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落雪
不知过了多久,易冰清才幽幽转醒,一睁眼,夏云扬清澈的笑脸便映在他水汽氤氲的眸中。
易冰清浑身酸软无力,什么都没说,只眼神哀怨地盯着夏云扬。
夏云扬欣赏着他沉浸失神的模样,一脸坏笑,“我行吗师尊?”
“混蛋,我不忍心见你流泪,你倒是舍得让我哭。”易冰清几乎咬牙切齿了。
易冰清情潮尚未褪去,微微喘着气,眼尾泛红,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模样楚楚可怜,就连瞪他的眼神、骂人的语气,都像是在撒娇。
夏云扬死皮赖脸地贴上去,吻干了他脸上残留的泪痕,“若是在榻上,那自然是越多越好,师尊的眼泪便是对我的努力的认可与肯定。”
“无赖。”
易冰清翻身趴在枕上,别过脸,不再理他。
夏云扬将人小心揽入怀里,检查了他后背的纱布,未见异色,才松了口气。
“我可都是按师尊的意愿做的。”
夏云扬白了他一眼,“方才我让你停下的时候你怎么不按我说的做。”
“师尊别气了。”
易冰清不理他。
“师尊的那声夫君唤得真好听,我一时情难自禁嘛,”夏云扬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师尊再唤我一声。”
依旧沉默。
“师尊理理我嘛。”
夏云扬将他的脑袋扳过来,指着肩膀的齿痕,又侧过身,故意将后背露在他眼前,乐得像个二傻子,“师尊你看,我身上这些都是你留下来的。”
易冰清眼中尽是心疼,一一抚过那些痕迹,“疼吗?”
“不疼,我很高兴。”
“傻子。”
夏云扬攥着他白皙纤瘦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其圈在指间,唇贴在掌心,唇舌温柔地描摹着掌心的纹路。
烫热的气息在掌心徘徊着久久不散,酥痒的触感激得易冰清浑身一颤,他浅浅推了一下夏云扬的肩头,“行了别闹了。”
夏云扬衔住他食指的指节,沉声道:“师尊多吃饭长些肉,太瘦了,硌得慌。”
易冰清抽被握住的手,浅笑道:“还学会挑肥拣瘦了,不满意我,找别人去。”
“我不,就要你。”夏云扬耍赖般地抱住他,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听到没?”
“嗯。”
易冰清浅浅应了一声,闭目慵懒地趴在他怀中养神,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晕开水墨般的阴影。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褥下摸索着,片刻后,从枕下拿出一片红叶,正是他在寻雾隐花的途中,落在他肩头的那片。
叶子扫过夏云扬的锁骨、脖颈,最后覆在他脸上,夏云扬嘴角上扬,微闭着的眸子缓缓睁开,擒住了那罪魁祸首的手腕。
“送你了。”
易冰清的拇指与食指搓动枫叶的茎,那片叶子在他指尖来回转动,扇出丝丝凉风。
“心上人也有吗?”夏云扬掌心包裹住他的手,眸中的星辰碎落在鲜亮的红叶上。
“我只送了你一人。”
夏云扬心满意足地接过红叶,放到鼻尖上,轻嗅了嗅,有股阳光干燥的清香味。他冲易冰清眨眨眼,眸子又黑又亮,咧嘴一笑,“师尊的心意,我收到了。”
朔风来势汹汹,扫落枯枝上的最后一片残叶。凛冬已至。
夏云扬的禁闭期已过,易冰清的伤也差不多好了,照常给弟子授课。
月余前那场沸沸扬扬的闹剧,似乎被彻底遗忘了,青云山上到掌门仙君,下到弟子仙侍,约定好了一样,无人再提及此事。
据说风城沈家一夜间声名狼藉,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沈员外跛了一条腿,神经恍惚,整日躲在府上,不敢出门。
黑云阴沉着压下来,大雪来得又急又凶,如那随风而起的柳絮,纷纷扬扬洒了一天,将青云山裹成一片素白。
与掌门议完事,易冰清撑了一把碧色纸伞,踏雪而归,脚下踩雪发出的咯吱如影随形,击破了寂静的夜色。
他走得很慢,听雨轩挂着寥寥几盏残灯,橘黄色的光影覆在雪上,为那铺了满地的冷白添上几分暖色。
听雨轩的青棠叶已落尽,红梅却开了花,撑起一片萧瑟残败之景。
易冰清撤了伞,在那棵红梅前停住脚步,红梅覆雪,幽香扑面,皎洁的雪冲淡了那抹浓重的艳。
一枝开得正盛的梅探到他额前,他伸手将那枝明艳压到鼻尖,沁人心脾的香侵入肺腑,带着股寒凉。梅上的雪触温消融,化成水顺着他的指尖,流到掌心,沿着掌纹,爬上藕白的腕。
烛火随风摇晃,将他纤长的身影拉得更长了,易冰清看得出了神。
突然,一只骨节明晰的手出现在视线内,掌心覆住了他的手背,指尖漫不经心地搔着他的掌心。
易冰清慌乱地松开指尖的梅枝,乍然失力,枝条轻颤,弹落了花与枝上覆着的白绸。终于揭开了面纱,见着了红梅的真面目。
真真娇艳欲滴。
“手这般凉。”
那只白皙的手抓住他的五指,小心拭去他掌心的雪水,与他十指相扣。
“暖暖。”
身后之人就势将他拥入怀中。
“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怎么悄无声息。”
夏云扬俯身与之耳鬓厮磨,“我站了好一会儿了,师尊都没发现我,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还以为师尊被哪只女鬼迷了心神。”
易冰清温声笑着,“我不好女色。”
“那男色呢?”如此轻佻的话却被他说得一本正经。
“也不好男色。”
“你看我如何?”夏云扬将人转过来,面对他,捧着他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四目相对,眸中皆是对方。
易冰清指尖捏着他的下颌,歪着头,仔细端详了片刻,仿佛在打量一件希世珍宝,慎重地下了定论:“人间绝色。”
“那送你了,要不要?”
“家中已有夫君,知道了要吃醋的。”
“想,但不敢。原来是有贼心没贼胆,”夏云扬的唇扫过他的鼻尖,戏谑道:“好说,咱们悄悄的,我躲着他,不被瞧见就是了。”
“朝三暮四,金屋藏娇?”
夏云扬哈哈一笑,“也不是不行。”
“可我只有一颗心,已许了一人,”易冰清叹了口气,惋惜道:“分不出来给别人了,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