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到底
黎生晓是在鸟鸣声中醒来了。
入眼仍是无边无际的大雾,她缓了许久,才分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梦中那个面包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舌尖,黄昏的模样却迅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看来,系统又一次抹掉了与他有关的数据。
黎生晓想翻个身,突然察觉自己还被人牢牢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抬头,一下撞进了白落照明亮的左眼中。
刹那间,零星的记忆在她脑子里一一闪现。
昨夜那疯狂的举动,亲密的接触,陌生的情愫,一股脑地在她意识里复苏,吓得她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
白落照马上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你冷?”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眼神中也满是清明。
看样子,那“美人泪”的毒是已经解了。
黎生晓暗暗松了口气。可转念又一想:“若是那毒已经解了,我和大侠岂不是……”
想到这,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慌忙垂下头去,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见她面色潮|红,白落照不由心头悸动。
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他柔声道:“晓晓,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听到这陌生的称呼,黎生晓有些愣怔。她抬头望向他,发现他目光坚定之下,似乎还带着一抹说不尽的刻骨柔情。
“你……”她又羞又怒,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惊奇地发现除了有些凌乱,两人都还算衣着完整,不禁又有些疑惑起来。
再轻微地活动一下身体,也并未觉出任何不适,更是满腹狐疑。
“怎么回事?”她对小助手道,“大侠这毒到底是怎么解的?莫非……他果真是不行?”
这个话题超过了小助手的知识范畴,它直觉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白落照呼吸一滞,不禁暗自苦笑。
方才她在他怀中一阵乱动,已是让他有些为难,此刻竟又冒出这样的想法,让他直恨不得当场告诉她答案。
然而,他只是强压下心头欲|念,缓缓松开了手。
“昨夜……毒性太强,我就昏了过去,醒来便已是神智清醒。想来也许是那毒与这瘴气相克,两相抵消了吧。”
他边耐心地解释,边不准痕迹地与她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黎生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昨夜的梦。
“对了,说起来,我昨天也昏倒了呢。莫非真的是瘴气的缘故?”
白落照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昨夜他晕倒后,莫名进入了黎生晓的梦境。
在梦里,他看到了黎生晓与那个叫黄昏的男子在一起。
他看着他们相识相知,一起逃亡,一路从相互猜忌走向彼此信任。
而他,始终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只能欣赏,却又无能为力。
他又想起,她刚出现时也是为了黄昏而来。原来,他们之间有着这么深的羁绊。
白落照的心底,不由得涌起一丝酸涩。
见大侠久久不语,黎生晓以为他是旧伤未愈,才会精神不济。
她担心道:“白落照,你还好吧?”
难得听她叫他的名字,白落照一时没反应过来。黎生晓却有着不自然起来。
经过昨晚的事,她已然无法再只将他当做这个游戏的npc来看待了,自然也就不想再叫他“小白”。
可若是太亲密的称呼,她又叫不出口,只得叫他的名字。
见她两颊绯红,神□□说还休,白落照纷乱的心,忽然逐渐沉淀下来。
不管从前她曾与谁在一起过,现在在她身边的是他。以后,也只会是他。
这就足够了。
想到这,他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在了左侧心口处。
“晓晓,以后,这里只为你而敞开。”
羞涩之下,黎生晓想挣脱又挣不来,只得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强烈的心跳声透过布帛传递到她的手心上,黎生晓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起来。
她很想开口问问他,是不是因为单纯想要对她“负责”,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她不敢。
因为,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去了。
两人吃了些随身带的干粮,就决定重新启程了。
可眼下,何去何从却成了个大难题。
系统定位失效了,贺兰花明也不知去向,山林中极有可能还潜伏着之前刺杀他们的黑衣人。
真可谓是举步维艰。
两人只能凭着直觉,在大雾中穿行。
“关于那群黑衣人,你有什么头绪吗?”黎生晓问白落照。
此时,他正紧紧牵着她的手,一刻都不肯放松。
白落照摇头,想到她可能看不到,随即又开口道:“没有。”
寻找刘五更之事,除了快刀门的孙掌门,就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孙掌门绝不可能想置他们于死地。
那群黑衣人会是谁派来的呢?又是冲谁而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
两人埋头走着,不知不觉竟绕回到了昨夜的小木屋。
想到那个风情万种的紫衣女子,黎生晓一阵紧张,拉着白落照就要往回头。
可没等他们走几步,身后的雾气陡然散开,一柄长剑带着杀气直冲二人而来。
白落照手腕一转,折扇抵住剑尖,生生破了对方的力道。
来人似乎体力不支,狼狈收剑,踉跄地后退两步。
黎生晓忙俯身在地上摸索着能战斗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白落照眉头一皱,扬声道:“贺兰兄?”
对方愣了一下,才虚弱道:“白兄?真是对不住。我……我以为是那群黑衣人又回来了。”
听他语气不对,白落照忙上前查看。发现贺兰花明脸色惨白,身上更是负伤累累。
他心中一震,急道:“贺兰兄,你怎么了?”
贺兰花明勉强一笑。“昨夜你们走后不久,那群黑衣人就回来了。我本就受了伤,自然不是对手,勉强才……才逃了出来。”
“你受伤了?何时受的伤?”
听到这,黎生晓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贺兰花明是因为救她才受的伤。虽然她答应了贺兰花明,不会轻易丢下他不管,可昨夜因为大侠之事太过心急,她到底是食言了。
此刻见贺兰花明伤上加伤,满身狼狈,她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花花,你背上的伤没事吧?血止住了吗?”
说话间,她已走到了近前。
贺兰花明刚要说话,忽瞥见她与白落照十指交握的手上,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他猛得抬头望向白落照,颤声道:“你的毒……解了?”
白落照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坦然地点了点头,仍是紧紧握着黎生晓的手。
黎生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与大侠虽然没有越轨,可确实已有了肌|肤之亲。
在贺兰花明审视的目光之下,她隐隐生出了一种被人当场“捉奸”的窘迫感来。
“这莫名其妙的背德感是怎么回事?我和花孔雀之间清清白白好不好?”她暗暗道。
小助手望着骤然降低的好感度,“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黎生晓掏掏耳朵,假装没有听见。
贺兰花明自嘲一笑,眼神有些空洞。
“白兄,这次也是你的权宜之计吗?”
白落照轻叹一声,语气一如既往般坚定。
“对不住了贺兰兄,这一次,我不能再轻易让你了。”
“我竟不知似白兄这样谪仙般的人物,何时也动了凡心?”
面对贺兰花明不加掩饰的锋芒,白落照依旧处变不惊。
他神情淡然,语气温柔:“遇上晓晓,方知我不过也是一介俗人罢了。”
“晓晓?”贺兰花明挑眉,“若我说,我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白兄,你又当如何?”
见两人为了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黎生晓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都什么时候了,这俩人竟然还在雄竞!难道不应该赶紧想办法出去吗?莫非恋爱脑真的会传染不成?”
两人目光交锋,谁也不甘示弱。继而,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了黎生晓,异口同声道:“晓晓,你来选。”
黎生晓一呆,张口结舌道:“我……我选择……先去找神医!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闻言,两人各自收回了视线,妥协地点了点头。
“对了,那个紫衣女子呢?”黎生晓边问边朝身后的木屋张望着,对昨晚的事仍是心有余悸。
贺兰花明眼神一闪,若无其事道:“不知道。大概趁乱逃走了吧。”
黎生晓不再多言,催促两人赶紧往山顶爬去。
虽然此处难辨方向,可黎生晓觉得,都已经上山了,若是不登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万一神医就隐居在山顶上呢。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了。
木屋迅速被浓雾掩盖,似乎彻底消失在了幻境中。
屋内的灯火闪烁一下,油灯里的油就要燃尽了。
微光摇曳间,照得床榻上的人影也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那人一身紫衣,直挺挺地躺在暗红的床铺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无尽的惊讶还没来得及吐露。
而她的身子,早已凉透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曾想问问他为什么,可有哪里做得令他不满?
但他只是丢下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将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胸膛。
于是这山中,又多了一份坟茔,添了一笔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