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
堆积的乌云在此刻铺满了整个天空,大雨倾盆般落了下来,将林向晚堵在了天帝庙前。
林向晚想到昨日他对苏叶的残忍,现在上天都看不下了去了吧,他毅然决然的走入了雨中。失去了苏叶,他只想自己能早点死去,不必再承受这样的相思之苦。
他的头顶出现了一把红伞,将雨挡住了,林向晚侧头一看,红语正站在她的右后方。
“公子,皇城的家与我而言只是一座空房子而已,我只想跟着公子。”红语替林向晚撑着伞恭敬的请求道。
“我只是个将死之人,我并不需要你跟着,我身边再也不需要人了。”林向晚淡漠的说道。
“公子若是不愿意看到我,我就像之前在新洛城那般藏起来,但是公子只要需要我,我随时都会在。”红语固执的说道,她不想承认林向晚已经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事实。
“你......那你随意吧。”
林向晚说完就加快了脚步,红语也紧紧跟随着,仿佛是他的影子一般。
红语雇了一辆马车,她让林向晚在马车里休息,她驾着马车载着林向晚向着清河镇而去。
在马车里,林向晚偶尔会听到那几个小孩子的呱噪声,不久就会被红语呵斥走了,林向晚不知道红语是如何携带着他们的,也不太想问。
他现在只想尽快救出母亲,然后找个没有人的角落死去,腐烂。
红语赶车并不着急,很稳当。她想让林向晚在马车内能够静心闭关,她很想让林向晚活得久一些。
她不知道的是林向晚早已经不想活了,他已经放弃了闭关,他还撑着这条命完全是为了救林双双而已。
过了几天他们才到达清河镇,林向晚带着红语去了林双双的住处,在门上一个飞镖钉着一张纸,纸上说让林向晚去关山的踏云宗救林双双。
林向晚很疑惑为何踏云宗会知道他与林双双的关系,即使在云虚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更遑论人族了。
他推开了门,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的屋子里散发出灰尘和发霉的味道,还有隐隐地黑暗。
他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屋子里还是之前他布置的陈设,在一面墙上挂着他的画像。
画上的人还是他在云虚时的模样,只可惜画被破坏了,上面有两道利刃划出的剑痕,看来踏云宗的人对他的画像也如此深恶痛绝。
他又往里走,在一方小书桌上看到了一些散落的信封,他看到那是他写给林双双的,他拿起来发现里面竟是空的,这些信应该都被踏云宗的人拿走了。
红语看到墙上弄破的画像,脸上闪过一丝杀意,倏忽又消失不见了。她小心的将画像从墙上取了下来,又仔仔细细的卷好,她打算找一个画铺修补一下。
“我们走吧,去问问这里的踏云宗在何处。”林向晚将屋子检查了一边后说道。
“是,公子。”红语将画卷收好回道。
他们在街上找了几个人询问踏云宗,都没有得到答案,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过此处有踏云宗。
林向晚觉得十分疑惑,在其他地方踏云宗都是无比张扬,为何此处竟没有,难道是别处的踏云宗将林双双抓走了吗?
红语带着他去了酒肆,说是这里也许能打听出踏云宗的底细。
酒肆中拥挤而杂乱,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浓重的酒臭味,有的人身上的酒味已经变酸了,将整个屋子里面的空气搅得异常难闻。
在十几张拥挤的酒桌前,有一张说书人的桌子,说书人今日的题目正是踏云宗。
林向晚闻着屋子里面的气味本来难以忍受,听到说书人讲到踏云宗他才决定继续待下去,他虽非洁癖却十分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
“就在三年前,踏云宗在皇城脚下初创,彼时他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门派,谁能想到此时他已经成了全人族的信仰。在三年前除了踏云宗的建立外,还有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大家可还记得?”说书人在台上神秘兮兮的问道。
“嘿,你若是问旁的地方的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我们清河镇的人岂会不知,三年前正是皇帝陛下迎娶皇后娘娘的日子,皇后娘娘可是我们清河镇的骄傲。”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扬了扬酒瓶自豪的大声说道。
“说道皇后娘娘那真是天姿国色,你说我们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么个美人,倒叫皇帝老儿捡了个便宜。”另一个醉汉抱着酒瓶遗憾的对同桌的人说道。
“哈哈,赵老三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色胆,竟敢觊觎当今陛下的女人。”
“谁不知道皇帝老儿只是个摆设,我们人族只认皇后娘娘。”
“是啊,只从有了皇后娘娘我们人族再也不用到处求神了,踏云宗就是我们的神。”
“那你可知皇后娘娘与踏云宗的关系?”胡子花白的说书人正等着这个话题,他知道在清河镇以皇后娘娘开场必定会引起热烈的讨论,而且也必会引出踏云宗。
“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可是踏云宗最虔诚的信徒,如若不然她怎么会大力支持在所有的城镇建立踏云宗?”
“谁说所有的城镇都有踏云宗的?我们清河镇就没有。”
“哼,那只是你无知罢了。”
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轻声的说道,其实他只是正常说话,但是在嘈杂的酒馆里就显得有点微弱,但是这样一句话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说我们无知,我看你才无知,我自小生活在清河镇,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我可没有发现踏云宗在哪里。”有一个黑衣少年站起身对同桌的人大声的说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其实是对白衣年轻人说的。
“你说对清河镇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那你可对关山也无比熟悉?”白衣青年却是看向黑衣少年问道。
“我......虽不知道那里是个鬼地方,只有鬼才会熟悉,我怎么可对那个地方熟悉的起来,你的意思是关山上有个踏云宗?”黑衣少年知道自己说了大话,涨红了脸说道。
不待白衣青年开口,说书人的惊堂木在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将众人的眼眸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诸位的讨论先缓缓,请听小老儿继续道来,话说三年前踏云宗初立......”
之后酒馆里响起的都是说书人的声音,以及下面的叫好声,嘈杂而混乱。林向晚待久了竟也有些习惯了,他尝了尝这里的酒发现的确很不错,怪不得座无虚席。有好酒,还有好故事,这里的生意不好也难。
林向晚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尽管知道他现在有正事,却也很想把自己灌醉,只有醉了他才不会想起自己把苏叶赶走的事情,他会再次在醉眼迷离中见到她。酒好像知道他的心思,故意与他作对似得,他喝了好几壶都没有醉意,头脑更加清醒了。
他的一直注意着白衣青年,再多的酒也没有让他忘记目标。当白衣青年从座位上起身时,他看了一眼红语,他们去柜台结清了账也走了出去。
他们跟在白衣青年身后,在清河镇繁华的街道上走着,白衣青年似乎觉察到了他们的跟踪,时快时慢,最后竟然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
林向晚跟红语示意,他们分开寻找,虽然他们对这里并不熟悉,但是这个白衣青年绝对没法逃过他们的两面夹击。
不多时,林向晚就在一个破败的土地庙前发现了他的身影,还不待他动手,红语冲了上来将那人按到了墙上。她手中三根银针抵着白衣青年的脖子,看似威胁不大,那人想要逃跑却会瞬间毙命。
“两位大侠饶命啊,我知道我不是二位的对手,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献给二位,还求你们饶过我这条小命。”白衣青年感受到身边女子的压迫力,放弃了拼死一搏的想法,转而求饶道。
“我们不想要你命,只是想要问你个问题。”红语将银针贴近了白衣青年的皮肤说道。
“你们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白衣青年舒了一口气讨好般问道。
“你说的关山是什么?那里果真有个踏云宗?”
“嘿,你们刚刚也在酒馆里是不是?你们别听我瞎吹牛,你知道男人就这点毛病,一喝起酒来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什么都能说得出来。”
“是吗?你最好想清楚你说的每一句话,否者我手里的银针可是不长眼。”
红语知道眼前的人不会轻易就范,将银针插入皮肤中了一点,血珠就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血液如岩浆般流过他的皮肤,将他的整个脖颈都烧红了。
“啊啊啊......你这个妖女对我做了什么?”白衣青年忙去擦拭留下来的血液,手也被鲜血烧灼的一片通红,那种烧伤的痛楚让他的脸都变形起来,原本挺拔的身姿也痛苦的弯曲着。
“本来你不必承受这些,只是你不太配合,我只能让吃点苦头才知道听话。”红语将银针拿开,仿佛怕眼前人的血液让她心生厌恶一般。
“好了,我说,只是这些话你们千万别与其他人谈起。关山里确实有个踏云宗,只是关山太过神秘,平时并不会开山,所以一般人并不知道这个踏云宗的存在。”白衣青年露出惊恐的神色看向身边的两人,不知道他是怕那银针的少女,还是怕他自己说的这句话。
“那他什么时候会开?最近是什么时候?”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向晚出声问道,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开山的时间拖得太久他怕是等不到了,这样他就只能把母亲交给红语了,可是他却对红语的来历一无所知,对她的狠厉却了解的越来越多了。
“你们若是想去,那么你们很幸运,一个月后关山就会开启,到时候你们就能在山上找到踏云宗。”白衣青年还在痛苦用衣服擦着流出的鲜血。
“既然这件事这么隐蔽,你怎么知道的?”林向晚继续确认道。
“三年前关山的踏云宗初立之时,我加入了,后来我不适应就逃了出来,所以才知道这层隐秘。我真的把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公子求你放我走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都靠着我生活呢,这也是为什么我从踏云宗逃出来的原因。”白衣青年知道面前这位病弱公子才是主人,看着他的面色也比较和善,向他请求道。
“你走吧。”
林向晚摆了摆手,白衣青年捂着伤口飞快的从土地庙旁边溜走了,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公子,你真的信他说的吗?”红语将银针收起来问道。
“不知道,我们去关山看看吧?”
林向晚说着就向土地庙外面走去,红语追了上去,她知道关山定在城外距离肯定很远,她想要给林向晚租一辆马车,林向晚的身体现在已经不适于来回奔波了。路过一个茶摊时,红语让林向晚在那里等她,她去租马车。
过了许久红语才架着马车赶回来,她拐去清河镇最好的书画店了,她将林向晚的那幅画留在了店里,让他们将这幅画恢复成原样。她赶到茶摊时却没有见到林向晚的身影,她焦急的询问摊主林向晚去向。
“你说那位英俊的公子啊,他应该去看热闹了,刚刚有人跑过来说城门口吊死了一个人,现在的年轻人啊,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茶摊的老伯无奈的说道。
红语没有听完他的话,就驾着车想着城门口跑去,刚刚她看到路上行人如此稀少就该猜出点什么。
她还没有到达城门口,就看到了围在城门口密密麻麻的人,有一些官差正从人群中向里面挤。城楼的正中正挂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他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只有偶露出的白还能辨认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红语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可惜只能看出身形却看不清楚脸庞,他的脸埋在如野草般蓬乱的发丝中间。
“是你做的吗?”
红语被这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恐惧了,她转身看到林向晚如刀般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公子,不是我,我答应过公子的事情绝对不会违逆,我刚刚去租马车了。”红语语无伦次的辩解道。
“哼,你租个马车怎么会这么久?除非你还做了别的。”
“我若真的杀了他又何必不承认,我对公子一向坦诚。我是做了别的事情,我把你那副被弄坏的画像拿去城东的盛景书画坊了,我想让他们将那副画修复好。”
“好,你既然如此说我便信你。只是为何这人又是这样的死法?踏云宗的人是在盯着我们,还是在盯着那个踏云宗的叛徒?他们将这个人挂着这里是要给我们警告吗?”林向晚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我们还要去关山吗?”红语不知道林向晚的话她该不该信,忐忑的问道。
“城门已经关了,明日再去吧。”
说着林向晚就去了他们来时定的客栈,他原本就不想住在母亲的那个小院里,现在那里被破坏了,也不能再继续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