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她回来的时候是轻装简行，后来决定要翻新老房子，又打算住一段时间，就感觉带回来的那点行李不够用了，干脆让刘亦把行李寄回来。
三天不到，一辆货运直接送到家里了。
黎农整理的时候记得里面有一件旗袍，云紫收腰长款旗袍，当时还心说这样的衣服在乡下基本没机会上身。
谁能想到机会就这么出现了，写毛笔字配上这样的衣服，柏文原木桌和藤条椅的组合，想也知道般配。
旗袍因为一直折着装在防尘带里，有点褶皱，来不及熨，只好将就着穿了。
好在垂感很好，穿上之后不怎么明显，倒是加点后期应该就能搞定了。
就是头发实在有点为难黎农，完全不会盘发，想想干脆搞了个极具氛围感的公主散发，配上一套水晶发饰就搞定了。
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嗯效果不错，在楼梯间碰上正要上去的三婶。
她一脸惊讶，目光将黎农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咦，农妮儿你咋换衣服了？不过这身好看，只是今天有点冷，别冻着了。”
“不会，我到带了大衣，待会儿就穿上。”
上午莫名其妙的换了衣服，黎农难免有一丝丝的别扭。
干笑两声，想了一下干巴巴的解释道，“刚刚我两打算贴对联的时候发现买的那些太普通了，刚好我又会写。”
“想着我自己写好了，正好工具都是齐的，黎览又说拍个vlog，所以我就换件合适的衣服，弄完我就穿上外套，三婶您别担心。”
知道孩子自己有分寸，三婶也不是那种唠叨的长辈，点点头说了一句“那行”就错身上楼了。
人走了之后黎农悄悄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误会在臭美了。
哟吼～万万没想到拐角处黎览正蹲在地上，镜头朝着她的方向。
“你干嘛，蹲这儿有什么好拍的。”
估计刚刚听见她甩锅了，不过问题不大，黎览肯定不会拆台的。
只是帅锅被正主听到，难免有些尴尬，先发制人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要拍vlog一遍可过不了。
不得不说她换件衣服，折腾头发顺带化个小妆确实太拖沓了，黎览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了。
长长的柏木原色长桌前摆了靠背藤椅，笔墨纸砚通通就位，紫檀色的笔搁，笔挂，镇纸一应俱全。
黎农居然还看到一块用过的墨条，有些惊讶的问到，“那里来的，难道我要自己磨？”
东西都摆上了，肯定不是留着给人看一眼就完事儿的，黎览肯定的点点头，既然要拍，自然越完美越好了。
“这还是我刚刚让黎纠将六爷爷用过的墨条偷偷薅过来的，机会难得，你要不查查这个怎么用？”
黎览不确定用墨条有没有什么讲究，要是胡乱搞，最后闹笑话了才是得不偿失，忍不住有些狐疑的看着黎农。
对此黎农都不想多说一个字，东西都摆好了，再问这合适嘛。
斜斜睨了黎览一眼，完全打理他的马后炮，反倒更关注送墨条的人，“黎纠？他过来了吗。”
说着手差劲兜里摸了一下，感受到雕花的硬纸板，松了口气，幸好把大衣带上了。
黎农对这位六爷爷的孙子有点印象，上次杀猪宴的时候见过，
和黎览大的差不多，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倒是没带眼镜，看着就是那种阳光男孩，她还记得好像长得也不错。
姓黎，也不知道和她们这一支关系远不远，不过她听黎览叫那家当然长辈，都直接喊嬢嬢，估计都是比较远了。
换句话说和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待会儿遇见面上过得去就行。
“嗯过来了，这会儿在厨房和我爸打招呼去了，老妈就是去为这小子找零食呢，别管他。”
看来他这态度，和他关系应该确实不错，不过不会影响拍素材。
那就当一个普通的小朋友就好，黎农心里有了分寸怎么对待这位除夕帮送道具的小朋友只有就自觉站到柏木桌案前。
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砚台已经倒好了一点清水，捏住泛着幽幽冷光的墨条，在砚台里轻轻研磨。
她的毛笔字写的很不错，以前为了磨性子的时候练好多年。
至于有关书法的全套礼仪却不怎么精通，这个是后来为了工作需要，囫囵学了点，堪堪能糊弄一下外行。
金融圈子嘛，大家钱挣的多了，就要附庸一下风雅，洗一下浑身的铜臭味。
黎农深谙其中缘由，自然要迎合规则，只是后来逐渐闯出了名声，这些就做的少了。
本身研磨这些就不怎么熟练，这么多年没用过，估计更不怎么样了。
偏偏这次要拍成短视频的时候，到时其中外行内行不知多少，总有一些识货的，担心到时贻笑大方。
再说春节期间，什么都讲究顺顺利利，自然每一步都完美无缺最好，一时间难免有点紧张。
黎览在旁边调试设备，她抬手的瞬间就自动消了音，甚至阻止了已经找到果盘要招呼他身边黎纠过去的老妈。
没错，仅仅是去打个招呼证明自己来过得黎纠已经站在黎览身边儿了，作为发小看他举着手机就知道在忙，也没说什么就安静的站着。
站了半天，话痨属性的黎纠终于忍不住了，凑到黎览耳边悄悄八卦。
“和你这个多年不归的堂姐相处的怎么样，说实话我上次见到你姐的时候都有点怂。”
黎纠一手抱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摩挲做思考状，“现在看开纯粹是她因为自带高人气场了，你看现在这个样子，一看就有距离感，能不怂嘛。”
说完还一脸找到真相了的得意，怼了一下黎览的胳膊。
就这么一下镜头就晃了，黎览忍不了了，瞪了他一眼，赶紧怼回去。
不过有点意外哈，没想到啊一向神经大条到外事与我毫不相干的发小也有这么敏感的时候。
但话又说回来，黎农确实很有气场，虽然打眼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但凡多注意一眼，就一定能感受到那种自带压迫的气场，或者说是睥睨。
自然也会让人产生距离感，甚至开张一点是敬畏的感觉。
他还记得刚听说在沪市十几年的那个厉害堂姐要回来在家住一段时间的时，还心里嘀咕呢。
刚见到人的时候甚至觉得她有些虚伪，哪有多年不见的亲戚全家送那么贵礼品的？都回老家躲着了，肯定在死撑，
那时候忍不住天天盯着黎农观察，偏偏每次和对方遇上的时候都忍不住犯怂，好几天才发现不是他怂，而是来自对方身上的压迫感。
也是因为这个他觉得这人身上有秘密，才愿意陪着对方忙上忙下，甚至陪着去市里逛街。
彻底认可黎农这个姐姐，是在他在一个隐秘的金融论坛看到关于她的传闻，又真人和照片对上之后了。
本以为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逃避的，万没想到真相是那样。
黎览看完时候心里暗骂一声：我靠，牛逼，不愧这么多年都能在亲戚圈里碾压他的人，一个字，服。
知道黎农牛之后，那那看着都厉害，村里背后偷偷嚼舌根的他远远听到都要忍不住冲着对方翻个白眼，呵，愚蠢的人类。
偏偏黎农居然在他偶像情节最厉害的时候勾搭上了施行然。
不错施哥长得是好看，可是——可是也不至于在他身边居然真像个小女生吧，在后来黎农要拍短视频。
黎览：……
合着我刚和偶像相认，对方还是我异父异母亲姐弟的时候塌房了呗。
好巧不巧黎览又想到前阵子他姐怼他他是单身狗的事儿了。
算了毁灭吧，他不仅偶像塌房了，还讽刺他单身，淦。
但是能怎么办？只能憋着啊。
心里已经吐槽了一个八百字的小作文了，手上的动作是一点也不耽搁。
“有点距离感很正常好吧，你看我姐漂亮又有才华，还不缺钱，要是我，得更有距离感。”
一听黎览这么说，黎纠正在神游的脑子瞬间归位了。
漂亮有才华肉眼可见，可是对于不缺钱这个说法就有点怀疑了，据他所知，黎农没比他大几岁，再有钱应该也有限。
不过要是黎览了解些什么内幕也很正常，忍不住凑到耳边八怪为什么这么说。
果然，对别人的揣测，尤其是眼睛分辨不出来的揣测不分男女老少都逃不过。
黎纠此时就很兴奋，一个这么年轻漂亮有才华的小姐姐能有多有钱。
为什么说他姐有钱，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算了，原因还是憋着吧，黎览有这么牛逼的姐姐，分享欲早就达到了顶点，可惜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缘由不能细说，那就只能忽悠发小了，向他举证，“我大伯老房子现在在动工你知道吧。”
“啊，知道啊，可是那房子不是都没有拆嘛，听说保留了主体，只是维修，这要不了多少钱吧。”
村里现在其实有很多关于黎农的风言风语，年轻漂亮，十几年没回，突然回来，房子不修反倒翻新，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只是没人在他们一家人面前说而已。
黎览自然不知道这些传言，听到发小耿直的反问，他以一种：呵，愚蠢的人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不说这“维修”本身的成本，仅仅是请一个蒲江城这样的的设计师多少钱，知道嘛。
“你认识那个天天带着帽子东跑西跑的男人吗？”
黎纠迟疑了一次，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摇摇头表示确实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那位是设计师，并且这位大设计师用材非常讲究，换句话说非好材料不用。”
黎纠回忆了一下发小口中的那位设计师，可是……他真的只记得那位挺年轻，不上工地的时候还挺好看，可要命的是他在村里就泡在工地上了啊。
看着和平时见到的农民工就没什么区别，要不是黎览刚刚说是设计师，他甚至会一直认为那个只是装逼带了白帽子的包工头而已。
刚刚送墨条的时候才看见那位“包工头”开着车匆匆离开，年三十才回家，这也不符合设计师的逼格，更像是个为钱屈服的卑微打工仔。
想象不出这样的设计师用的材料多少钱，伸出五个指头，用眼神询问黎览这个数够不够。
黎览拿不准他后面的单位，也凑过去低声问，“多少？”
“五万？”
五万！！！黎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家发小的格局是这样的。
示意他大胆点。
“五十万？！”这么多钱就翻新个土墙屋子？黎纠用一个隐晦的眼神扫了一下正在写字的黎农。
心说这事人傻钱多吧。这么多钱干啥不直接修新的。
太少了，这个数估计也就够请个蒲江城，黎览看着他摇摇头。
“格局打开。”
“总不能一百万吧。”这话说出口黎纠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就改造给土房子，不至于不至于。”他自己就否定了这个答案，五十万已经是他想象的上限了。
黎览正要反驳他，就看到他姐放下手中的笔。
“你来看看，感觉效果不错。”
原来说话间黎农已经好一副字了。
春风入喜财入户，岁月更新福满楼。
十四个字在红色的联纸上肆意张扬，金钩银划，乍见之下甚至有一股压力压来。
黎览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样的书法，幸好为了美观在墨中加了金粉，柔和了其中的凌厉。
没等他开口了，抛开八卦凑过来看热闹的黎纠先开口了，“农姐您这字写的太好了，简直就是书法大师了啊，漂亮。”
说着夸张的竖起大拇指，表演浮夸。
黎农笑笑，她的字看着还行，可算不上什么书法大家。
“写着玩儿的，顺便让黎览拍点段子玩，对了你还在读书是吧。”
“啊，对。”
黎纠还疑惑呢，好端端怎么就扯到他读书上了，不会下一秒就要问在什么大学，成绩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这样下头的问题吧。
在心中悄悄祈祷：不要吧，拜托漂亮的黎农姐姐，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咱就不要说了，千万不要这样展开话题。
下一秒就看到对方居然转身从旁边架子上大衣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了。
“呐，我记得小孩都有收红包的习俗，拿着玩儿吧。”
这一瞬间黎纠人都懵了。
他都多少年没收过红包了，上高中以后就没有长辈给了，何况黎农还是他同辈的姐姐。
这场面社牛也不知道怎么反应，条件反射的寻找能给他注意的人了。
可惜这时候黎览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发展。
何况黎览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他没有收到，完全没接收到可怜发小此时的内心的懵逼。
黎纠：……
我真的栓Q，果然发小什么的都是坑货，只好自己随便发挥。
按照小时候长辈给红包的正常程序，“农姐不用不用，我都这么大了，那好意思收红包呢。”
黎农不知道这两人心里的山路十八弯，笑着解释道，“还在读书，收红包就没事，再说我以前在沪市，大家管这叫利事，里面包多少是随机的，就当收了个盲盒。”
“姐，那这样说来是不是我也有。”黎览脑回路正常了，反应过来小伙伴刚刚在在找他解围呢。
不是到偏偏不巧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事儿，干脆想啥问啥。
——就凭最近和他姐相处的这么和谐，相信黎农也不够心里多想。
黎农包包里有一堆的红包，确实是当利事发的，就怕家里来了小孩一时间没在手上尴尬。
自然也是为黎览准备了的。
“我没有给你吗？”她一脸惊讶的反问。
“你什么时候给我了？”黎览震惊，别说给他红包了，一大早新年好都没说呢。
没给就没给吧，黎农不纠结了，又抽了一个递给他。
黎览可不会纠结要不要收，不仅接了自己的，顺带还帮发小一起收下。
接下来黎农一口气写了十几副对联，但凡有两个框的地方都算上了，当然剪视频的素材也够了。
时间还早，黎纠留下和她两一起贴对联之后才走了。
三叔从上午就在弄年夜饭了，晚饭开的也格外早。
下午六点刚过一家人已经吃完了，聚在楼上的客厅，刚好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边玩边看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