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海盗
弹指一瞬,江尽头疼欲裂,记忆如同洪水涌来,再次抬头眼里没了忌惮与畏惧,从而换了副疑惑不解的神情。
只是一瞬罢了,她便从一个漫无目的的女子变成了海盗头子。
亏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她不是海盗?
这不是狠狠地打她的脸吗!
面前的人全是记忆中熟悉的面孔,有常常给她做点心的大牛,他的性格老实憨厚;有事事顺着她心腹的茅冲,赤胆忠心。他们都宠着她,有好东西第一个想着她,明明年纪比他们小上许多,可他们仍旧称她为老大。
可她却摇了摇头,她不是海盗江尽,她是水族馆里的江尽。
“不,我不是海盗,你们爱找谁当找谁当,反正我不当!”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她迎着众人呆愣的目光,拿起浆开始往海里划。
“欸,老大!老大!”
海盗们没见过这种场面,赶紧下海追上她,江尽慌了神,看着自己离岸边越来越远,他们还真不放弃,一路追着她出来游泳。
“喂!你们别跟了!”她叫喊了一声,见海水没过他们的肩膀,已然被他们的这份执着吓得手都在发抖。
“老大,你带我们这些贱籍来到岛上生存,让我们当海盗生计,没有你我们是万万不能在海上能这般立足。”海盗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边苦口婆心的相劝。
江尽皱起了眉头,她不过是刚穿越过来,不敢担起这份责任。
可是天地浩大,她能去哪立足?
当老大会有责任,可她不能像老渔夫扔下她一样去扔下他们。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与她相视的海盗,他们目光澄澈,真诚地望着他们心中认定的主。
江尽攥紧了手,脏兮兮的指甲摩挲着木浆,心中踌躇万千,怔怔地望着凝视她的海盗,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脑海中闪过年仅十八岁的倥偬女娘,手握利刃带着一群贱籍出身的难兄难弟杀出一条出路,来到这座岛上安营扎寨,而他们一旦踏入陆地只会遭遇官兵驱赶和律法限制。
他们本是苦难人,若不是在海岛上生存逼使,断不会当上海盗。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定夺。
划了那么久的船,她也累了,算了吧。
眼前人,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叹息片刻,将记忆全盘吸收,她闭了闭眼,喉间干涩充血:“罢了,我回就是了。”
“这个人要撑不住了,也一同拉回去救。”
“好,我们这就去,老大你可得挺住了。”她的心腹茅冲立马接住命令去看那名男子。
江尽再一次回到岸上,一会儿的工夫竟让她担起海岛之主的重任。
一行人纷纷围了上来搀扶着江尽送回卧房。
天色黯淡,朦胧蟾光映在波色中,住处靠近山林,虫豸长吟在夜里格外响亮。
屋子里传来几声嘘寒问暖。
江尽微微皱起眉头,顶着那么多人的灼热的目光,她的手心刚被上了药,双肩酸涩不便有大动作,只能跟他们面面相觑。
“你们是以为我死了吗?”
“我的老大,俺们还以为你不想当我们老大了。”
“老大,吓死我吗。”
她的手下蓦地鬼哭狼嚎,提心吊胆多日,幸好岛上未出风波,终于把人盼来竟说不想当老大了,还好最后改了口,他们总算是可以泄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我还活着呢,别哭哭啼啼的,”江尽抬起不方便的手哄了哄,听着他们这些壮汉一把鼻涕一把泪,赶紧岔开话题询问,“那位公子怎么样?”
“回老大,安排在西厢房了,大夫说伤得比较重,再加上身上有毒,入了寒气,一直高烧不退,恐怕得两日后才能醒来。”
“用最好的药救他,别让他死了。”她皱起了眉头,这一天她划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封代卿睡得舒坦,她可不想拼命救的人死在了她的地盘。
手下们见她如此关切一个外人的生死,按耐不住地浮想联翩,便小心地试问:“老大,他是谁呀?”
“欸,我们怎能好奇老大的私事!”
江尽垂头吹了吹刚倒的热茶,这会还是觉得喉咙发痒,看着他们好奇的模样低头啜茗,才缓缓斟酌着开口:“捡到一个病美人罢了。”
这句话打消了海盗的好奇和警惕,吵吵嚷嚷了几句便退出了房间。
她泄了一口气趴在桌面上,只觉得心乱如麻,虽钻了语言的空子,但她还是不想当海盗。
怎么可以让她来当海盗?当海盗能做什么?指挥他们烧杀抢掠?
她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要不趁夜逃了吧?”江尽想到了这个法子,当即起身走出房门。
‘吱嘎’作响,她愣了一下,与门口守夜的海盗面面相觑,相视一笑后她恹恹地退回了屋子里,这个计划行不通。
这一晚,她一人在房中叹了一夜的气。
翌日,长空和煦,万里蔚蓝。
溟海岸旁,遥望天际水天相接,潮汐起伏。
各洲海盗划区而分,各自为派。江尽站在高处环顾四周,这里四面环海,围成一片群岛,她所在的乃是主岛——格沙州。
江尽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前走着,低眸看着躁动的海浪拍打礁石,思绪骤然被一道直接进入脑海的声音打断:
【救命。】
她怔了一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正准备出口询问,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我已经在此搁浅了多个时辰了,怕是再也无法找到回家的路了。】
“你在哪?”江尽巡视四周,并无发现什么痕迹。
【低头!】
也许是听到了有人答复自己,奄奄一息的海豚用尽了自身的全部力气,试图引起来人的注意。
“海豚?”江尽看见面前有一只小海豚在岸旁搁浅,她赶忙将海豚翻过礁石,手下一刻不停的将它捞起来送入水中。
她可是在水族馆工作的人,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海豚入了水,终于是恢复了些许精力,它浮出水面,一人一鱼面面相觑,方才短暂的变故令人来不及思考。
【你你你,你是海盗!】
“你怎么样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但海豚却在水中瑟瑟发抖,看上去怕极了。
来不及让江尽反应,这只海豚便迅速钻入水底逃跑了。
“你怕我做甚?我脸上又没写着坏人两个字!”江尽脸色愕然,她长的有那么吓人吗,仔细琢磨海豚口中的那句话。
她皱起眉头,他们是海盗没错,但是为什么要见了就跑?
想起昨日救她的海豚,它们似乎也很忌惮海盗,可是为何?
当她的思绪还未定,便有一道声音在她脑海中浮现。
【系统:宿主“江尽”已触发任务机制,请宿主维护海洋生态平衡】
“系统?”
她按住眉心,无奈地扶额叹息一口气,没想到穿越了还有系统傍身。
只是,她作为一个海盗,要带领手下维护海洋生态,这怕不是拿她寻乐子?
江尽皱起眉头,不觉得这件事易如反掌。
随即一拍大腿,既来之则安之,她想到该如何在这里立足了。
当海盗她不行,但是利用海盗之名行环保之便,她当然赞同。
想清楚后,覆在眉心的阴霾可算是散去了。
这时天上传来一阵长吟,苍穹鸟禽盘旋,紧盯着水里猎物。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她走在沙滩上看见地上多了许多爪子印,便抬头寻着方向找去。
竟看见了沙滩上多了许多的海鸥在地上啄些什么,她走近一看,看见沙滩上冒出一个个白尖的东西。
再看到它们啄着椭圆形的东西,她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系统:玳瑁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请宿主赶紧制止,并且帮助孵化完的玳瑁龟成功入海。】
江尽被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响吓了一跳。
“那若是我不做呢?”她忍不住地挑衅系统,交叠着手臂一副不好商量的模样。
【系统:若是宿主拒绝任务,将无法回到现实。】
她皱起眉头,只得认命驱赶地上捕食的鸟类,刹那间地惊动,让它们扑棱着翅膀乌泱泱的飞向空中。
地面上是刚破壳而出的幼年玳瑁正在赶赴大海,但是稍有不慎就被利爪擒住成为了盘中餐。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我想回家。】
听见这些玳瑁弱小的声响,江尽心里有所动容,她唤来了不远处的海盗。
“看到海滩上的海龟了吗,叫些人过来赶鸟,别让它们吃这些龟蛋。”
“你们办事当心点,被别踩碎了。”
若是被踩一脚,这些龟龟出师未捷身先死,要成肉饼了。
“老大这是干嘛?”手下挠了挠后脑疑惑地盯着她。
江尽抬头看了一眼:“愣着干嘛,没看见我在救它们吗?”
见人去筹备,江尽在原地取材,借助棕榈树的枝叶,扎了个稻草人,盯着其貌不扬的稻草人,她觉得自己的艺术天赋到了头。
将东西插在标记点,江尽回头看着已经退潮的海滩,离浪花有些距离,这个地方对于这些小玳瑁而言太远了。
盘旋的鸟禽为了捕食滞留,脚下是为了回家的玳瑁,江尽快走几步,来到海滩。
她捧着一个个玳瑁放进海浪中,翻滚的浪潮带他们返回深海。
“老大!这种事让我们来就好了。”回来的海盗见她的动作,连忙过来帮衬。
“没事,喊多点人过来将这些出了壳的龟送到海浪中就好。”江尽抬头看着他们,现在有那么多玳瑁孵出来,他们这点人手明显不够。
不一会,来的人多了起来。
他们神情疑惑,但依旧听令行事,很快送走了这些玳瑁。
江尽直起腰擦了擦手上的沙砾,回望着远处的景色。
她的内心澎湃,这件事于她而言前所未有。
此前处于温室,看不见有温室以外的生物会遭遇什么,现在她来到这个世界,那便必须得众动天。
残阳西坠,天色渐晚。
她来到封代卿所住的西厢房,听闻手下说人一直在昏睡,到现在还没醒,她心头不由得有些担忧。
这是她穿来至今岛上的第一个客人,没想到竟是病态美男子。
她坐在桌前喝了一杯茶水润喉,想起安插在身上的系统。
她来到这里的任务就是保护海洋吗?
可她却并不觉得自己成为天选之人来到这里只是简单的守护海洋那么简单,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今天获救了海豚知道她是海盗后拔腿就跑,可她都没来得及对它做什么,甚至昨天它们也是十分忌惮海盗。
倒像是一种应激反应,才那么害怕。
她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却因没有线索难以捉摸,继而转头盯着床铺,拿出唯一能证实他的身份腰牌。
总督——封代卿
他跟海盗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回复了记忆,能够看出他身上受的伤。
黑门海可不止她一家海盗,方圆几十里有三家,而她确信他肩上的伤痕是上水洲的独门武器。
凡是被三道叉钩住的人,皮肉绽开,筋骨破裂,整条手臂都会废掉,然后毒药蔓延至全身,直到毒发身亡,但是他随波逐流至今,非但没有流血而死,还保住了一条命。
脑海间回顾着封代卿对她的信任,江尽摇了摇头,不知他为何要轻信与她。
“幸好你遇见的是我。”她站起身朝他凑近。
细细观察男子睡着的模样,他的高热已经退了一次,脸上的潮红退散,只是上面多一道擦伤。
她怎么不记得那日他脸上有伤,转眼想起那群皮糙肉厚的海盗,平日行径鲁莽,应是他们弄破的。
蓦地忆起身上带有金疮药,便从衣袋里拿出来给他上药。
那么俊朗的模子,可别落下印子了。
江尽坐在床边,手上涂着药粉,缓缓朝他的脸颊凑近,一道眼刀钻入她的眸子里。
‘砰。’顷刻间药罐被甩出来砸在地上成了碎片。
床上的人突然醒过来,下一刻她的双手被人禁锢住。
偷袭之人速度极快地擒住她,她的脸色煞白,肩膀被人死死扣住,随后一块冰凉的物件措手不及地贴在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