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她正想摁断电话，关机。
丁梦一阵劈头盖脸的质问声传来：“靠，你还睡得着？你还想隐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不是很多年没有男人了吗？你昨天不是去参加同事的生日了吗？那昨天晚上七点钟左右来接你的高富帅是何方神圣？夏寻，你这朋友做得不厚道啊，这么大的情况都不跟我说说的，我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呢。怎么，难道你还怕我这个当了两个孩子妈的家庭主妇撬你墙角不成？”
丁梦聒噪的声音像在她耳边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夏寻被她吵得脑子清醒了许多，她坐起来，手胡乱地把头发往后脑勺扒了扒：“你还敢打电话来质问我，我还没向你兴师问罪呢，你老实交代，虞锡磊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的？是不是你说的？”
“……是。”丁梦顿时心虚了。
夏寻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丁梦：“……我不都是为你好吗？”
夏寻：“为我好？这是哪门子为我好？你知道我看见虞锡磊时，是什么心情吗？”
丁梦语声弱弱：“旧情人重逢，不惊喜么？”
夏寻没好气：“只有惊吓。你以后再敢做这种事情，朋友没得做了。”
丁梦有些委屈：“我也是一片好心嘛，这次回去母校庆典，虞锡磊在我面前表示很后悔当初的举动，非常不成熟，幼稚，他想再见你一面，亲自和你道歉，我见他对你也算是一片痴情，所以就想着你们有没有可能重修旧好，所以就答应了帮他这个忙了。但请你相信我！我真是为了你好！我只是想帮你找个潜力股而已，以后结婚了别像我过得这么辛苦。”
夏寻：“你以为我是找不到男朋友吗？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和他重归于好了。”
丁梦：“是是是，你现在找了一个高富帅，自然看不上虞锡磊了。是我帮了倒忙，我道歉，对不起，OK？”
夏寻又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烦躁地说：“以后你也不准再和虞锡磊联系了。我已经够烦了，别让我烦上加烦了。”
丁梦：“你现在都有高富帅了，烦什么？”
夏寻：“我现在还是单身。”
丁梦：“啥？”
夏寻：“单身啊。”
丁梦：“那你昨晚上跟那个高富帅出去约会怎么回事？”
夏寻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今天是一个晴天，安静了三分钟，平静地说：“我还没考虑清楚。”
丁梦：“你们没有正式交往？”
夏寻含糊地“唔”了一声。
丁梦：“那你喜不喜欢那个高富帅？”
夏寻沉默。
丁梦：“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我居然一点没发觉。”
夏寻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见面再聊吧，电话里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
丁梦：“好吧，约下午三点在槿枫餐厅碰头？”
夏寻：“可以啊。”
顿了顿，电话那头传来丁梦小心翼翼的询问：“能再问你一个关于虞锡磊问题吗？”
“什么？”
“你和虞锡磊，真的没有一丁点可能性了？”
夏寻：“没有，我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感觉。我和他的过去，更是已经失去任何意义。我承认大学时他和江蓝的事膈应恶心到我，但时至今日，他两个人，已经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了。当然，对于曾经恶心膈应到我的人，这辈子能不见面，还是别再见面了。”
夏寻说得冷静又决绝，丁梦叹息：“好，我明白了，这件事是我欠考虑，给你添堵了。”
夏寻笑笑：“哦，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丁梦一咬牙：“今天你想吃什么大餐，我全买单。”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
夏寻悠悠说：“槿枫餐厅的高级进口牛排我一个月才舍得去吃一次，今天终于能够放开肚子吃个够了。”
丁梦声音变得可怜兮兮：“两个孩子奶粉还没买呢，而且大宝进幼儿园的学费明天也要交了，孩子他爸又月底才发工资。夏寻大美女体谅体谅一下人家这个不上班的家庭主妇吧。”
夏寻：“……”
槿枫餐厅这家西餐厅在A市的餐饮界可谓是数一数二，有口皆碑。无论是工作日还是周末，往往一座难求，要来餐厅吃饭必须先在网上预约成功。服务好，环境优雅，菜品美味等可口，就是价格也比别的餐厅贵上许多，不过绝对物有所值。
夏寻每次来，必点一份他这里的冰激凌甜品。
丁梦把菜单递给夏寻，“点吧点吧，我就不信你这小身板还能吃垮我全家。”
夏寻翻着菜单，眼皮也不抬一下：“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丁梦手撑着下巴，一脸郁闷：“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知道就好。”
夏寻找来服务生，开始点菜。
夏寻点了两份高级进口牛排，一个果盘，两份餐后甜点，就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说：“今天就放过你了。”
丁梦做感动状：“还是寻寻会疼人。”
“谁疼你了？我疼那两个孩子遇上了你这个不靠谱的妈。”
“是是是。”
高级牛排上来了。
丁梦拿起刀叉，切了一块递进嘴里，细细咀嚼，肉质鲜嫩没有脂肪，吃进嘴里的感觉软绵绵的，可以轻易地在舌尖上融化，口感极佳。边享受边肉疼：“好吃是好吃了，可这点分量，咋能价格那么贵呢？”
夏寻好笑：“成了，吃个牛排都这么抠抠搜搜的，你这个家庭主妇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出来享受一次，就当犒赏自己了。”
“嗯呢。夏寻，你等着，明天我就开始买彩票。等我中了五百万大奖，我请你来这里吃牛排吃到吐。”
“……那我得等多少年？”
“哪怕只有百万份的希望，也是希望嘛。”
“那我还是努力工作，努力赚钱，比你这个靠谱多了。”
“嗯嗯，也行，要是你先发达了，你就请我吃牛排吃到吐。”
“成。”
吃完这顿美味的西餐后，等甜品上来时，丁梦剥着葡萄皮，看向夏寻，说：“喂，还不交代下，今晚来接你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夏寻放下刀叉，端起一杯冰水，她不爱喝饮料，通常只要一杯冰水。喝了几口，瞥了丁梦一眼，表情平淡：“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个男人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偶尔遇见了。他约我，我就跟他出去了。”
“哦？”丁梦拉长声音：“什么样子的高中同学？”
夏寻不语，神色却有些落落寡欢。
丁梦忽然盯大眼睛，声音也不禁提高：“不是吧？难道你的初恋不是虞锡磊，而是这位神秘的高中同学？”
服务员端来了夏寻最喜欢吃的蓝莓冰激凌甜品，她没有拿起勺子品尝，而是一只手搁桌子上，撑着下巴，望着丁梦，眼底露出迷茫困惑之色，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应该不算吧。”
“嗯？”
“我不确定……”
丁梦听得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呢？”
夏寻笑笑：“你觉得我该答应他吗？”
答应做他的女人。
丁梦瞪大眼睛：“我都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寻挺直脊背，表情变得十分认真：“你不用懂我在说什么，你只要凭直觉告诉我，答不答应。”
丁梦：“答不答应，不该问你自己吗？”
夏寻：“问我自己？”
丁梦：“你心里有那个男人，你就答应他，你要是心里没有那个男人，你就拒绝他呗。”
夏寻沉默，露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来。
丁梦从未见过夏寻为一个男人这般牵挂过，摸着下巴自个琢磨起来，忽然，她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噢噢！我明白了。怪不得这些年你一直不找男朋友，原来你在等那个男人回来。可如今他回来了，但你却在犹豫要不要重新接受他了。因为你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了，很多东西，也许已经改变了。”她连连叹息：“那虞锡磊有些可怜啊，原来他从头到尾当了炮灰，自己还蒙在鼓里。”
夏寻矢口否认：“我没有等他回来。”
“哦？”丁梦明显一脸的不相信，“那你在纠结什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夏寻心烦意乱，撩了撩头发：“我不否认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但是现在我和他的差别太大了，这让我有些接受不来。童话故事永远只是童话故事，哄哄小孩子就好。幻想永远照不进现实生活的。”
她实在感到惊奇，高中时他和她明明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境，为何十年之后，她还是一个朝九晚五，勤勤恳恳的打工人，而他却成了高高在上的资本家。
丁梦：“你顾虑这个？”
夏寻：“嗯。”
丁梦一脸无奈：“夏寻，你这整得是不是有点矫情了？难道找个条件与你相当，甚至不如你的，就能证明你人格高贵还是咋的？”
夏寻眼底有些黯淡，勉强笑笑：“算是我矫情了吧。”
丁梦表情郑重地劝告她道：“夏寻，别想太多了，你应该遵从你的内心，那些你顾虑的，根本不是问题，只要那个男人真的爱你，别轻易放弃获得幸福的可能。”
夏寻心神一震，怔住了。他爱她吗？夏寻不确定，他只是要她做他的女人，这代表爱吗？
和丁梦聚餐结束回到家里，夏寻刚换上拖鞋，戚睆程打来了电话。
夏寻看着手机屏幕上戚睆程的名字，迟迟没有接听电话，直到电话因为无人接听主动挂断了。她拿着手机的手垂下，刚走进客厅里，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依然是戚睆程打来的，夏寻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滋味，但这次她很快接听了电话，不等戚睆程出声，她先说：“对不起，刚才在卫生间，没听见手机响了。”
戚睆程声音浅淡地回：“嗯。今天做了什么？”
夏寻：“也没干什么，就是和朋友出去吃个饭，看一场电影，就回来了。”
戚睆程：“本来今晚上想约你出来的，但是我今天一整天都忙着南非那边的视频会。”
夏寻：“哦，那你应该没吃晚饭吧？”
戚睆程：“没有。”
夏寻连忙说：“那你赶快去吃饭吧。”
戚睆程那边安静了一下，“嗯，你好好休息吧。”
夏寻：“你也是。”
挂断通话，她长长吐出口气。
夏寻懒懒散散地躺在米黄色的布艺沙发上，一只手背搁脑门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短短两天，发生了好多事情。她需要消化一下。
白溪南和丁梦都好奇她和戚睆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夏寻真解释不清楚。
因为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从上高中时，她作为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他却不交英语作业。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夏寻的思绪，又掉回了高中时代。
而同一时间里，戚睆程久久地看着挂断的手机，一言不发。
今天她没有给他答复。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她才会给他答复。
戚睆程觉得他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久到他的耐心快要告罄。
如果最后她不能给他令他满意的答复。
他便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囚禁在身边。
他可以的。如今的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这个女人，他实在是渴望了太久。
这份渴望从十年前就已经开始。
他没有一天忘记过，高中时和她在一起读书时的时光。
那是他们的少年时代。足够美好，足够纯粹，也足够脆弱。
脆弱到被迫和她分开时，他都来不及和她道别。
他想如果当年可以当面跟她道别，他会跟她说什么？也许会说，等我回来。
闭上眼睛，戚睆程回忆起那年的少女。
他们的回忆，交错在了一起。
她站在讲台上，数英语作业，照旧少了一个人。夏寻习以为常了，都懒得朝那个混蛋看一眼，就抱着作业本去了办公室。
从和那个混蛋达成井水不犯河水的协议后，夏寻再没转过身去和他讲话。
两个人算是彻底放弃交流。
英语老师问：“作业交齐了没？”
夏寻回：“差戚睆程的。”
“哎。”英语老师无奈叹口气，挥挥手：“好，知道了，你回去了。”
“是。”
夏寻回到教室，她从后门进，越过戚睆程座位时，一只微凉的手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夏寻吓一大跳，低头。
戚睆程抓着她的手腕晃了晃，懒洋洋地说道：“喂，给我讲讲这道题，语法哪里错了。”
他在做一张英语试卷。
夏寻抽回自己的手，“不懂去问英语老师，问我干嘛？”
我和你很熟吗？还以为她懒得搭理他后，他也不想搭理她了。今日居然还主动找她请教学习。
戚睆程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气：“听说每次考试，班上你的英语成绩总是最好，又是英语课代表。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跑办公室去问英语老师。”
夏寻冷笑：“你连作业都没给我交过一次，还好意思让我教你。”
戚睆程俊眉一扬：“谁说我没交过作业？”
夏寻：“对，你梦里交过了一次，我谢谢你啊。”
戚睆程：“我今天不是交了一次英语作业吗？”
夏寻瞪大眼睛，提高声音：“你以为我没数过交上来的英语作业本吗？还差一人，不是你没交作业，是鬼没交作业吗？”
戚睆程笑了，不说话了。只是明亮深黑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那张生动明艳的脸庞上。
夏寻：“无话可说了？”
戚睆程：“你教不教我这道英语题怎么做？”
夏寻气呼呼地回答：“等你交作业再说。”
戚睆程收回放在她脸上的视线，淡淡道：“我说我今天交作业了你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
夏寻：“你交作业了，那怎么还少一个人的作业？”
戚睆程反问：“少一个人的作业就一定是我？”
夏寻：“不是你还能有谁，我难道还会冤枉你不成？”
戚睆程看着她倔强认真的神情，那么努力地和他辩驳，微微一笑，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出错？”
夏寻语气坚定：“这点小事情我还不至于出错，你没交就是没交作业，还和我狡辩什么。”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道：“那个……夏寻。”
夏寻朝那个声音望去。
只见班上一个叫宋玉的女生，手里捏着一本英语作业，声音怯怯地说：“不好意思啊，昨天我吃坏东西了，晚自习的时候一直往厕所跑，没来得及写英语作业，今天我一吃完早餐马上来教室赶作业了，现在终于写完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交给英语老师，我不想去，怕被她骂，她一直最喜欢你了。”
夏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