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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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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箕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祭天七!”

天七一副不小心说错话的惊恐模样,甚至还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族长....族长好凶哦!是不是我哪儿里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族长您别生气,下次我再也不会了,将军,族长说的都是真的!您可千万别怀疑他。”

“祭天七!”南箕将刀柄攥的紧,紧的指节发白。

景啟一个眼风看了过去“坐下!”

南箕压着火不得不坐下来,只觉得肺管子气的生疼,他抓起一旁的冷茶,仰头喝了个精光,甚至把茶叶渣子都给嚼碎了吞下,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天七后背冷汗直冒,脊梁骨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族长不像是在咬茶叶,倒像是在啃他的骨头。

景啟翻了个身,侧躺在软枕上,对天七道“他对你掏出那东西之后呢?又做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景啟说出那东西时目光在南箕身上刮了一下,瞄到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而南箕也被他这一眼刮得有些慌,甚至不自觉的双手放在腿上,像是在保护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族长当着我的面晃了晃那东西”

“玉勒子!”南箕咬着牙说“我晃的是玉勒子!”

天七恍然大悟似的说“对!是玉勒子,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不说还好,越说南箕脸色越黑,甚至想拔刀捅了这不像话的玩意!

“族长晃了晃玉勒子,问我可想要它。”

南箕听得后背冷汗直冒,忙不迭的接着说“我问的是他想不想要玉勒子。”

景啟没理他,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目光只落在天七身上“然后呢?”

“玉勒子是尧光族至宝,也是历代族长才能掌管之物,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没有哪个尧光儿郎不想要的,我也是个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说不像要,只是我拿不准族长到底想做什么,便没有立刻回复,只问族长此来的目的。”

北风呼啸,枝头落雪声砸落窗前,天七怔怔的看着人,面上复杂混乱,目光也从警惕变成了质疑和惊恐。

玉勒子拨过水花,白玉上的云纹随着水波轻荡,晃悠悠的像是要离了玉身似的,玉勒子年代已久,但却被人养护的很好,在水里润的像是出窑的青瓷。

南箕问“所以你到底跟不跟我?”

过了良久天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颤巍着声音问“你要欺师灭祖?”

“是。”

“你还要我帮着你一起做这大逆不道的事!”

对于天七的反应,南箕倒有些意外“你居然还知道大逆不道?”

天七问“若是你的计划败了,我会怎样?”

“你会成为下一任族长。”

指尖顺着玉勒子上的图腾纹路缓缓滑动,南箕张开双臂,懒洋洋的搭在汤池边上“弄不好还会代替我成婚,最后统领江湖。”

天七问“那若你的计划成了呢?我又能得到什么?”

南箕说“得到大晟朝萧王王妃的信赖,成为三大营的一员,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方名将,担任起保家卫国的重任,名传天下,福泽子嗣。”

天七坐回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思考,他潜水半晌才坐直了身子说“感情计划成了,我便只能成为三大营的一个小兵!去那苦寒之地驻守,连现在都不如!”

“帮了你,日后我会去三大营吃沙子,不帮你,我便能得到整个江湖!”水声哗啦一声响,天七往后一靠,抱着胳膊说“族长,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那我帮你算一算。”

玉勒子轻敲池面,碰出了动听的清脆来,南箕慢悠悠的说“若你不肯帮我成大业,那便是要与我为敌,你觉得我会放过一个有可能会毁了我计划的人吗?祭天七,你我放对,你觉得谁会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但若是你肯帮我,便能一步青云,进三大营为将,获得黎民百姓对你的尊重。”

天七“......账不是这么算的,你这就只是威胁而已。”

南箕无所谓,甚至泡澡泡的有些昏昏欲睡,连声音中都带着懒懒的醇厚“就是威胁,可你又能怎么样?”

“我忠于族长的胸怀和仁义,毅然决然的弃暗投明,自此之后,我同族长一起谋划,决定要将尧光族的大权握在手里,将师父彻底架空。”

天七说“族长本来是计划要以您的名义出兵,攻打尧光族,逼师父出手,将所有底牌牌都亮出来,咱们可以里应外合,消磨师父的兵力,耗掉尧光族的粮仓和钱财,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您会在关键时刻移情别恋,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南箕一个眼风扫了过去,激的天七冷汗直冒,慌忙改口说“将军突然抛弃了族长,族长也只好改了计划,借着晟军仗势欺人的由头游说番族,当上了八国相爷,掌握了八国的兵力,其实族长这时候只需矛头一转带兵杀进尧光族与师父对战即可,但偏偏在这时候,师父收走了族长四国的兵力,如此一来师兄自是没法再出兵对战尧光族,只能依计行事,带领番族对战晟朝,名为攻打,实际是消磨番族四国的兵力。”

“如此虽是缜密,但时间一长必露破绽,一旦让师父知道族长的计划,便会全盘皆输,于是族长便出主意要假死,由我接替他成为尧光族的新族长。”

景啟目光一转,不轻不重的落在了南箕身上,南箕被他看的发毛,只觉有些不好。

“慕寒,为何这么看我?”

“主意你出的。”景啟笑的很轻,声音异常的温和“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你说,我不生气。”

南箕心里咯噔一声响,不等开口,天七那王八犊子便抢先说道“也没几个,就三四个暗卫,五个近身,两个大夫而已,对了!还有个扫地的小厮。”

“哦......”景啟声音有些冷,眸中的笑也泛起了寒光“连小厮都知道呢!感情这计划独我一人不知道呢!”

南箕忙解释“当初不说,是因为战事紧张,我根本没有机会同你说。”

天七也道“是啊是啊!族长可说了,只有您信了,师父才能信,若是连您都骗不过,师父铁定也不会信的!”

“所以,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了。”

景啟冷冷的笑着“族长大人好谋略啊!瞒天过海使的可真好,就连本王也不得不佩服!”

“慕寒,我”

景啟歪在软枕上,不再看他,只是冷冷的说道“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算计本王的事实!你,继续说!”

“我依计行事,装作那阴狠歹毒的小人,不管是城门口与您的胡说八道该是后来的鞭打,都是我刻意伪装出来的。”

天七觑了觑南箕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尧光族有规矩,一但新族长上位,师父和长老便要将自己的私兵分一半上交,寓意日后愿意忠心辅佐,除去蛊毒之外,尧光族的战力并不强,强的只是师父一个人而已,师父现在手里有番族四国的兵力,还有一些我们暂时无法估量的私兵,背后还有铁枪军拥护,若不分走他手里的兵力,想要胜他简直天方夜谭。”

“只要我挑拨了师父与铁枪军的关系,师父便没了后盾,日后我再成功的当上了尧光族的族长,便能再从师父手里夺走一半的兵力,加上长老给的私兵,足以与师父对抗,到时候便会同族长计划的那样,将尧光族彻底从世间泯灭,而师父也会倒在我们的刀下。”

景啟顿了半晌,说“尧光族以活人做傀兵,残害无数儿郎,毁了也就算了,但你们的师父又做了什么,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天七突然就不说话了,目光向南箕偷瞄了过去,南箕也没有挑明了说,只含糊的说了一句“师父与我也是有恩情的,只要他肯高抬一手,我便不会逼人入穷巷。”

景啟问“你与他有仇?”

“没有。”南箕看了景啟一眼,目光隐晦的叫景啟看不清他的想法,只听南箕叹道“但有忧,每每看他,我心中都害怕,尤其是他执着的时候,我心中更是胆颤。”

景啟问“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南箕看着他,顿了半晌才道“他什么也没做,但他所执着的却让我害怕,与其日后肝胆俱裂,生死不能,倒不如我率先出手,就是占了那欺师灭祖的恶名又能怎样,最起码我护住了我想要的。”

不知是神使还是鬼差,景啟忽的脱口说道“他想要杀我?”

见两人都不说话,景啟抓过南箕的衣袖,追问道“你师父想要杀我对不对?阿箕?”

“他没有机会这么做。”南箕温和一笑,将景啟散落的发捋到耳后“即便察觉了又能怎样,如今他大势已去,就是此刻翻了脸也不怕,他已经不足为惧了。”

天七点头“是啊!虽说族长已经假死,但番族四国的兵符还在,我们还是能对番族调兵遣将的,另外师父手里的四国兵力虽然没有明着交给我,但我私下对他们有过暗示,已经有一半的人暗中归顺了我,铁枪军的将军也口头上答应我不再插手尧光族的事,而且那位将军还说过,只要我能胜了师父,铁枪军世代便会为咱们所用,所以师父那边早已没什么可忌惮的了。”

“你们的师父叫什么?我可认识?”景啟说“若是故人,战时说不定我能帮上点忙。”

天七说“乔三叔,也有人叫他乔木。”

景啟想了半晌也只能摇头“没印象,估计也没见过,算了,我征战多年,保不齐就在哪儿结了仇。差点忘了!你!”

天七被他目光戳的猛地一颤,颤巴巴的问“怎么了您?”

“作戏就做戏,何故要打我的阿箕!”景啟心疼的看着人,恨不得将南箕身上的伤口全都移到自己身上“你在城门口对我不敬在先,后又伤阿箕在后,这笔账,想好怎么还了吗?”

“冤枉啊将军!”

这俩人方才还各看各的不顺眼,怎么这会子偏又好了,两人一致对外将矛头指向了他一个人。

天七可怜巴巴的说“这可都是族长的主意,为的就是骗过铁枪军,让他们以为我真是个暴戾好拿捏的人,如此才能骗过他们与师父决裂,好日后辅佐我。”

天七一脸委屈的说“若不是铁枪军的将军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我何故做这么辛苦的戏,有福不知享,天天往那腥臭的暗室来回跑。”

“倒真是辛苦了你。”一提起暗室景啟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他脑中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想起了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不疼的。”南箕说“就是看着骇人,其实没有伤了根本。”

景啟打了个哈欠,闷着声说“他敢!我同他拼了!”

药力上头,景啟眼前有些昏昏欲睡,说话也有些含糊,他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南箕,心中腾上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恐慌。

南箕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刚要起身靠近便看景啟一脸慌乱,他无力而又执着的拉过南箕衣角,指尖蜷缩在衣角边缘,南箕凑了过去,而景啟已然昏睡,他什么也没听到。

南箕为景啟盖好被子,轻缓着步子走了出去,天七缩手缩脚的跟着,一直与他保持了距离,方便一会南箕发难,他好顺利脱身。

“你找的大夫怎么说,他能治吗?”

“亏损的元气可以补,旧疾也能调养,但将军的病却不好治。”

南箕问“什么病?”

“耳妄闻。”

“什么?”南箕问“这也是病?”

“自然是,而且还是非常棘手的重症。”

风过枝头撩拨积雪,空中流云散去,一线光亮缓缓落下,光晕散落枝头,将积雪笼上了一层不属于寒冬的温和,天七站在树下,目光微然,似在这微妙间回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雪上那慢慢逝去的柔和,不由得轻了声音。

“得耳妄闻者,心神不宁,惊悸多魇,通夕不能寐,耳中常有幻听,病重时还会出现幻觉,性情大变,多有自残举动,甚者还会身陷虚幻,浑噩度日,此病棘手,一旦沾上便难有清醒之时。只能浑浑噩噩了此残生,与那痴儿疯子没什么区别。”

雪从枝头落下,零星碎末砸落他眉间,冰凉的寒气激的他眼中荡起了水气“此病痛苦,但更屈辱,许多人在知道病症后大多都会选择自戕,与其日后疯疯癫癫受人羞辱,倒不如清醒着离开,叫自己走的体面一些。”

天七说“族长,古来今往,耳妄闻都是棘手的疑难,就是华佗再世,怕也不敢托大接手,您,可要做好准备。”

南箕目光寒冷,追问道“准备什么?棺材还是别的。”

“我无犯上之意,只是将话说的清楚些而已。”天七虽是面上怂,但说出的话却没让一步“就算没有今天我这番话,族长您不也早就从将军身上发现问题了吗?若不是您早就心存疑虑,又怎么可能会这么着急的推翻师父,您怕的不单单是师父与将军的那场对决,更怕的是师父发现将军的秘密。”

“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他要的只是那个人的完美替身,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不会再让他有耐心的等下去,他会不择手段的毁了那个使他期待落空的人,将军的事只要被他知道,他便会放弃,就算是那个人的亲生孩子又能怎样,你别忘了,将军体内可还有另一个人的骨血,而那个人可是师父今生最大的恨。”

天七轻声道“亏得将军生了这样的脸,要不然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南箕沉默不语,缓步走过长廊,雪似停了,空中也透出几分光亮,南箕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忽的在台阶前停了下来,天七跟在身侧,见他停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一旁等着。

南箕问“古来今往,可有前例?”

天七耸着肩道“若有前例可寻,大夫也就不用这么头疼了。”

南箕对天七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冷冷的看着人,问“到底有没有?”

天七与他对视,半晌,忽的笑开了,服软似的垂下了眸“二十三年前,北方有个小国的皇子,他心爱的女子死于战争,皇子一夜疯魔,不但持刀自残,尽然还放火烧了府邸,老皇帝疼爱他,重金求医,用一国之力延续他的性命,世人只当他是单纯的疯了,直到后来,一郎中入宫,诊断皇子是得了耳妄闻。”

枝头挂满了雪霜,风过之时吹得晶光颤颤,闪烁如晶莹玉石,天七被那光亮吸引,目光久追不舍,南箕听得身侧没了声音,便侧眸看他,天七依旧吊儿郎当,神情也一如既往,瞧不出半点不妥,但奇怪的是,南箕就这么瞧着他,总觉得自己看的是个从未谋面的生人。

南箕问“郎中用了何药?可救得那皇子?”

“郎中只问了他一句话。”天七转眸看向南箕,目光恍惚又诡异,明明是在看南箕,却又像是在透过南箕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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