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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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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府,流卿院。

郑容搁下手中的团扇,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若无其事地揩了揩眼角,又转头使了个眼色。

林嬷嬷立马心领神会。

两个时辰后,钱侍郎满头大汗地将严兰带到后院一偏僻处,随即跟着林嬷嬷他们一同退下。

郑容转身,刚要询问这针法是从何处得来,却猛地惊住:“兰姐儿!”

严兰压下心头的微颤,很快便冷静下来。

“给夫人请安。”严兰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站起身笑道:“夫人认错了,我不是您口中说的那位姑娘。”

“你好像并不惊讶。”郑容也明白过来,是了,阿清和兰姐儿已经走了,那时谁也救不得,是她不该有妄想。

“好几年前,阿娘叫我出去买糕点,我不慎弄丢了银钱,急的在人家铺子前哭,是一位夫人救了我。”

这一套说辞,查无可查。

“她说我长得与她女儿十分相似,只是她女儿更为蛮横无理些,若是丢了东西,定会闹腾的整个街不得安宁,断不会一个人躲着哭。”

她朝河边望去,仿佛在回忆。

“那位夫人见我原是来买糕点的,所以便用自己的帕子包了府上的糕点给我,说是江南厨子做的,比铺子里的好吃,让我带回去尝尝,我不慎感激,又见帕子上绣了一幅蓝鸳鸯,便顺口夸了句。”

说的竟好似真的一般。

“我那时年纪尚小,初见贵人,不懂礼数,但那位夫人丝毫不计较,还开口说要教我针法,我高兴坏了,这样,我多了门手艺活,便可以为阿娘减轻负担了。”

严兰说完,见郑容眼里盛着泪半晌不言语,便未出声打搅。

“原是这样。”她仿若陷入了沉沉的回忆。

一阵静默后。

“好孩子,你我投缘,你若无事便来府上小住吧,你阿娘那我会派人照应,你就只当是我太孤单了,想见见那孩子。”

“是,多谢夫人。”

郑夫人从前同母亲最是要好,便是各自婚嫁了,也常入对方府邸小住,后来她十岁那年,赵府来定亲,父亲一口应下了,母亲为此还与父亲吵了一顿,说与郑夫人说好了,是要将她许配给……周砚的。

后来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认错,便来问她。

她当年才十岁,懂得什么?

并没细想,她一开口便选了赵煜,只因他脾性温和,又常给她带吃的,偶尔她犯了错他也会帮她顶罪认罚,是以她觉得赵煜更亲近些。

而周砚……

太过古怪,而且十分不喜她。

明明小时候那么要好,他也常兰妹妹长兰妹妹短的,可自从赵家同父亲交好后,他慢慢的在她面前阴晴不定起来,更甚至有一回,她和赵煜在外买字帖,意外碰到了他,刚要叫他,他竟然扭头就走。

她那回伤了心,后来母亲要去周府,她便不再主动跟着去了,慢慢地,便走得越来越远了。

若说这些只能让她变得失落罢了,她真正对周砚疏远的原因是因为她见过他两次狠戾的样子。

第一次便是上元节,两人一同去看了灯会,那年她才八岁,玩心很重,嚷着让周砚给她买鸟,下人们要给银子,她偏不让,非让周砚想办法。

他一个九岁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他舍了自己一直佩戴的金手绳给那个商贩。

她开心极了,提着鸟笼玩了一路,并未留意到当时他情绪异常。

直到她将笼子交给下人,跑去买糖人……

商摊的后面,有一个深巷,在那里,鸟被他捏死了,她亲眼看见的。

她当时被吓坏了,回去的路上一直不说话,他以为是鸟丢的缘故,一直哄着她说再买个。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她更害怕了,是以那一次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她给周砚找了个理由,她觉得那绳子或许是他心爱之物,因她无理取闹没了,所以生气是该的。

所以有一日,她独自去找了那商贩想再买回来,可那人却说,先头那位小公子后面来过了,已然赎回去了。

她一听心想果是缘由这个,但那商贩话头一顿,又继续说:“只是奇怪的是,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直接扔给了路边的乞丐。”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在想她再也不要和周砚玩了,所以后来,她口中的哥哥从砚哥哥变成了煜哥哥,从那以后,周砚看她的眼神便越发冷了。

直到她与赵煜定亲,更是遇到都看都不看一眼了。

第二次便是在宫中,前朝皇后迎夫人们来御花园观梅,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她记得,那一天很冷。

原本是湿了鞋袜要去后面院子换,但忽然听到两男子的说话声,她便莽撞的追着声音而去。

是周砚!

刚要细听他们在说什么,后面突然传来丫头唤她的声音。

再一扭头,那人被周砚直接扔进了河里,他杀了他?

她猜想的没错,那个阉人,后来在宫中再也没见过。

她以为是有人教坏了他,直到后来偶然听母亲说,才明白原来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站住。”不曾留意周围,耳边突然想起一声低润的男声。

来了。

“给公子请安。”严兰低头行礼,嘴角微翘。

好似过了很久,直到她曲着腿再也站不住,上方才传来暗哑的声音:“起来吧。”

虽不曾抬头,严兰也知道上方有一股粘人炽热的视线一直死死盯住了她,她硬着头皮稳住身体,心中想着如何在隐藏身份的情况下获得他信任,然后一步一步成事。

她站起身离开,心中默默思量。

周砚望着她背影久久不动,直到疾书带来陇西快马加鞭的消息,他也不为所动。

“公子?”疾书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了一周,也没瞧出个什么。

真是奇了,往日各个地方的急报一来,公子总是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事来查看的,虽然每次都没有好消息,但公子从来都是迫不及待。

“将人都撤回来吧,人,我已经找到了。”

“啊?”疾书愣住。

疾风拍了拍他头,又环着手臂乐呵呵道:“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大戏。”他看向四周,确认没人了才贴着疾书耳边:“姑娘回来了!”

“啊?”比刚刚更重的一声惊叹。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揪着疾风的衣领,脸色煞白:“我曾经以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是公子的妄想。”

疾风拧着眉怪叫:“你竟一直都不信?那可是元寂大师,得道高僧,是受过佛祖点化的,怎会拿这种事诓人?”

他扯开被他揪着的衣领,略微嫌弃地拍了拍,又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可告诉你,内心万不要有这种蔑视佛祖的想法,小心哪日遭天谴。”

疾书:“……我呸呸呸……”

另一边,严兰走向一间茶馆,找伙计要了杯冷茶慢慢喝着。

虽说周砚此人心思过于深沉,手段也颇为狠辣,但在他身边却能快速行事,便是十分凶险,她也顾不得了,因为真相等不了那么久,她只能兵险奇招。

话说回来,那日在宫中见他杀人之后,她做了一晚上噩梦,没两天就发高热了,母亲那段时间日日守着她,许是太过害怕,又许是母亲在旁边太过安心,她终是吐出了心中的恐惧。

她说:“母亲,我害怕砚哥哥。”

当时母亲眼里的复杂让她一度想起来还有些心堵。

她说:“砚儿是你赵伯伯的孩子。”

嘶~

随后母亲长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松口了:“他的生母是一位西域女子,叫秦柔,生的极美,我没见过,但听你郑伯母说,萧夫人常常找她的麻烦,你赵伯伯他……也不怎么管,在她生下砚儿后,便被搓磨死了,后来……砚儿也是如此被对待,直到他五岁被你赵伯伯送到周家,改名周砚后,日子才好过了些,是以性格稍孤僻了点,不过这几年已然十分温和了。”

母亲想起什么,看着她劝慰道:“萧夫人善妒,京中无人知晓秦夫人和他的存在,在府中是以奴仆和其杂种的身份活着,日子过的十分艰难,后来你赵伯伯求到周府,周大人本不愿收留,但你郑伯母膝下无子,又见他可怜,便央着说以周氏旁支的身份过继到她名下,但周府庶子颇多,且周大人对他并不甚在意,府中下人有样学样,常欺凌于他,若没有你郑伯母护着,怕是不能平安长大,他只你一个玩伴,便待他好些吧,砚儿平时也是很护着你的,是个好孩子。”

她慢慢拖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冷茶,心中嗤笑,温和?怕是不见得,只是比小时候更能装罢了。

再说这好孩子,更是一分也挨不着。

待他好些倒是可以,反正日后也会一起成事,哪日她大仇得报后,她便助他……助他登上高位,报杀母之仇。

她放了茶盏,望向窗外,见河对面红布扬起,十来多个伙计来来往往地搬运着官皮箱。

严兰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搁下两个铜板便匆匆往桥上走。

“阿姐,你看看如何?”兰亭从后头极快地朝她跑过来。

她稳稳接住她,大笑:“小兰亭长大了。”

仿若吃了糖浆一般,她挥了挥手,周边人立马走了个空,颇有些掌柜当家的的味道。

严兰不由失笑。

“昨日我去找了刘管家。”见她说起了正事,便收了笑随着她往后头小屋去。

“刘管家在当今圣上登基前便已走了,名下只有收的义子刘世,刘世无能,不堪所用,于散府之际,遣了出去,后来在外只做些散工,我昨日去时,他正要买酒,我替他给了银子,他便什么都跟我说了。”

兰亭搓了搓手,大胆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从小跟着阿姐,多多少少明白些阿姐的心思,想是有疑那日皇上与将军在书房夜谈的事,所以着重问了这个,他说皇上来霍府前,萧逸大人曾来过,也是争执了许久,直到掌灯了,萧大人才离去。”

严兰一下就听出了关键所在:“你说皇后的父亲提前来找过皇上?”

“没错!萧大人走后,皇上才去找的将军,刘世说,那日皇上从咱府上回来之后,还病了一场,夜里常常一个人喝闷酒。”

照刘世所言,赵世伏好似是被萧逸强迫着来找的父亲。

可昔日在父亲书房里看到的密报,分明是赵世伏在多年前就结党营私,联名朝臣伪造证据有意陷害,但现在照着刘世的说辞,倒像是临时起意,只没人短时间能做出这场局,是以,要么另有他人参与谋划,萧赵两家后来加入,要么……刘世说谎。

可他没必要这么做,那便是加害霍家的主谋还未显出水面。

她需要帮手,只她一个人根本没法撼动参与谋划的世家。

周砚那里要加快了。

“兰亭,世家奴仆多有流动,你若有空,多去人牙子那走动走动,打听下世家旧仆下落,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消息,特别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要更加留意,银子这你不用担心,尽管花。”

她腾的起身,又交代道:“对河街有一家茶馆,我会抽出时间去,你若有消息,扬起红布即可,打听时切记隐秘些,万不可叫人知道有人在问这些旧事。”

兰亭正了脸色,连连记下,见她要走,忙拉住她:“阿姐,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上我们忙。”

严兰见她颇有把握的样子,复又重新坐下,笑着问:“可是你的人?”

她听了一脸气恼,难为情道:“阿姐你又取笑我,我说的是如今的岑贵人,岑府姑娘岑尚雅,阿姐怎么能忘了她呢,从前你们可是形影不离的。”

脑袋里瞬间闪了几个模糊的身影,正要细想,后脑一痛,险些晕过去。

“可是……可岑尚雅不是与周砚定亲了吗,我记得因为周砚的缘故,她很是厌恶我,怎么做了皇上的妃子?”她磕磕巴巴的开口。

话刚落,便见兰亭拍了桌子一下跳起来,不认同道:“阿姐,你在说什么啊?岑姑娘最讨厌的便是周公子了,往日,周公子来府上找你,岑姑娘还常拾掇着不让你去。”

最后一句话,已然说的没了声响。

因为严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阿姐!”

木板裂开的刺啦声是严兰最后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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