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杀几个人给几个人看
秦楷看了看老夫子，微笑道：“先生，能告诉我一下征粮是怎么回事吗？”
见这个年轻人还想要继续管这里的事情，老夫子便决定告诉他真相，让他认清现实，然后快些离开这里。
老夫子说道：“江南道上打仗，朝廷下令征粮，可县里头发出来的征粮数量，足足是三个县该承担的，这极度的不合理。”
“也有人去上面告，县衙的上面是什么？是州府，可无一不是无疾而终。其实是个人就应该能明白，这一切的幕后运作，可不就是那位刺史大人吗？”
秦楷细问道：“刺史之上还有经略使，经略使之上还有朝廷，这位刺史怎滴就敢如此霸道？”
说到这里，老夫子悲痛不已，“朝廷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现在的朝廷，最有势力的是一门三京官的魏氏，而在魏氏之前，在帝师没有当上帝师之前，朝堂之上最大权势的家族，姓梁。”
“梁家出过一位宰相，数位六部主官，数位地方大吏，尤其是梁家祖地，淮南道鸠州。”
“魏氏得势之后，部分梁氏虽然逐渐退出了朝廷中枢，可在地方之上，依旧是势力庞大。”
“而今梁家正大力培养当代嫡孙，年不过而立，就已经做到地方刺史，想必考绩之后，恐怕都不用任期满，就会高升了。”
“所以少侠还是快快离开淮南道吧，往南肯定是不行了，南边在打仗，往北兴许可以，大唐这么大，总有一个立身之所。”
秦楷：“我仅仅只是斩了一个县衙的户房主簿，老先生是不是过于担忧了？”
老夫子：“哎呀，你是不知道，此人姓刘名二，原本乃是鸠州的折冲都尉，和刺史大人关系匪浅。”
秦楷来了兴致：“如此我倒是想好好听一听了。”
老夫子推搡着秦楷让他离开，“听什么啊听，保命要紧啊根少侠。”
见老夫子心急如焚，秦楷依旧淡定自若，“老先生，你觉得这位梁姓刺史和这个叫刘二的人，做的事情是对的吗？”
老夫子义愤填膺，“他们的行径，理当天诛地灭！”
秦楷：“既然如此，我替天行道，又何必怕？唐律没给我私自杀人的机会，又不是没给我私杀贪官酷吏的权利，无非就是一个先斩后奏的问题罢了。”
老夫子只当是少年人的不知天高地厚，依旧催促着秦楷让其离开。
秦楷反倒是双手稳住老夫子的肩膀，“老先生，可愿再与我讲一讲，您说的这位刺史，究竟做过多少苟且行径？”
老夫子感受到了秦楷一股言说不清的气势，忙问道：“你要做何？”
秦楷握着手中横刀：“砍几颗人头，给几个人看！”
老夫子这会儿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少年，他有着自己的目的。
不管是什么目的，只要对方真的能铲除梁氏这个毒瘤，他讲几个故事又有何妨？
说到刺史梁器的所作所为，原本还有这忌惮的村民们也开始加入进来。
去年，也就是成平末年。
刺史梁器做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修建了两座大粮仓，就算遇上灾年，仓中的粮食也够全城的百姓活上一年。
第二件事情，是在城中修了两座学府，利国利民。
按理来说，这样的政绩很出色，起码在文书邸报上这样写很好看！
可现实真的是如此吗？
梁器真的修了梁座学府，可收的学生，都是出自高门子弟。
高额的束脩也不是普通人能读的起，可城中，便只有这两座大学府！
没钱读书怎么办？梁器就对大家伙说，他还要建两座大粮仓！
只要每户出一名苦力去搭建粮仓和运送粮食，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在学府读书。
文书邸报之上便又多了一则美语，百姓拥戴刺史大人，自愿无偿参与粮仓的建造工作。
家中苦力去搭建粮仓了，谁来养家糊口呢？
家家户户日子过得相当拮据，只盼着粮仓早些建好。
说到这里，老夫子气不打一处来，“州设学堂不低五，县设学堂不低三，这是高祖下的令啊，就是为了人人都能有书读，而不是只会埋头种地，不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可再好的国策，再宽的胸怀也只是高祖皇帝和显宗皇帝的，这四十年来，朝廷因为财政赤字，不知道撤掉了多少公家学堂啊。”
“正因如此，才能让如梁器这般的人，找到中饱私囊的机会！”
这时有村民出来说道：“其实要说交三倍的粮食，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谁让这两年淮南道的收成好。”
“可是在去年，粮仓建成之后，那个姓梁的为了填满粮仓，早就已经强行收刮掉了大家手里头的粮食，只留了来年的口粮而已！”
“现在朝廷要打仗，要粮食，他却不是从仓中调集，还要拿我们手上的，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老夫子瞪了这个说话的村民一眼，“你说这个粮食数目问题不大？哼，老夫看你们是被压榨惯了，便也习以为常了！”
另外一位村民附和道：“是啊，收成好是我们的事，这是老天眷顾，凭什么我们就得交更多的粮？”
秦楷问道：“这么大的事情，整个鸠州不可能没有人向上反应了。”
刚刚被同村和夫子说了的那个村民借机指着刘二的尸体，“有啊，怎么没有，可当时这个孽畜带着他的折冲府兵拦路设卡！甚至双方发生冲突，死了足足十余人！”
“事情算是闹大了，上头也来人了，甚至还是经略使亲自出马，可这个家伙，也仅仅只是换了一个官帽子而已，这种人居然还能当官？呸！”
“事后本以为要大刀阔斧的整治鸠州，可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那位经略使竟也没有要查这幕后的意思！”
“都是同流合污的狗官！”
老夫子叹息着看着秦楷，“其实像这样的事情，鸠州还有不少，大多都是那位梁家的后人为了明面上的政绩，不择手段所为。”
“而在这梁家的祖地，任何想要向上报去的声音，都会被弹压下来，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