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缘(2)
唐随风那日把徒弟都训了一遍之后从一个慈父转变成了严师,从大弟子苍珩到刚入门的唐不尽,每一个都严格要求,徒弟们是一下子接受不了师父的转变叫苦不迭,但这次唐随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褚清疏来劝都没用。
这日唐随风接到了山下的求救信,带着苍珩和褚观岚下山捉妖去了。临走前担心自己那温柔美丽的妻子心疼徒弟,让他们偷懒,于是把剩下三个徒弟都关进了《烂柯谱》的书中世界,拜托里面的老者帮他教导一下徒弟。
“所以这里完全是师父上次故意让你们进来的?”易怜桑问。
老者今日换了一身蓝色道袍,依旧骑着驴乐呵呵地在看书,唐随风跟他在远处交谈,还多次作揖,看上去二人交情不浅。
唐不尽低声道:“是的,师父说他那会分身乏术又不想让我修炼太慢才特意请这书中仙出马的。”
远处唐随风又给老者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三个徒弟面面相觑。
唐拾笙最先反应过来走到书中仙面前撒娇:“书中仙前辈,您这次能不能温柔点教我们呀。”
唐随风将三人领进来前就告知了他们这老者名唤书中仙,是这一本《烂柯谱》因缘而生的灵。
书中仙依旧是笑,伸手在唐拾笙头上轻轻抚摸,突然手心泛光唐拾笙就被打进了地下,易怜桑性子急,指着书中仙的鼻子就要骂,唐不尽这段时间也算摸清楚了这个三师姐的暴脾气赶紧拦着。
“你把阿笙弄哪去了?!”
“师姐冷静!书中仙前辈没有恶意的……”
书中仙把手中的书抛向易怜桑,易怜桑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住了书,可就在易怜桑接住书的瞬间就感觉四周环境都扭曲了,易怜桑就这样被吸进了另一个异空间,最后只剩下了唐不尽一个人。
书中仙打了个瞌睡:“小子,你的麒麟血脉你了解多少?”
唐不尽摇头:“除了前辈之前跟我说过这个东西,师父也只告诉我麒麟血已经消失于世间,我极有可能是这世间仅剩的麒麟血。”
书中仙笑骂道:“你这小子空有这身血脉却什么都不懂,真是暴殄天物!”
书中仙不由分说把唐不尽拉上他的驴,带着唐不尽就往山上走。
风声簌簌,唐不尽只是坐着老者的驴上山,却好似看见三千世界、千人千面在他眼前一一走过,身边的环境在不停变换,最后在一处树木丛生的雨林停了下来。
老者拂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突然问:“听说过涿鹿之战吗?”
唐不尽思考了一下答道:“黄帝与炎帝联手,大败蚩尤之战。”
“不错,还是读了点书的。”老者笑道,“涿鹿之战旷日持久,传说蚩尤曾设阵大雾弥漫,传播疫病,黄帝为驱散疫病请麒麟出山,麒麟脚踏祥云一声怒吼,将疫病之源震慑住,驱散了疫病,故而有诗云‘麒麟踏祥云,人间百难消’。”
“但这又跟麒麟血有什么关系?”
“麒麟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帮助黄帝,与黄帝部落的女子日久生情,产生了一代又一代的麒麟血后人,继承了麒麟血脉的后人自然也是百害不侵。”
“那麒麟血又是如何消失的呢?”唐不尽追问。
“呵呵,这便是我要带你看的东西。”
穿过雨林是一片绵延的山脉,一些穿着古怪的人便在这山脉中生存,每一个人身上的穿着都有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麒麟图样。
其中有一个女子穿着打扮与其他人不太一样,皮肤是小麦色的,戴着一顶形似麒麟的银冠,缀有铃铛装饰,看上去有种野性的美。
女子站在众人面前接受众人的朝拜。
“这是麒麟族最后一任族长,簌辞。”书中仙跟唐不尽介绍道。
“簌辞?”唐不尽小声复述这个名字,内心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觉,好似早就认识这个名字一般,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们所见不过是千百年前的虚影重现,簌辞接任族长的那一日,也是她与爱人成亲的那一日。
簌辞从上一任族长手中接过象征族长地位的麒麟剑,接受众人的跪拜,她与她的爱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麒麟族人,拜过天地之后族人点起了篝火,麒麟族在一片祥和的氛围里跳起了篝火舞。
“麒麟族血脉稀少,即便是最强盛时期也不过二百多人,簌辞接任族长时麒麟族也只剩八十多人。”书中仙解释道。
唐不尽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喃喃道:“是六十二人,麒麟族不禁与外族通婚,有二十四人并非麒麟族血脉。”
书中仙微微挑眉:“这些书中并无记载,你小子如何得知?”
唐不尽却捂着脑袋不答,也答不上来,神情十分痛苦。
簌辞继任族长之后带着族人依旧是在山谷中生活,麒麟族人虽然没有老祖宗麒麟的寿元,但普通族人活个五六百年也不是什么问题,因此麒麟族人晚婚晚育都是常事。
簌辞的第一个孩子是簌辞继任族长两百多年后才有的,彼时的麒麟族已经减少到了只有七十人的体量,这个孩子被麒麟族寄予了厚望。
簌辞孩子出生的第一个百日,簌辞抱着她的孩子在族人面前立誓:“今日簌辞以麒麟族族长的名义立誓,这个孩子定是麒麟族复兴的希望!”
为了这个孩子,簌辞和她的丈夫离开了山谷,到昆仑山上求昆仑的神仙赐予神水,希望这个孩子能得到神仙的仙力,为麒麟一脉的复兴得到祝福。
应龙考虑到麒麟一脉与龙族的渊源同意了他们夫妻二人的请求,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得到了应龙的祝福——一节应龙骨。
“这应龙骨给了这个孩子,若这孩子平安长大,修习了应龙的术法,极有可能飞升成仙,给血脉就要断绝的麒麟留下一个保障,”书中仙深情十分惋惜,“可惜簌辞还没回到麒麟谷意外就发生了……”
簌辞与她的丈夫回麒麟谷的途中救了一个行将就木的修士,那个修士是个心术不正的魔修,可惜簌辞和她的丈夫在施以援手时并不知道这件事,二人只是好心以麒麟血救了那个魔修。
魔修受伤是因为被对手们联手偷袭,加上正道对他的追杀,魔修本来都不报什么生还的希望了,可上天有好生之德,让簌辞救了魔修,并且在簌辞悉心照料下,伤愈后的魔修爱上了簌辞这个勇敢、坚强的麒麟女,尽管簌辞十分清楚明白地告诉魔修她爱自己的丈夫,可魔修性格偏执,簌辞见跟魔修沟通无效,与她的丈夫干脆不辞而别,魔修一怒之下给簌辞的丈夫下了诅咒。
麒麟血脉不怕毒,但魔修的煞气和诅咒一再侵蚀簌辞丈夫的身体,簌辞丈夫就这样被魔修暗害在半路未能回到麒麟谷,临终前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妻儿,不舍地与妻子诉说情话,甚至约定了下辈子还要结为夫妻。
一直跟踪簌辞夫妻的魔修被二人的约定彻底激怒,直接站出来告诉簌辞是他下的毒手。
魔修眉心的心魔印泛着妖冶的红光,他抓着簌辞的手强行分开了她与她的丈夫,狞笑着将簌辞丈夫一掌化为一滩肉泥。
“我比这个男人强这么多,他不过是我动动手指就能变成肉泥的废物!”
眼睁睁看着尚有一口气的丈夫被魔修一掌打成肉泥的簌辞又怕又恨,她挣开魔修的桎梏召来麒麟剑与魔修对峙,可惜过了几十招之后的簌辞便落了下风,被魔修一掌击倒在地。
簌辞吐了一大口血,恨道:“魔头,杀夫之仇来日必报!”
簌辞化为麒麟原身召唤祥云暂时逃离了魔修的控制,簌辞负伤回到麒麟谷。
可魔修早在簌辞身上下了术,无论簌辞到哪他都可以掌握簌辞的动向,也清楚地知道簌辞回到麒麟谷之后向族人们告知了他的所作所为,可魔修不在乎。
得不到就毁掉,所以魔修对整个麒麟谷开启了惨无人道的虐杀。
魔修召来了他的旧部,先是以煞气包围麒麟谷,然后让他的旧部以火攻谷,原本风景如画的麒麟谷变得比炼狱还要恐怖。
“这个魔修实在是丧心病狂!”书中仙看着魔修给整个麒麟谷的麒麟族下咒,十分愤怒地拍了驴屁股一巴掌。
驴很不高兴地叫了一声,把书中仙甩了下来。
一切画面渐渐与唐不尽的梦境重合,那漫山遍野的火,燃烧了整个山谷,所到之处都是麒麟族人的血。
唐不尽颤抖着抓住书中仙的手腕问:“是、是谁?那个魔修是谁?!”
书中仙慈爱地摸了摸唐不尽的头,从麒麟血现世了解过去的人大多都猜到了唐不尽的身世。
书中仙:“麒麟族灭族血案是个谜,至今未有人知道那个魔修是谁,即便知道是谁,以小不尽你现在的能力也报不了仇。”
虚影画面还在进行,魔修用他的煞气浸染了整个山谷,整个麒麟族无一幸免。没有麒麟血护体的外族人早已被魔修的煞气毙命,年纪较小修为较低的麒麟族人也已是奄奄一息,簌辞与尚能支撑的族人商议过后决定竭尽所能将幼小的麒麟族人送出麒麟谷。
簌辞是魔修的目标,谁能跑簌辞都跑不了,因此是簌辞的好友,名叫晴空的女子带着两个年纪较小的麒麟族人和簌辞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逃出麒麟谷。
晴空的修为仅在簌辞之下,在鏖战数回合之后,两个年幼的族人不幸走散,生死不知,晴空勉强逃出麒麟谷却已是强弩之末,她的两条腿都受了严重的烧伤,于是晴空只能将簌辞的儿子放在河流中顺流离去。
“簌辞这人就是不够心细,一直没给你取个大名,如今你晴空姨便舔着个脸给你取名叫不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尽,你一定要活下去……”
晴空最后将应龙骨放到孩子身上便力竭死去,只有河流带着那个还在襁褓中哭泣的婴儿远离了这如炼狱般的山谷。
唐不尽看着幻影重现的过往已是泪流满面,簌辞宁死不屈被魔修折磨死去,晴空鏖战魔修的旧部最后死在了麒麟谷外,原本满是山川树木的麒麟谷只留下一片焦土。
一场大雪过后,洁白的雪掩盖了那一片被血染红的焦土,只留下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良久,唐不尽才哑声问道:“这件事,是如何被后人记住的呢?”
书中仙叹道:“唉,待你学成,自己到麒麟谷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