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建元六年春末，权倾一世的窦太皇太后去世，举国哀悼。
许多年前的五月十七，她遇见了文帝，他年少有为，她貌美聪慧，两心相好结秦晋，她愿相许一生，而他也没有负她，给尽了她万千宠爱，历尽三朝，她拼尽全力为他守好了他的江山，如今，她死在了建元六年的五月十七，也算是有始有终。
丧礼过后，刘彻坐在宣室殿中，看着案前的玉玺，想起自己和窦太皇太后临终前的对话，“彻儿，这刘家的江山就交给汝了，汝一定要好好守住，做事前定要三思，不可急于求成。”
祖孙两虽然政见上不对付，但亲情还是在的，刘彻压下心中的悲伤，坚定的点头，“祖母放心，孙儿定会好好守住刘家的江山的！”
“好，吾相信汝，至于虎符，吾交给信得过的人了。汝放心，不在阿娇和馆陶手里，也不在窦陈两家人手里。”
刘彻一脸懵逼，“那在何人手中？”
窦太皇太后淡淡一笑，“汝只要知道他是刘家人就够了，至于阿娇，吾始终是放不下的，彻儿，无论如何，好好待阿娇，吾死后，就没有人会染指汝的江山了，她不坏的，只是太爱汝了！”
刘彻握住窦太皇太后的手，信誓旦旦，“阿娇是吾发妻，自然不会负她的！”
听见刘彻肯定的回答，窦太皇太后连着说了三个“好”字，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要去见她最爱的丈夫了。
刘彻把玩着玉玺，嘴里喃喃道，“祖母，吾竟不知您竟这么看重除吾之外的刘家人，只是，那人是谁呢？”刘彻心里把所有藩王都过了一遍，却想不出是哪个，只能每个都防着了。
自窦太皇太后死后，阿娇的日子是越发艰难了，朝中时不时有御史弹劾说皇后骄纵无子，而后宫中一两个不安分的美人也是造谣皇后善妒。一开始刘彻还会帮着阿娇处理一下，但渐渐的，刘彻的政务越来越忙，也就没有时间了，阿娇只能自己处处小心，不让人留把柄，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堂邑翁主最终还是成了谨小慎微的大汉皇后。
转眼四年过去了，七月初七那日，阿娇起了个大早，亲手下厨给刘彻做了桃花羹。
阿娇刚到宣室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刘彻和卫子夫以及三位小公主的笑声，阿娇走近了，便看到了殿中几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真让人好生羡慕。心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阿娇差点没站稳，幸好陈笙在一旁扶着，轻声唤着，“娘娘！”
这时杨得意刚好出来，看见阿娇，连忙行礼，“娘娘万福！”就在杨得意准备通传的时候，阿娇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不必了，本宫这个外人进去该是让他们一家人不快了。”
杨得意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天之骄女，安慰的话脱口而出，“娘娘，陛下会记着您的好的。”
阿娇自嘲一笑，“但愿吧，中常侍大人就当没见过本宫吧！”说完便带着陈笙和一众侍女离开了。
杨得意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喃喃道，“倘若您没有嫁给陛下，或许还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子吧！”
阿娇想图个清净便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回椒房殿，没想到居然听见两个小宫女在一旁谈话八卦，“陛下真是宠爱大公主呢，吾听说，陛下想要册封她为长公主呢。”
“真的吗，那皇后娘娘不得气死。”
“谁说不是呢，皇后娘娘嫁给陛下十多年了，从未有孕过，依吾看，她怕是和先帝的薄皇后一般的下场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宫中最受宠的就是咱们卫美人了，他日若生下长子，怕不是要坐上那后位，看来咱们要多多讨好卫美人了。”
“你们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两个宫女听到阿娇的声音一惊，立马跪下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啊！”
阿娇一挥手，几个侍女就上前把两人绑了起来，阿娇气极了，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两个人应该死了几百回了，“长子，那贱人也配？将两人杖毙。”
阿娇回椒房殿之后摔了一堆东西，顺便，把那燃着桃花香的炉子也给砸了，她看着洒落一地的桃花香，忽的笑了，“外头那些人都说本宫无子善妒，本宫也该坐实这个罪名啊！”
陈笙候在一旁，眼神坚定，“娘娘想要做什么便做吧，奴婢一定照办。”
阿娇温柔地看着陈笙，“谢谢汝！”
晚间刘彻的生辰宴上，众人都是满脸笑意，唯有坐在刘彻旁边的阿娇脸色很难看。
酒过半巡，正在众人兴致满满地看着舞姬表演的时候，阿娇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本宫听闻卫美人有一副好嗓子，不如给我们来一曲，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说完，还玩味地对着卫子夫一笑。
刘彻和卫子夫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卫子夫温柔一笑，“臣妾久未唱了，荒腔走板，让姐姐见笑了。”
阿娇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语气间多了几分命令，“本宫让汝唱汝就唱！”
正当卫子夫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彻满脸不悦地看着阿娇，“皇后失礼了。”
阿娇浅浅一笑，“既然陛下都说话了，本宫自然也不会强求了。本宫乏了，就先退下了。”
皇后闹了这么一出，宴会也就接近了尾声，皇后刚走不久，皇帝也离席了。
馆陶见自己女儿受气，忍不了，风风火火往宣室殿去。
宣室殿中，馆陶一脸不悦，“陛下可真是喜欢卫氏啊！”
自窦太皇太后离世后，刘彻对于这个姑母兼丈母娘也不那么客气了，语气十分平淡，“姑母应该清楚，挑事的是阿娇。”
馆陶不屑一笑，“那又如何，她是陛下的正妻，陛下娶她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说此生定会爱她护她，可现在陛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娇娇，将她置于何处。”
刘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确实，他变了。
馆陶见刘彻不语，更是生气，“陛下可别忘了，虎符还不在陛下手里呢。”
刘彻瞬间清醒过来，一副上位者的模样，“姑母这是何意，难道姑母知道虎符在何处？”
馆陶一脸得意，“吾自然知道，陛下若是好好珍视身边人，无愧于人，假以时日，那人自会将虎符献上。”说罢便离开了宣室殿，馆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若是刘彻敢负阿娇，她不介意颠覆她刘家的江山，她会利用小宝手里的虎符发动兵变，到那时，她的小宝就会坐上那至高之位。
馆陶前脚刚走，杨得意就进宣室殿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将椒房殿中装桃花香的炉子砸了，另外，杖毙了两个乱嚼舌根的宫女，以管教不言为由降了卫美人的位分，还将您赐给她的桃花香赐给了各宫美人，娘娘怕是，知道了那件事。”
刘彻愣在了原地，“她，她怎么会知道的。”一时间耳边都是阿娇说过的话：
“阿彻，为什么吾不能有孩子？”
“阿彻，吾不喜那桃花香，撤了可好？”
“汝知道的，吾不会有孩子的。”
“罢了，本宫也不强求了。”
“阿彻，吾累了，吾不想做皇后了，汝废了吾吧！”
……
刘彻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窟，“原来，她早知道了，吾总以为她是在抱怨，但其实她是在等吾的解释。是了，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
杨得意看着眼前失落的帝王，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的小刘彘，那时阿娇亲手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她是他的光，可现在他亲手让他的光没入了黑暗。
杨得意心酸的紧，两个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一生都不会有孩子，自然就把两人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照顾，“陛下去和娘娘服个软吧，今晨娘娘来过，看到您和卫美人还有三个小公主一起便没有进来了，娘娘至今无子，心中怕是不好受，再加上今日那两个贱婢羞辱了娘娘，恐怕是要难受好一阵了。”
刘彻抬头看着杨得意，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她会原谅吾吗？”
杨得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或许会吧，娘娘她还是爱着您的。”
听着杨得意的话，刘彻心中的害怕淡了不些许，风一般地朝椒房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