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鹤发童颜
刚走进去，便见院中一片狼藉，台阶上，欧阳苦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坐在那里给自己包扎小臂上的伤口，百里尘不见踪影，院中唯一一张还能看得过去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而她身边站着的，竟是商宁的老熟人——江州刺史白知初。
见到有人进来，众人抬起头，欧阳苦朝商宁扬了扬手，算是打过招呼了。商宁睨了他一眼，让燕若回把物件损毁的情况统计一下，来日送到傲剑山庄让欧阳苦赔。
白知初走近了，朝商宁拱拱手，“商姑娘，好久不见。”在朝为官多年，白知初也算有些人脉，商宁在上京城中的一举一动，他自然也略知一二，眼前这位可是得太皇太后青眼相加，许给国公世子的未来世子妃，就单凭这一点，他也绝不能怠慢了。
“白大人，好久不见。”商宁回了个礼，“没想到竟能在上京城见到白大人。”
“这还是托商姑娘的福，”白知初笑着说，“在下因狐仙一事有功，被圣山嘉奖，特许前来参加帝后大婚的盛典。目前居住在白家在上京城的别院中。”
白家别院不仅是供白家人居住的地方，更是长生殿在上京城的据点。
“恭喜白大人，大人前途无量。”商宁不走心地恭维道，白知初见识过商宁的厉害，她这番恭维让白知初满身不自在，不知道她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其实商宁也并无他意，不过是普通地客套一下，谁知道白知初会多心。
和白知初客套两句，商宁便把目光转向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眼前女娃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坐在椅子上脚够不到地，便吊在椅子上晃来晃去，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而让商宁惊讶的是，这女娃竟是满头银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
“这位是？”商宁转头问白知初。
没想到，白知初的神色却变得古怪起来，他走到女娃娃身边，内心似是挣扎了很久，这才开口，“这位是……我白家……不是……是长生殿……长生殿的……”
“姐姐好，我叫灵儿。”之间女娃娃从椅子上蹦下来，走到商宁面前，仰头看着她笑眯眯地说，“是白家人，也是长生殿的人。”
“对对对。”似是终于组织好了语言，白知初回过神来道，“灵……灵儿是我白家，更是长生殿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自幼便留在长生殿培养。前段日子我去长生殿看望……姑祖母，灵……灵儿嫌枯燥，便让我偷偷带她出来玩。”
说完这段话，白知初肉眼可见地长舒一口气。商宁挑了挑眉，嘴角似是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扬。
她打发燕若回跟白知初一起收拾院子，也没理会欧阳苦，而是牵着灵儿去椅子那儿坐下。灵儿冲商宁张开双臂，商宁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白知初。白知初一边收拾院子，眼睛一边时刻注意这边的情况，他见状刚要走过来，却又停下脚步，随后朝商宁做了个口型“抱”。
商宁这才领回到，于是把灵儿抱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扯了块板子垫着，盘腿坐在她对面，微微仰头看着座位上的女娃跟她聊天。
二人一会儿聊聊上京城的风土人情，一会儿又聊聊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甚是投缘。商宁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灵儿听得眼睛都亮了。
“这么说，灵儿应当也懂御兽之术了？”二人天南地北地聊着，白灵儿也被商宁引着说了不少长生殿的事。
“那是自然。”白灵儿笑眯眯地说，晃着两只小短腿，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抽出片已经枯黄的叶子，放在口边。
商宁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一阵尖细的声响，没一会儿，只见地上一片黑漆漆的东西地突然密密麻麻朝她们涌来，吓得她顾不得什么形象，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抱起白灵儿就站到了椅子上。
只见那片黑漆漆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越逼越近，一下子就把椅子围了起来。
“主公！”燕若回见状，抄起手中的扫帚就冲了过来，却被白知初一把拉住。只见白知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冲燕若回摇摇头，又努努嘴让他在一旁静观其变。
只见那片黑东西围住椅子之后便不再动弹，商宁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密密麻麻的东西原来是一群蚂蚁。此刻它们十分有秩序地围着椅子转圈，并没有进一步往上爬的动作。
“看来灵儿很喜欢商姑娘呢！”白知初笑道，见燕若回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便进一步解释道，“一般人灵儿是不屑于展露她的本领的，她不喜欢的人就唤出毒蛇猛兽弄死他们或者吓唬他们，她喜欢的人，她会唤出一些温和的动物逗逗他们。”
商宁听到白知初的话，欲哭无泪地看过去。燕若回幸灾乐祸地笑道，“只可惜咱们商姑娘一点也不觉得这群小蚂蚁很友好。”
没一会儿，只听耳边又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那群蚂蚁又十分有序地离开了椅子边，随后很快消失在了院子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商宁见状，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手里抱着白灵儿惊魂未定地朝院子四周张望了一会儿。
“……”
似是发现手里的女娃娃没了声响，商宁低头一看，虽然只看到了白灵儿的头顶，但却十分明显地感觉到此刻灵儿正如犯了错的狗狗一般，耷拉着耳朵，闷闷不乐。
倒是一旁的白知初难得看到商宁吃瘪，不免哈哈哈大笑起来，“咱们长生殿的通灵术可还入得了商姑娘的眼？”
商宁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赶紧把白灵儿放下来，把椅子擦了擦，又把她抱到椅子上坐好。
“原来这就是长生殿的通灵术啊，哈……哈哈……哈哈哈……”商宁尴尬地摸摸头。
“长生殿的通灵术用处可广着呢。”白知初继续说道，“打仗杀人，寻人传信，只要有飞禽走兽鱼虫的地方，这通灵术高深的人，便能将其收为己用。”
商宁听之，不免啧啧称赞起来。
一转头正准备夸奖白灵儿两句，还没等她开口，就听白灵儿闷闷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怕虫子……”
“我……我也不是怕虫子，”商宁赶忙解释道，“就是……就是……哦哦，最近上京城出了点事儿，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飞虫遮天蔽日的异象。我只是被最近的事情弄得有些敏感了，不是灵儿的错。”
“飞虫蔽日？”白灵儿被这件事吸引了，好奇地抬头看向商宁。白知初在来上京的路上也听说了这件事，便开口解释给白灵儿听。
此时白灵儿脸上已没有了方才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她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商宁莫名地战栗起来。
再看燕若回和不远处的欧阳苦，望向白灵儿的眼中也满是敬畏。
等白知初说完，又过了良久，白灵儿抬起头，突然伸手揉了揉脸，“好可怕呀。”她说道，那故作夸张的语气一下子让在场的众人哭笑不得。
“对了，”似是想到什么，商宁突然转头问白知初，“过几日阿钰……梁国公主殿下打算办一个小的品茶会，邀请几个交好的贵女一起热闹热闹，不如让灵儿跟我一起去玩玩？”
白知初闻言眼睛一亮，可随即又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他看向灵儿，只见灵儿蹦下桌子，跑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要去。”
白知初这才笑着朝商宁道，“既然如此，那届时还要有劳商姑娘多为照看。”一边说，一边郑重地朝商宁行了礼。
几日后的傍晚，商宁坐着马车到白府接灵儿。白知初和灵儿均换上了华贵的衣衫，在院子里等她。商宁与平日里的模样颇为不同，珠翠绸缎衬托着她颇为雍容华贵，把二人看愣了。
商宁微微一笑，“毕竟赴宴的都是贵女，若还如平日里那般打扮实在不妥。”白知初回过神来，赶忙恭维了几句。
“白大人不如一起前去？”看白知初忧心忡忡地看着灵儿上了马车，商宁笑道，“虽只邀请了女眷，但也不乏陪同前来的各府公子，届时大人与其他公子呆在一处便好。”
闻言，白知初也不矫情，叫人牵来马。他自然是十分乐意参与上京城中的各种宴会，无论对他的仕途还是白家的前途甚至是长生殿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马车缓缓朝前驶去，白知初骑着马跟在马车边，车内，灵儿掀开帘子惊奇地朝外面四处张望。
商宁正襟危坐于马车之中闭目养神，倒不是她突然转了性子，实在是这身衣冠首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稍微动作大一点，恐怕骨头都要散架了。原本商宁打算穿便服前往，没想到宁德却执意让她穿上正式的服装，并派了最为华贵的马车送商宁去赴宴。商宁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却见宁德脸上那熟悉的“还是个娃娃啊”的表情，让她反应过来如今自己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便也认命地忍受下来。
“还未请教姑娘，今日是去哪里赴宴？”听到白知初在外询问，商宁缓缓睁开眼，“应该快到了。”话音刚落，便觉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拉开，飞絮朝商宁伸出手，扶她下来。白知初也赶忙下马，把白灵儿抱了出来。
众人站定，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走过来，恭恭敬敬地朝他们行礼，“宁姑娘、白姑娘、白大人，里面请。”
“有劳江先生。”商宁微微点头，在飞絮和百里尘的陪伴下，带着白灵儿和白知初跟着江离朝内走去。
白知初仰头，门匾上笔走龙蛇两个大字——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