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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医院检验科最近都在传,说要新来一个实习生,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个将要来的实习生貌似是院长的儿子。
院长的儿子要来,谁敢怠慢啊,大家议论纷纷的,有人问主任,这小伙子多大啊?是本科即将毕业吗?
刘主任她只是淡淡“嗯了”声,风轻云淡地说道:“不过人家才19岁,跳过好几次级读过来的,到时候你们别看他年纪小就欺负他,我听我朋友说他老师都说他是鬼才。”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淡淡地扫了温娆一眼,不知那一眼是有意还是无意,温娆自己倒是没在意这些,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着手机,一心等着某人的电话。
下班以后温娆去开水房装水喝,热水流得特别慢,她便将水杯搁在那里接水,然后掏出手机边玩边等。才刚回复了一条消息热水口就多了一个杯子,她抬眼一看是刘主任,顿时有些拘谨。她一边把手机放进口袋一边干笑着说道:“刘主任,您也来装水喝啊?”
刘主任“嗯”了声。
温娆有一点手足无措,她看看水杯,已经装了一半了,于是她直接把热水关掉,一边拿起水杯一边笑着说道:“刘主任,您小心点,别烫着了,我……先走了……”
她一转身刘主任却叫住了她,“温娆。”
温娆换回身时听见她继续说:“温娆,最近要新来一个实习生你知道吧?今天你应该也听见了,他是院长的儿子,19岁,和你同个大学同学院同专业,他来了你好好带他。”
温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消化,她试探性地问道:“主任的意思是……到时候我……我带他?”
刘主任关掉热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说:“对,到时候你带他。”
温娆有些急了,“主任!我自己都才参加工作两年,哪里带的了这样天才级别的?我们科室像王医师张医师她们有资深级医师才带得了啊,我……”
“其实你挺细心认真的,性格不错人长的又好看,别这么没自信,带他有什么不好呢,还可以互相学习。”
被刘主任这么一夸,温娆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能就这样冲昏头脑立马就答应下来,她连忙说:“可是,我真的……”
“其实……”刘主任打断她,顿了顿才说:“是他指名要你带他。”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指名?
他指名的?
温娆十分震惊,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院长的儿子啊!被指名是怎么回事?
刘主任拍拍她的肩膀,说:“好了,早点回家吃午饭吧。”
中午温娆的男朋友陆扬接她去西餐厅吃东西,但温娆一副很没胃口的样子,陆扬很快就看出她情绪不对,忙问怎么了。
温娆闷闷地说:“主任要我带新来的实习生,”她没有说是那个实习生指名要她带,“是院长的儿子。”
“感觉有压力?”
“是啊!重点是他好像是个天才啊,19岁就差不多本科毕业了你说不是天才是什么?我带他?到时候他处处比我好比我强我哪还有脸面了啊,再说了,说不定他大少爷脾气,我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呢?唉……”
“推不掉吗?”
“推不掉啊!”
“娆娆,你也别把事情想那么糟,说不定到时候他来了你会发现利大于弊?”
陆扬安慰了她一番,但她心里还总是有一道坎。
过了一个多星期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实习生才姗姗而来。
当时温娆背靠着玻璃窗在整理试管,无意回头一下却吓了一跳。她看见一个男孩站在走廊用脸紧紧贴着玻璃窗在看她整理的试管,当时他的脸紧贴着玻璃窗呈现出一副扭曲的表情,一与她对视就后退了一步冲她龇牙咧嘴地笑。
笑着笑着他突然就不笑了,面部终于正常起来,这时温娆发现他其实是一个相貌非常漂亮唇红齿白的男孩,他的头发乌黑柔软,脸孔像瓷娃娃一样精致漂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非常有光彩。
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在现实中温娆是头一回见,比较以前到过的一些长的比较好看的男性几乎是清秀或英俊类型,这样唇红齿白瓷娃娃模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突然,她发现他身穿着白大褂,于是心中不禁疑惑,难道他也是医院里的医师吗?可是他这副模样穿白大褂简直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工作服。她的目光移到他胸前,想看看他工作牌上的照片和名字,顺便看看他是哪个科室的,可是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于是冲她嘻嘻一笑迅速用手捂住了工作牌不让她看。
温娆觉得他挺奇怪,干脆不看他了,背过身继续干手头上的事。
过了一会儿工作室的门开了,由于温娆离门最近,所以工作室里就她一个人看了过去,是刘主任走了进来,随后还跟进一个人,就是刚刚窗外走廊上的那个男孩。
温娆的大脑顿时休克了几秒,再运转起来时她终于彻悟:这男孩就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这与她当初想象的完全不同!她想象中的天才实习生看起来少年老成,脸看起来至少是23岁!而且他应该是不苟言笑的!有着十分成熟的气质!走路时也是沉稳不乱的!
怎么会是……
刘主任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他叫曾轻轻,你带他熟悉下环境。”
说完后她又跟曾轻轻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出去了。
曾轻轻一进来就好奇地到处看,一下子蹲下来看看这,一下子又踮起脚尖看看那儿的。
温娆放下手中的东西并整理好,然后走到他身侧,他却不知道有人来到他身旁一样,继续这里看那里看的。
温娆十分无语,变跟着他转悠一边轻声说道:“你好,我是温娆。”
听到她的声音,曾轻轻终于正视她,笑着冲她抬手行了个礼,姿势像少先队员敬礼。
“我叫曾轻轻!和曾院长同姓!第一个轻是轻轻的轻!第二个轻还是轻轻的轻!”
他这番介绍让温娆有些忍俊不禁,“嗯,曾轻轻,你跟我过来吧。”
她带他拐进另一个小房间,“我们需要的东西都在这个房间,比如手套之类的。”她指了指旁边的那篇门,“那个是休息室。”
曾轻轻“哦”了声,然后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他跑去打开窗户趴在窗台看下面,“哇”了一声,“好高喔!”
这行为看起来挺白痴的,温娆简直无语死,真不明白他的天才之处在哪里。
看他没什么心机的样子,温娆也懒得拐弯抹角了,直接了当地问:“哎,曾轻轻,据说是你指名要我带你?”她边问话时曾轻轻忽然扶着窗台双手一撑,双脚离开地两条腿晃来晃去的,一脸开心的神情,还一边哼着歌。
温娆忙呼:“你小心点啊!别掉下去!”
曾轻轻停止哼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她,眼眸流光溢彩的,“才不会这么容易掉下去。”好像为了证明自己似的,他干脆再用力一撑,屁股直接坐窗台上了,双腿还不安分地前后晃荡着。
温娆有点被吓到,“你别开玩笑啊!你坐这里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怎么办?这窗户又没有保护措施,你这样很危险的!”
曾轻轻干脆扭头看窗外,不理她。
温娆急了,真要出事了怎么办?交她手上第一天就出事?这怎么行?她别想要这饭碗了?!
“曾轻轻!你下来好不好?我有话问你。”
曾轻轻侧过脸低头看她,阳光照射过来,使他的脸看起来一半明亮一半阴暗,“你说呗,我听着。”
温娆实在担心,也不管那么多了,安全起见伸过手去抓住他的手腕,开口说:“据说是你指名要我带你?”
曾轻轻不看她,也没回答。
“是这样的,我有点奇怪,我们并不认识……所以我想问问……恩,是因为我们是同校生的缘故吗?”
她话音未落,曾轻轻突然猛地甩开她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但似乎用力过猛身体就要往后栽下去,温娆心里一惊,赶紧伸手要去抓他,可他却突然一挺身子又坐直了,冲她冷冷一笑,并说:“哪有这么容易摔下去。”说完就从窗台上下来,双手揣兜里,声音十分冷淡,“我都不知道我们同校啊……你也是A大医学院的?”
他这态度让她温娆莫名窘迫起来,她低声“嗯”了声,“大你三届还是四届。”
他“哦”一声,“看来我刚入学的时候前辈差不多毕业了。”
“大概是这样。”
他往休息室里走去,温娆在背后跟着,刚进休息室他突然转过身,没反应过来的温娆结结实实地吓一跳,这还没没缓过来,曾轻轻双手拍在她肩膀上,兀自笑了一会儿,“温娆前辈,这没什么好奇的,你都不知道多好玩!当时检验科所有医师的名字放我面前,我点兵点将就点到温娆这个名字,今天看到你我感觉我手气真好,因为你长的最好看,我讨厌丑的人。”
突然被夸好看,不知怎么的,温娆就是高兴不起来。她拂开他的手,别开脸试图岔开话题,“你渴吗?”
“不渴。”
“不渴我也得找个新的杯子专门给你用,现在不渴以后会有渴的时候。”
曾轻轻没有说话。
“原来你们在这儿!”原来是王医师进来了,她看看曾轻轻,笑道:“你就是新来的实习生吧?长的真好看,和娆娆一起互相学习,有什么事可以问问我们。”
曾轻轻只是点点头。
王医师扬了扬手里的单子,对温娆说:“我这里有份资料要送到住院部去,大家都忙着,抽血那里……”
温娆刚忙接话,“放心吧,我现在就过去。”王医师走了之后,温娆小跑出去,才跑几步又停下,她回过头看身后的曾轻轻,这家伙不是天才吗?抽血这种小事……应该不在话下吧?
“曾轻轻,你去抽血吧?你行吗?”看这家伙行为挺莽撞的,真的行吗?
曾轻轻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又亮起来,他的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怎么就不行?我最喜欢抽血。”说完以后他走的比她还快。
温娆对他是十分地不放心,于是总盯着他,他站在抽血的窗口那里,做事井然有序,手法熟练,比她刚来时好多了。
后来几天,温娆发现曾轻轻这个人是真的挺怪的,喜怒无常不说,他每天上班都来的很早,搞得刘主任都配了串科室的钥匙给他,省的他天天来很早却坐在候诊厅里等。而且兜里总爱揣各种各样的零食,特别是饼干,尤爱曲奇,一到休息时间就掏出几块曲奇来吃,工作时也是一副散漫不认真的样子,但好在他工作时不出岔子,交给他的任务他也能很好完成。
今天温娆难得起早了些,打完卡后进休息室换白大褂,不意外地看见有个比她到得更早的人。
曾轻轻坐在窗台上,晃荡着双腿,嘴里含着根棒棒糖,垂眼看着她。
“你怎么天天来这么早?你晚上几点睡啊?”
曾轻轻拿出嘴里的糖,说:“你猜。”
她才懒得猜,“你说话怎么跟姑娘家一样,动不动你猜你猜的。”
“我喜欢。”
温娆也懒得问和他搭话了,她从包里拿出梳子和皮筋梳理头发,曾轻轻坐在窗台那里喊她一声,“温娆!”
“干嘛?”
曾轻轻的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你男朋友在楼下。”
温娆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傻子都能看出来。”
温娆有点奇怪,但还是不甘心地走到窗户那里往下看,陆扬还真的在下面。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连忙去接,看一眼来电显示,是陆扬。
曾轻轻坐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对电话那头说道:“省的你又跑一趟,我下来吧!恩!等着。”
温娆挂掉电话,发现曾轻轻正在啃左手食指的指关节,“你多大了?怎么还啃手指?”
“身上疼我就爱啃,改不了。”他风轻云淡地解释。
“那……你是哪里疼了吗?”
“手背疼,你来之前我被开水烫了一下。”
“这样啊……以后小心点。我有事下去一下马上上来啊!”说完就出去了。
曾轻轻坐在窗台上,啃手指啃得更用力了。
陆扬是来给温娆送早餐的,温娆接过他手中的炸酱面,又与他聊了几句才上来,一进休息室她就兴奋地坐下来准备开吃,边喃喃自语道:“啊!好久没吃炸酱面了!”吃了几口这才想起曾轻轻,便问:“你吃早饭了没?要不要分一半给你?”
曾轻轻看也不看,扯扯嘴角说:“恶心,屎一样。”
温娆听了心里特别不开心,心里说了声“靠!”然后发誓再也不和他分享吃的了。
曾轻轻这个人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根本不计较这些不开心的事,过了一会儿又对她笑嘻嘻的,还塞了几包压缩饼干在她口袋里,温娆提醒他,“你也少吃点零食吧,你看看你,这么瘦,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曾轻轻嘻嘻笑着,凑到她身边去,轻声说:“下班以后我有话跟你说,有件事你要答应我。”
温娆有点忍俊不禁,敢情今天总给她塞零食是在贿赂她吗?
“不能现在说吗?”
“她们都在呢,等下班以后她们都不在的时候我再和你说。”
下班后,也不知是谁“哎哟”了一声,“娆娆你看,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了!你男朋友可真好。”
温娆羞涩地笑笑,说道:“哎呀,还行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快了,我的意思是明年结婚,他本来是想今年就结婚的。”
“哈哈,到时候一定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一定会的,哪少得了你们的份。”
身旁的曾轻轻一直默不作声,温娆看向他时他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啃手指。
温娆想起他说过他身上疼就爱咬手指,忙问:“怎么了?被开水烫到的地方又疼了?”
曾轻轻呆呆地看着窗外,没搭话。
温娆已经习惯了他变化不定的情绪,也不恼,“你……呀!你都已经啃出血来了!”她连忙拿开他的手,牵他进休息室,“我包里有创可贴,待会儿我给你贴上。”
曾轻轻乖乖地任她摆弄,温娆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拭干水,小心翼翼地给他贴上创可贴,这期间,曾轻轻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瞧。
“你不是说下班后有话要和我说吗?”
“……”
“怎么?”
“我……我……”他突然语无伦次起来,“我……”多说几个“我”以后懊恼起来,一副明明想要说好却就是说不出口的样子,他有些烦躁地抓头发,温娆连忙抓住他的手,“别抓!慢慢说,没事。”
“我……你……你可不可以……啊不……今天晚上我想……想请你吃饭!”纠结了半天总算吐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温娆刚要答应,可突然想起……“啊……今晚不行啊。”
曾轻轻漂亮精致的脸孔顿时没了神采,“为什么?”
“我男朋友的爸妈今天下午回来,晚上要一起聚餐,明天也是,后天吧,补偿你,后天我请你。”
“不要!”他突然大叫一声,着实把温娆给吓了一跳,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狰狞,温娆根本就不敢吱声了,曾轻轻这个人太让人琢磨不透,别一不小心又惹着他。
曾轻轻又开始啃食指的指关节,啃了几下嫌创可贴碍事,立即就撕了创可贴。
温娆想劝他别啃,想想觉得劝了也没用,但她发现曾轻轻其实不开心时也会啃手指。
温娆软了口气,“后天,后天不行吗?非得今天?吃餐饭而已,后天不是也行吗?你说对不对?”
曾轻轻啃了很久的手指,啃得血都流到手腕上了,他才说了声“好。”
当时他是面无表情的。
温娆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试探性地问:“那就后天?”
“嗯。”
“好,那约好后天。”
“嗯。”
“那……走吧,时间也不早了,下午还要上班呢。”
“嗯。”
整个下午温娆都没看见曾轻轻,问了刘主任才知道,他请了一个下午的假。
然后温娆就一直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就是晚上和陆扬他们聚餐时也一直在开小差,……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的脑海里一直是今天中午曾轻轻最后说“嗯”的那个表情。
陆扬送她回家,在电梯里她把他给她披的大衣还给他,嘱咐道:“晚上比较凉,回去的时候注意点。”
陆扬答应着,然后在电梯里看着她走到她家门前,在电梯门合上时最后冲她挥挥手。
温娆伸手进包里摸钥匙,但楼道太黑,于是她跺了一下脚,可是声控灯没亮。
不对啊,平时电梯门开关门时声控灯都会亮的啊。
突然身后一人用湿巾捂住她的口鼻,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她还来不及发声就昏了过去。
温娆醒来的时候全身酸软无力,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她眯了眯眼睛,根本就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失明了还是所处环境太黑。
她艰难地活动四肢,乱摸着四周,心里十分害怕,努力想要大叫却叫不出来,只能低声说:“有……有没有人……咳咳……”
可是四周很安静。
她匍匐着前进,忽然摸到了一双圆头皮鞋,她心里又惊又怕,于是她又试探性地再往上摸,是纤细但却结实的小腿,还穿着长长的到膝盖下面的长筒袜。
“哟,你这是要往哪儿摸呢?”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于前方响起,吓得温娆一个激灵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突然,四周变得昼亮,刺激得温娆根本睁不开眼。好半天后她渐渐适应了灯光才抬头看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他穿着光亮的圆头皮鞋,黑色的长筒袜,白色的长袖衬衫,领口还有一个大红色的蝴蝶结,外套着件长度到膝盖上面的黑色背带裤。
他精致的面孔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看起来异常的柔和,漂亮,像摆在壁橱里的瓷娃娃,他坐在那儿,背靠着墙,冲她咧开一个天使般的笑容。
“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