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旧伤
虽然方才的种种全是夏云扬泡在冷水中时的臆想与猜测,此刻还是被那失而复得的惊喜击得眩晕,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
门口的灯光有些昏暗,夏云扬一下子冲到他面前时,易冰清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双手有点湿,有点凉,还未等他细看便被那人一把揽住。
身上也是湿的。
被放开后,易冰清这才看清夏云扬的模样。
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皆是湿的,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发梢上时不时还往下滴着水,因寒冷唇色微微发紫。
易冰清忙把手上的大氅披在夏云扬身上,拉着他进屋。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天太黑,没看清路,踏空了......”
夏云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人的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泪珠。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避开了夏云扬的目光,专心解着他的衣裳。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把湿衣服换下来。”
脱的只剩里衣的时候,易冰清突然停手了,他转过脸,“你自己脱吧,我帮你拿件干净的衣服。”
夏云扬还是看到了他耳尖上的绯色。
“等我一下。”
说完,易冰清转身往门外走。
夏云扬见他要走,惊魂未定中顾不得许多,扔下刚从身上剥下的里衣,光着膀子把人从身后环住。
“别走,别离开我......”
“我不走。”
腰背那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环得很紧,易冰清几乎无法呼吸。他轻轻拍了拍夏云扬的手臂示意他松开,“你先把衣服换上,这么折腾要生病的。”
“师尊,我冷......”
夏云扬依旧没放手,语气又温又软,有撒娇的意味在里头,还裹挟着几分委屈,“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心里软成一片,化成一潭水,汩汩往外溢着。
易冰清耐心安抚道:“换上衣服,先去褥子里捂捂,我马上回来。”
夏云扬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望着那人的背影呆愣了半天,将身上的寒意抛之脑后。
直到被人按进热气腾腾的木桶中,夏云扬那黏腻的眼神还始终粘在易冰清身上,他去哪,他的目光就随他到哪。
易冰清帮他取下束发的发冠,“泡着吧,袪袪寒气。”
正欲离开时,只听“哗啦”一声,一条湿乎乎的胳膊马上探出水面,夏云扬慌忙拉住他的袖口,眼神可怜兮兮,似在哀求:“别走,师尊陪陪我。”
“我去给你煮碗姜汤,”易冰清探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安抚道:“就在清云殿,不走远。”
“我不喝,你别走。”
夏云扬转个方向,趴在木桶边缘,眨巴着亮晶晶的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易冰清,牵着他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怕他不肯留下,夏云扬又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身体结实,不会生病的,师尊放心。”
受不了他这种神情,易冰清看了一眼那被洇湿的袖口,终究还是心软妥协了,“好,我不走。”
夏云扬马上高兴了,龇着牙咧着嘴笑得活像个二傻子。
“坐好了,我帮你。”
“好。”
“你放手啊,不放开我怎么帮你擦?”
“不放,”夏云扬抓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永远都不会放手的。”
被这突如其来的黏腻情话糊了一脸,易冰清心头一热。
说完, 还满意地偏着头,用脸颊摩挲着他的掌心。
易冰清摇摇头,无奈随他去了。他只好用仅能活动的右手,拿起一旁的布巾,浸了水,小心擦洗着他的后背。
从上俯视,夏云扬后背上那一条条、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抓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这些抓痕的罪魁祸首易冰清脸瞬间爆红,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浮现在脑中,挥之不去。
越是刻意想忘记,越是忘不掉。
他刻意避开那些痕迹,还好夏云扬是背对着他的,否则让他瞧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易冰清更加无地自容了。
细看之下,那些红痕之下,蛰伏着数道刀剑留下的疤。那些疤痕看上去是多年前的旧伤了,痕迹很淡,但是由于数量过多,横横斜斜地附着在皮肤上,难免有些骇人。
虽然二人早有过肌肤之亲,但易冰清于情事上十分羞涩,每每都不敢睁眼瞧夏云扬的身体。要么是让夏云扬熄了烛火,要么就闭着眼,其间那怕只是短暂的对视都让他脸红心跳,更别说盯着夏云扬身上别的地方细瞧。
不知是水太烫,还是男人身上的温度更热,易冰清手指微微颤抖,小心抚过男人背上的痕迹,仿佛要把每一寸凹凸不平的伤痕刻进心里。
心口像是被重物猛然一击,疼得易冰清倒吸了口凉气。
“疼吗?”
柔软的触感搔得夏云扬心底痒痒的,忍不住生出许多邪恶的念头,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可怜兮兮道:“疼。”
“那我帮你揉揉就不疼了。”
易冰清蹙着眉,心疼地俯下身,一遍遍地轻抚着那些伤疤。
此时,夏云扬陡然转过身来。
猝不及防间,此情此景完全在易冰清的意料之外,躲闪不及,二人几乎贴着脸,四目相接,呼吸近在咫尺。
夏云扬的目光变得灼热,盯着他的唇半晌,克制不住正欲吻上去时,易冰清突然后退半步,让那人扑了个空。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记得自己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可每次单独与师尊在一起时,内心就会变得脆弱。
“师尊,这也疼,”夏云扬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前,撒娇道,“摸摸。”
易冰清突然记起,自己主动触碰他的那晚,便是摸到了夏云扬胸口的那条疤,没来得及细看,便被夏云扬强按住移开了手。
胸口那条印记又有所不同,从左心口是位置一直蔓延至腹部,长度惊人。虽也是旧伤了,那痕迹依旧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细瞧。
心脏在剧烈颤抖,越绞越痛。易冰清的手轻抚着那条疤,眼睛红了一圈,泪水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他想问他是如何伤的,可喉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梗得厉害。薄唇微启,酝酿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见他这般神色,夏云扬慌了,他只是想让师尊心疼心疼自己,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心中懊悔万分,痛骂自己千百遍为何要徒惹师尊伤心。
正为难如何宽慰他时,余光瞥见了那人垂落在水中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