩振翅的群蝶,轻笑一声:“是啊,这便是缘分,如蝶一般,神秘却又令人着迷。”
苏凛眼望一眼含笑的薄霜,低声浅笑。随即,他回过神来,从怀中拿出一张信封,递予宋迢迢:“宋姑娘,这是朝先生的来信。”
是夜,宋迢迢洗漱过后,于烛灯下轻展信封。
与平常人家兄长寄来的家书一样,除了首尾问安,便是浓浓的思念。
“上次临别时,曾问过小妹,若有一日,可愿与我共回北朝。后来,我说出即悔……原因,我想小妹也知晓,那毕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迢迢,待我坐稳江山,我会让你我二人,就像平常兄妹一样。我会做一个称职的兄长,守在你身侧,护你平安无虞……”
“近来,我闻听北疆地带,久日无雨。迢迢若有所需,定要与我言明,你的所愿,便为我之所愿。我定竭尽全力,为你实现……”
“相见时短,分别时长。多希望能与你再次相见,你我围着圆桌共食佳肴,而我,则会将这些话亲自说与你听。只是,我身为一国之君……有了太多难言的考量,若常相见,唯恐为小妹带来麻烦。”
“但小妹似乎并不讨厌那顾成珏,与他相处间,常有谈笑。我既然无法常伴你左右,便只好让他多陪在你身边,尽我未尽之事。”
目及此处,宋迢迢的杏眸已是微微泛起酸热。
她感受着来自亲人久违的关怀,好似久于冬寒者一瞬逢春。
那一刻,她与朝越一样,坚信起他们之间的血脉相连。
他待她,有着与母亲一样的温柔无极,并赋予着她绝对的信任。
宋迢迢强忍着眼底即将渐下的泪花,将眸光定至信中的最后一段:“迢迢,哥哥很想念你,也很想念出自你手中的菜品。愿你我早相见。祝安,珍重。^u^”
在这一瞬间,宋迢迢眼望着那俏皮的颜文字,鼻尖酸红。
脑中更有十足的冲动,想去商城中立时购下一个大冰箱,并将她亲手所做的吃食,尽数放于其中,为朝越打包带走。
但刚洗漱过的顾成珏,恰时走入房中。
他眼望着眼圈微微泛红的宋迢迢,眉头轻拢,眼底积蓄起渐深的忧虑。
他脚步轻缓地走上前,轻声问道:“迢迢?”
宋迢迢眼望着顾成珏眉宇间显露的忧心,以信纸轻掩过扑闪的眸光,闷声道:“成珏,近来你在军中,可有遇到过镇西军出身的人吗?”
问及此言,宋迢迢并不是思绪飞迁。
只是思及身为邻国君主的朝越,不但对北疆情况了若指掌,而本应密不透风的军营,更在他的叙述下,仿若已是漏如糠筛。
想起日后北疆军营中各类倒戈相向的剧情线,宋迢迢已是忧心忡忡。
见顾成珏轻点过头,宋迢迢柳眉微蹙道:“那你与他们,可深入打过交道?”
眼见宋迢迢忧思已从语中展现,顾成珏眸光扑闪道:“未曾。”
闻言,宋迢迢轻舒一口气,继而缓缓道:“我昨夜做了个噩梦,有镇西军的人,尤其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他走近了你,再之后,我就看到你浑身是伤……成珏,我在梦中,闻听他姓王名升。其实我本不应该将梦境向你所述,乱你心念,只是这梦境太过真实,又我心中久久不散,而且还事关你的安危,我便不免有些多想。”
闻听至此,顾成珏眸光渐沉,蹙眉低喃道:“王升……”
但见宋迢迢在侧,顾成珏收敛了话音,应允道:“好,我会多加防范的。”
宋迢迢点点头,轻吸起发闷的琼鼻,轻笑一声:“那便好。同你说过后,我这悬了许久的心,真是近乎一刻便放下了。”
顾成珏眸光流转,轻声道:“迢迢,其实我在外,最担心的,便是你们为我担心。”说到这,他低声浅笑,“听起来可是很拗口?但确实如此。若不能使你们心安,我的心,便如油煎火烹,一刻都不能安生。所以,我不会负你们所望,我会再快些,使我们平安无忧的日子,早日复归。”
谷雨之后的几日,松柏村接连几日,尽是阴云密布。
虽未逢甘霖,但遮云蔽日,对这片经不起干晒的土地而言,倒也算是绝处逢生。
食铺门前,马蹄声碎。
沈屏朗飞身下马,箭步进门。
待引着顾成珏寻过食铺无人处,他将一锦布布包于胸口掏出,递交与顾成珏,压低声线,道:“成珏,你所托我带归的信件,皆已在此。”
闻言,顾成珏眸光流转,轻点过头,长指拨动,从中拆解出两封书信。
一封来自泊北县县令白清许,而另一封,却并未书写发信人的出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