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对峙
家中那位......
从未听主上用如此亲密的言语来形容他人，哪怕是与他有着血缘的族人。玄冥长老端茶的手抖了一下，茶盏中的烫热的茶水微微撒出来些，弄湿了他的袖口。
“玄冥长老也是为妖族着想，要是带了什么不该带来的人，恐会给妖族带来大麻烦，”玄夜抿了一口茶，悠悠道：“主上要是不放心，不带其他人只让我二人与他见一面，确认一下身份即可，不该问的我们绝不多问。”
玄冥长老连连点头附和。
“他是我的心上人，是我要娶的人。”语气虽淡，却满是坚定。
夏云扬话音刚落，玄夜长老刚入口的茶还没来得及咽下，便一口喷了出来。
“咳咳咳......”
玄冥长老咳嗽渐止，在座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堂上鸦雀无声。在场的长老，妖族众臣，侍卫乃至侍女皆是一脸震惊 ，难以置信。
主上迟迟不与公主成婚，他们以为是公主贪玩，或是主上有某些方面的隐疾，从没想过他们那身高八尺顶天立地相貌不俗的主上竟然有龙阳之癖，喜欢的是男子......
那公主岂不是......
夏云扬无视满堂异样的目光，耸耸肩，若无其事道：“你们若疑他身份不妥，那我便带他搬出万妖谷，不给诸位添麻烦就是。”
“这主上的位置，你们另寻合适的人做就是，”他摊开手，脸上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反正我也是半路进来的，原非妖族之人，诸位总疑心我，我也理解。”
众人闻言主上要撂挑子不干了，纷纷急了，连忙好言相劝：“不不不，我等不是这意思。”
这么多年，夏云扬对妖族的功劳他们皆看在眼里。妖帝去世后，面对打上门的岳望尘，若没有他的鼎力支撑，妖族众妖只怕是皆沦为崇明山的剑下亡魂了。
如今妖族得以振兴，此时违反先妖帝遗言把夏云扬逼走了，传出去妖族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了。
只是想见一见主上藏在清云殿的人，怎地如此艰难。
罢了，不见就不见吧，也犯不着就撂挑子走人啊。
妖族领袖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啊。
公主心不在此，临时再选别人顶替，修为、行事上皆未必由夏云扬靠谱。崇明山虎视眈眈，这主上的担子重且棘手，恐怕没几个人愿意揽。
“主上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在万妖谷多年，一直殚精竭虑事事为妖族利益考虑，我等早就把您当作妖族的一份子了，这里就是您家，说什么搬出去住的话。”
“既然主上放心得过他，那不见便不见吧。切莫因此等小事让你我君臣离心，伤的还是咱们妖族的根本啊！”
“既然如此，想来你们也不着急见内人了，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他刚站起身，便被一个不知死活的臣子拦下，“主上，您若一心......那公主怎么办？他可是妖帝临终前托付给您的人啊，您不能始乱终弃，不负责啊！”
此言一出，连玄冥玄夜二位长老都为他捏把汗。
“首先，我与公主殿下清清白白，始乱终弃一词本座实在担待不起。”
“其次，哪怕本座要娶公主，诸位可问过公主的意思？她可愿意？本座向来把洛洛当妹妹看待，我二人之间没有男女之情。”
“最后，本座的私事，希望诸位今后莫要再染指。”
夏云扬素日不喜用本座这个词来称呼自己，他总觉得这二字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师尊一直教育他众生平等，哪怕他接替了妖帝的位置，依旧不喜众人以帝王称呼他。众人无法，只得以主上代之。
但他今日一直在用本座自称。他在变相地向众人示威。
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目光扫视一圈，见众人皆低头不语，这才甩袖离开。
直到议事厅的众人都散了，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个臣子才抹了一把脸，战战兢兢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夏云扬匆匆回到清云殿时，易冰清正拿着一本棋谱研究一盘残局，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正好撞上夏云扬忧郁受伤的眼神。
心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二人相顾无言。
对视片刻，夏云扬缓缓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一颗白色的棋子猝然脱手，砸在棋盘上碰到其他棋子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那盘棋局也因这颗子被毁掉了。
易冰清没说话，亦没反抗，就这么被他静静地抱着。
“你想见师兄吗？”夏云扬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安排你见他，就这两日。”
发现夏云扬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易冰清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答。
“我会保护好你的，这次，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再伤你分毫，”夏云扬眼睛红红的，痴痴地望着易冰清，“你信我。”
那双眸子明亮，清澈，干净，虔诚。
易冰清记得，那年自己把青棠剑递给他时，夏云扬就是这种神情，眼中似藏着星辰大海，装着碧玉清泉。
如今沧海桑田，百年岁月匆匆流逝。
此刻他终于在他面前袒露出了坚硬外壳之下的柔软，他还是那个在斑驳树影下舞剑的少年，他从未变过。
“好。”
易冰清发自内心地、同样虔诚地回应着他。
无需再多言语，他懂他。
他亦懂他。
谢潇来到清云殿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檐上的积雪开始消融，滴滴答答地渗着水，在廊下的积雪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
易冰清坐在一处亭台下，膝上放一架竖琴。那琴通体墨绿，纹饰寡淡，琴身呈弧状且光滑圆润，正是百年前他珍藏的琳琅。
白皙的指尖时不时拨弄一两下琴弦，易冰清试探着调节琳琅的弦。多年不弹了，音色有些失准。
清脆的音符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风中跳跃。
待稍稍熟悉了之后，他开始弹起那支他素日最喜的曲子《青棠》。
一曲毕，易冰清还未来得及感慨琴艺生疏，手背被一只温暖的手覆住。
“出来怎么不带手炉，手这样冰。”
另一只手也被握住，温暖从掌心蔓延至全身。易冰清冲那人温柔一笑，“一早便听你说要出去一趟，去了这么久？”
“去了趟青云山，把青云山的得意大弟子顺手掳了来，”夏云扬松开他的手，望向他身后：“擅自做主，师尊别怪我才好。”
“师尊离开后，再也听不到琳琅的琴音了。没想到还有今日。”
闻声，易冰清猛然回头，只见谢潇红着一双眼睛，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