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二）

“你认识昨天那位贵客吧。”

“啊？”

街上的人逐渐多起来，老板面摊前也聚集了不少人，四处涌来的食物味道和嘈杂的声音无一不在攻击我因为失眠而衰弱的神经，小桑双手撑下巴露出副看透所有的表情。

“难道是老相好的，唉，其实大家早看出来你身份不一般，莫不是家中逼婚你才逃出来的，其实那位就是你的要嫁……”

“牛肉面。”老板放下面碗打断了小桑的话，我从筷筒里抽出筷子摆在他面前。

“吃了就去上学，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小桑呼噜噜吸了一大口面，吸满汤汁的面条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油星子差点溅我身上，抬手正要给他后脑勺来一下，小桑却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

“三奶奶他们说了，不管你是打哪里来，是什么身份，来了酒楼就是一家人，自家人肯定是要保护自家人的。”

“既然是自家人，我就要教你一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喷得满桌子都是，脏死了你这个黑小孩！”

“谁是黑小孩，我肤白如雪看不到吗！”

“快吃黑小孩，一会儿上学要迟到了。”

“都说了哪里黑！”不理会小桑的叫嚷，我转头看向别处，没想到胡老板他们居然能猜到这些，不过昨天偷听到的内容看他只是单纯来参加兄弟的婚礼吧，只要小心避开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等安定下来给三哥写封信报个平安，至于霍今山……

信里全部说清楚了的话，他应该不会被砍脑袋吧。

“我今天和小聪明一起去学堂，来接我的时候别忘了带糖葫芦。”

“自己回来啊，谁忙得过来！”

小桑掏出字据微微一笑，这烦人的小鬼，希望李春年以后不会长成这么猫嫌狗厌的小孩。

正准备起身拎着东西回酒楼，小桑刚才坐的地方好像丢着什么，凑近一看居然是黑小孩的包，这混账小孩直接把书扔在这里去上课，听无字天书吗！

“小禾、禾姐！”小聪明一脸惊慌地从学堂方向跑来，他撞开挡在面前的人加快脚步，跑到我面前时候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别急别急，慢慢说怎么了。”我让老板给他倒了碗水，小聪明猛地起身挥开老板递上去的碗。

“小桑被混混缠住了，他让我回家找人，小禾姐你快去救救他。”

我找到小桑的时候，黑孩子正用双手紧紧护着脑袋，而将他堵在死胡同路拳打脚踢的混混也不陌生，全是之前堵在酒楼门口的那群人。

“小子，大人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其中一个混混狠狠踩着小桑的小腿，傻小孩忍着疼愣是一点声音都不出。

钱……钱？韩固安昨晚的话在耳边再次响起。

“拿着吧，他只是想等日后睡觉安稳些。”

原来是这么个安稳法！我怒从心中起，顿生出一股勇气来，随手抡起靠在墙边的木棍就往那混混头上砸。

“大人不在对小孩做什么呢！”

混混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其余人同时回身，我将木棍横在胸前，虽说没那些正统的练家子那么厉害，但要是气势在，起码能镇住这群家伙吧。

“你自己送上门来，倒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趁有人说话，我反手一棍子打在他下巴上。

天下武学，快、乱不破，说得就是传说中的疯狗棍法，我师从楼下大爷，凭根拐杖横扫千军，一战成名自此无人可敌。

“别小看……唔！”

“抄家伙，抄家伙！”

锋利的匕首削去大半木棍的同时也削弱了我拐杖之神的战力，我倏地弯腰从几人中间钻过去，抱住一脸震惊的小桑调头拼命跑。

“你倒是接着打啊！”小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他人高的锃亮大环刀擦着耳边下来，方才嚎都不嚎一声的英雄好汉小桑开始哇哇叫喊。

“我像是会功夫的样子吗……哇！”胡同墙边堆积了不少东西，明明已经避开了豆腐店老板的石磨，转身却绊到阿婆的竹篓失去重心跌在地上，对面小混混的长刀眼瞅就要落下，我飞速爬起弯腰将小桑护在身下。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钢刀折断掉在地上发出响声，我抬起头，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眸，不是湛蓝，而是有些怪异的蓝色，冷不丁对上的话，会被这怪异的颜色吓出一身冷汗。

“沈宇每天干些这样的事吗？”

“你小子谁啊敢直呼……啊！”

混混扛起环刀上前搭住蓝眼睛的肩膀，他微微侧头，一手握住混混搭在肩头的手，另一手抽出腰间的小刀，手起刀落，混混五根手指齐齐落地。

蓝眼睛回头看着剩下进入高度戒备的混混们。

“回去告诉沈宇，苏勒图前来贺喜，让他备着最好的酒，我定送他份大礼。”

“快走快走！”

剩余人仓皇逃命，我看看蓝眼睛又看看地上的断指，怀里的小桑早已吓得面如死灰。

蓝眼睛收起小刀，在我们面前蹲下身，他伸出手在我和小桑头上揉了揉，温声道：

“男子汉可不能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