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结案
商宁看向杜谋,那神情让杜谋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禁想到之前在萧王府,商宁像极了当年那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萧王爷,看着敌人乖乖往他圈套里钻的时候的模样。
商宁笑了笑,“方才我说过,这善后的人,要具备三个条件,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还有——神通广大,我也说了,这后面的人可能不止一个。”
“桑首领已经具备了其中两个了,武功高强和心思缜密,那这第三个自然便是第二个人所具有的了。”
“我事后回忆了一下那日蔡远志被杀的情况,有几点想不通。”商宁道,“那日从我们听到雷秀叫喊到我们跑过去,到看见黑衣人逃离,之间相隔的时间其实不算特别短。”
“什么意思?”陈永不解。
“我不会武功,”她指了指自己,“所以为了照顾我,世子是跟着我的步子一起朝现场跑去的。当时我们离巷子的距离起码有一两百米,而且看见黑衣人,我们先查看了死者,夏凌才去追的人。按照桑葚的实力,他必然能感觉到随着雷秀的叫喊一定会惊动刚走不远的世子,他应该马上离开才对,如果这样,以他的功夫,夏凌带着我,恐怕不一定能追上。但实际上,黑衣人几乎是在我们快到的时候才匆忙从巷子里跑掉的。这就说明,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商宁又拿起仵作的验尸记录,“之前雷秀说,她尖叫是因为力气小,匕首插得不深导致蔡远志还有力气反抗抓住了她。但仵作验尸时候却发现,这匕首造成的伤口,很深,足以让蔡远志很快地失血过多身亡。”
“有帮手?”凤宵插了句话。
商宁点点头,“可那日巷子里除了跑出去的黑衣人在没有第四个人了。”
“你是说桑葚帮了她,杀了蔡远志?”江离狠狠地瞪了一眼桑葚。他本以为那家伙只是善后,从未想过他还负责杀人。
“可桑葚为何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帮她杀人?”商宁问,“难道只是为了所谓的彼岸花计划?”
见众人面面相觑,商宁提醒道,“能冒着风险帮雷秀杀人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了吧。”
众人闻之,顺着商宁的目光望向门外。
郑琦正在和阿绿玩着开心。小五虽然一直在外面,但始终关注着屋内的情况。听到这里,只见他眼神一凛,下一秒就跟郑琦缠斗起来。
“好小子,深藏不露啊。”二人对了一掌,郑琦一个翻身就要往外逃,可进了夏府哪有那么容易逃跑的,很快就被暗卫押了进来。
“所以那天的黑衣人不是桑葚?”陈永问。
“应该说,那天有两个黑衣人。”夏凌道。他跟黑衣人交过手,自然是想明白当日的事情了。那天他追着黑衣人一路跑到了幽冥山,但天很黑,幽冥山又遍布阵法,进了山,他也并没有时刻都盯住黑衣人,所以中途换了人未尝不可。更何况他当时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对付那些机关就已经有些自顾不暇。说老实话,当时就算是没有换人,不是桑葚,他可能也支撑不了几招,所以就没有深究前后跟他打架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再看看眼前的郑琦,身高体型与桑葚相差无几,若是黑衣蒙面,仅凭肉眼在夜里并不容易分辨。
“所以,打伤你的还是桑老二了。”朱癸捏了捏拳头,朝桑葚磨磨牙。
“毕竟就算世子身受重伤,对付个区区郑琦还是绰绰有余的。”商宁轻飘飘地加了把火,果然引得江离等人对桑葚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虽然郑琦把自己伪装得很完美,但面对至亲之人却还是难免会露出些破绽。”商宁看着被押在地上的郑琦道,“之前我犯了个错,一直以为雷秀才是那个神通广大的人。因为她似乎知道很多普通百姓所不知道的事情。现在想想,她常年混迹江湖,打交道的达官贵人三教九流都不在少数,确实不应该以寻常女子的标准去看待她。再加上我多番确认过,她不认识彼岸花的确没有说谎,可我们的计策又的确成功了,这就说明,那幕后之人与雷秀关系匪浅。”
“等等,”卓一打断了她的话,“所以老实说,你们这次能抓到人,其实是误打误撞?”
众人一听,也品出商宁方才话里的味儿来。“啊,这个嘛……”商宁望望天,“到也不能这么说,之前我以为雷秀是幕后的人,但她有个奸夫,在她杀蔡远志的时候充当了帮手。可我多次用彼岸花试探之后发现她确实不知道,所以很容易就想到那个所谓的奸夫才是幕后的人。”
她又看向郑琦,“第一眼见他我的确以为他真的是个心智不全的人。可是很快就暴露了。”
“哦?”这时,地上的郑琦有些不淡定了,他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商宁,“我的伪装至今还未被人识破,自以为已经天衣无缝了。我很想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是因为,你太想伪装了。”商宁摇摇头道,“你努力地把自己装得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可你知道么,孩子也最是敏感的。且不说,你们一开始就是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抓过来的,我后来让雷秀找你告别的时候,特意让他们把雷秀先绑起来,并没有在你面前掩饰,可你除了不舍得,对她手上的绳索没有丝毫感觉,按理说,你和雷秀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久,这种被绑的经历应该是不少的,可你只顾着演天真却忘记了演害怕。”
“当然,更重要的是,雷秀之前的反应一直很正常,直到陈大人让她再回忆当时在巷子里的事情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古怪,还刻意隐瞒了有人帮她再捅一刀的事情,与你告别时,若真把你当成了孩子,怎么会忘记自己手上还绑着绳子就去找你。恐怕她那时候就意识到,当时那个人不可能是桑葚首领了。”
“哈哈哈哈。”郑琦笑了起来,“精彩啊精彩,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商宁一副请指教的模样,“我不是忘记了害怕,只是……”
“只是太过于关注我们说案情,而忘记演了。”夏凌接话道。
郑琦转头看向夏凌,点点头,“不愧是世子。不错我确实很好奇,之前那么久都没有抓到把柄,怎么这么快就栽了,到底是什么人,所以一直关注着你们的对话,所以有些忘形了。”郑琦笑着道。
“正如商姑娘所言,我和桑公子二人合作,炮制了这几起连环杀人案。那些人本就十恶不赦,所谓凶手才是真正的受害人,根本不应该因为杀了那些恶棍而受到惩罚。”郑琦深吸了口气,“我之前的确因为受了刺激心智变得有些不正常,但闯荡江湖的时候有一次被人打,脑袋受了伤,但神志却慢慢清醒了。可那时候收留我们的人因为可怜姐姐带着我这么个病人,这才免了房租,所以我便还是一直装病。慢慢地我发现,像我这种人,虽然也会被欺负,但同样也会得到很多同情,和那些人自以为是的信任,又知道姐姐正想方设法地要去报仇,所以在报仇之前,我就索性一直装傻。”他脸上露出一抹讽刺地笑,随后又露出一丝难过,“只是苦了姐姐……”
“我们到了上京之后,用之前存下的一点盘缠,跟别人一起盘了个铺子,做了点小生意,日子慢慢也算好起来了。姐姐便开始打听那蔡远志的事情,并想办法接近他。而我因为心智低,打听起事情来反而更容易,走街串巷大家说话也不会避讳我。这便让我知道了那些惨案。”郑琦继续说道。
“那你与桑葚,是如何结识的?”陈永问,其他人也好奇地看着他二人。
郑琦回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被打得只剩半口气的桑葚,“偶然遇到的。我正好被人欺负,是桑统领救的我。后来我们志趣相投,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他同情我的遭遇,所以便帮了我。”
在场的人都知道事情定没有那么简单。
“那这彼岸花呢?”卓一问,“此花从何而来?你为何要放此花在死者身上?”
“山上摘的,后来听说这是鬼魅从地狱里带上来的,觉得放在那些人身上正好,就放了。”郑琦道。
“山?幽冥山?”卓一接着问。
郑琦点点头。
“这花长在哪?”
“不记得了。”
“山上全是阵法机关,你们怎么上去的?”
“不记得了。”
涉及到幽冥山,郑琦可谓一问三不知,只是低头认罪,并不多言。而桑葚也一副病殃殃的模样,闭口不言。
此刻众人心里仿佛是之前一直被一只爪子轻轻地挠啊挠啊,好不容易要结束了,没想到最后出其不意地被那爪子狠狠地抓了一下,变得是又疼又痒又难受。
商宁靠在椅子上,手放在茶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眼睛却一直看着杜谋。似乎感受到了商宁的目光,杜谋扭过脸朝着商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此时杜谋已平复了心情,这商宁终归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是再像又怎么能和王爷相比。他心里又不由叹口气,一定是那老狐狸这些年自我放纵太久,以至于自己看到那样相似的神情竟有些不习惯……
天已经蒙蒙亮了,经过一晚上的审讯,大家都有些疲惫。夏凌让暗卫把桑葚和郑琦也押到大理寺,等待陈永判决。又让人去通知各府派马车来把各位大人接回去休息。
虽然郑琦最后关于彼岸花和幽冥山的事情三缄其口,但轰轰烈烈的义鬼杀人案也算是就此告一段落。
上京城中人人自危的情况随之渐渐消散,这案子也逐渐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皇帝和太皇太后对此都颇为满意,给夏府的赏赐自然源源不断。
“事情办的不错。”萧辰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困扰了那么多人那么久的案子,你一下子就给破了,不愧是……”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说。
“少在那阴阳怪气的。”商宁懒得理他,继续躺在梁钰腿上享受地吃着她喂过来的水果,一脸满足。
“你可别忘了正事!”萧辰努力抑制住内心那条名叫嫉妒的毒蛇,咬牙切齿地说,“不要三天两头借口汇报跑到钰儿这儿来!打发吴应或者李豹就可以了。”
“哦~这次的案子比较复杂,我怕吴应说不清,又怕一次性说不清,所以就多来几次了。”商宁张开嘴笑眯眯地接住一块糕点。
“好吃吗?我亲手做的。”梁钰眨着眼问她。
“好吃!阿钰做的我可要多吃几块。”商宁乐呵呵地说。
萧辰心里早就把吴应骂了几千遍,顺便又把自己骂了几千遍,当初干嘛心慈手软让吴应去杀人,直接让李豹把人做掉不就完了,省的隔三差五地见到商宁膈应。
在凤阳宫膈应完萧辰,商宁心情大好地准备走出来,就看到夏凌正在门口等她。
“刚去见完太皇太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接你。”夏凌道。
二人并肩走在宫里,路过的宫人恭敬之余无不惊讶。
“你混世魔王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商宁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夏凌手一摊,“我一直都很娇弱,在宫里都没动过手。”
娇弱?商宁不禁恶寒,颇为嫌弃地看了夏凌一眼。“我帮你破了案子,说好的合作,你别忘了。”商宁转移话题。
“当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夏凌道,“我让人查了,你的小尘儿他们被人拐上幽冥山了。而且,梅大他们也被抓上了幽冥山。”
商宁一惊,“梅大?”
“应当也不是功夫不济,主要是初墨被抓,他不放心就跟着走了。”夏凌把之前沈玉竹的说的情况跟商宁说了一遍。
“所以现在,我找的人,和你的人,都在幽冥山上?”商宁皱了皱眉,“那你们黒狱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应当是在表明身份之后被黒狱的人带走的。”
“此事,恐怕要从长计议。”夏凌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