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大学
今日是国内第一学府长庆大学新生报到的日子。
寸土寸金的首都广平市中心城区，长庆大学校门前气派、宽阔的广场上，周皓与龚梓野一身轻装地走在往来带着行李和面露憧憬的学子间，如闲庭信步。
考上长庆或出国是家里很早就给他们安排好的路，莘莘学子寤寐求之的长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备选的选项之一。
“二儿，我这算一鸣惊人吧！”龚梓野眉飞眼笑，头顶挑染的黄发在阳光下很扎眼。
他这样想也是有由来的，周皓考上长庆没人意外，从小就聪明的主，他考上可是让自家老妈在上善寺连续还愿三天，还情真意切地填满了功德箱的。
“还是叫肥猪撞庙门匹配。”周皓的声音一贯清润，但讲话向来刻薄。
一时没想明白这话，龚梓野停了两步细想又去追前面的人。
穿过长庆大学蓝底金字的醒目匾额，就看见被两排参天古树遮蔽的主干道，校门内侧站着三三两两负责引导新生的学生代表。
身为其中一员的孙琼琼正穿着一件嫩绿色T恤与黑色棉布裙，胸前挂着红色缎带的工作牌，柔软的碎发被薄汗黏在颈间与脸颊上，刚帮人搬了一段行李，她白皙的脸颊此时热得红彤彤的。
孙琼琼站在树荫下左右打量，才小心地打开手里捏着的暗蓝色拉绳棉布小口袋，捏出一颗透明糖纸包裹的黄色糖果塞进嘴里。
“小学姐，新生报到往哪边走？”龚梓野饶有兴趣地看着女生抬起头，一侧脸颊还被糖果塞得鼓鼓囊囊。
“这，这边。”孙琼琼用空着的手指向右边的道路，路面上正有许多拿着单据的学生和家长在匆忙行走。
“同学，你们没有行李吗？”嘴里的硬糖此刻咽不下去，孙琼琼说话有些细声细气。
眼前的两个男生都很高，她仰头看见说话的那个男生染着张扬的黄发，脸上挂着笑，似乎心情很好，而另一位没说话的少年，清爽的碎发下长着极好看眉眼的，他身穿一套剪裁别致的范戴克棕色休闲装，孙琼琼看不出他的心情，只觉得第一次现场体验了矜贵少爷这个词。
半晌没人回应她的话，却有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在她面前展开。
孙琼琼仰头望向手掌主人的眼眸里满是清澈。
周皓墨色的眼睛不耐地向下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布袋，怂包孙琼琼立即拿出一颗糖放在他手心。
少年眼角微挑，满意地收了手。
龚梓野在旁边轻笑出声，揽着周皓肩膀熟稔地往左侧的小径上走。
“那条路……”孙琼琼想提醒那条路是去教职工公寓大楼的方向，却只看到勾肩的两位少年背影越走越远，黄头发那少年边挥手边用轻佻的语调打断她的话：“小学姐，谢谢你的糖。”
无聊！！！
孙琼琼才发觉被戏耍，他们分明知道路。
她重重汲了一下嘴里的咸柠檬水果糖，丝丝的酸甜味平复了她郁闷的心情。
“二儿，那肥猪撞门什么意思？”
“你说呢？”在周皓眼里，龚梓野此刻眼里和清澈和前面那女人并无不同。
“猪肉送上门。”周皓的语气似笑非笑。
白捡是吧！龚梓野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么多年了，也没说得过那张嘴。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茂密林间蜿蜒前伸的石头小路上。
长庆大学底蕴深厚、历史悠久，校内既有最先进的教学实验设备和最强大的师资力量，也有保存完好的古老建筑和许多历史名人留下的印记。
半腰亭是学校在被损坏的遗址上人工修缮的亭子，坐落在露天篮球场靠背的山坡上，逢春秋季节或者天气还算凉爽的日子，孙琼琼都喜欢在这看书或者背书。
她读的古典文献学专业，内容庞杂、枯燥，是很需要耐心的学科。
孙琼琼进入学习、思考状态的时候向来很专注，她没注意到此时山坡下的篮球场上有人正看向她。
军训的统一上衣被丢在一旁，两个少年在球场上追逐挥汗，正是僵持不下的时候，周皓一个转体翻身，掠过面前的龚梓野，篮球以完美的弧度砸进了篮筐。
龚梓野暗骂一声，就向小食堂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才发现周皓还没跟上来，回头一看人正往相反方向的小山坡走去。
龚梓野彻底不耐烦了：“周皓，你还吃不吃饭，老子都要饿死了！”他回头两三大步追上去。
没得到周皓的任何回应，龚梓野跟上去只见他正居高临下地向一女生伸着手，看起来白白软软地女生正低着头手紧紧地揣在兜里像有些害怕。
“你要不要脸，哎，这不是，小学姐吗？”本想拉着周皓走，龚梓野也认出了这是前几天开学时他们在门口调戏过的小学姐，他觉得有趣，这女孩虽是学姐，却总一副奶奶嫩嫩好欺负的模样。
原本的一个变成两个精壮、高大穿着白色汗衫的男生站在面前，本想僵持下的孙琼琼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糖袋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待会她就上教导处举报他俩不好好参加军训！
两个人这会都打球累了，龚梓野跟着娴熟的周皓吃了一颗糖，清甜地咸酸味，滋味竟然还可以！
怪不得周皓又来要，他咂巴着糖冲孙琼琼不要脸地问：“小学姐，这糖挺好吃，你还有其它吃的吗？”
孙琼琼忍住了白眼，只闷闷地不说话。
“不就是几颗糖嘛？走，我们请你去吃饭。”龚梓野见女生不开心的样子，伸手就去拉她，女生虽不是他一向喜欢的美艳款，倒是也挺可爱的。
被汗涔涔的手掌挨着身体，孙琼琼秀气的眉头蹙在一起，嫌弃写在了脸上。
龚梓野讪笑着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往身上擦了擦汗，没再去拉人家。
孙琼琼不再搭理龚梓野，只转头气闷地盯着一旁像是抢糖惯犯的周皓。
周少爷正屈腿斜靠在亭子的木制栏杆上，一派闲散，眼神散漫地看着孙琼琼，完全没有要给任何解释的迹象，糖袋子正被他夹带在指尖。
那口袋是她妈妈亲手缝的，孙琼琼等在这就为了这个，她快速抽回空布袋，小跑着怕有人追赶似的下山去了。
“小学姐，你慢点，你记着我是龚三，他是周二呀！下回请你吃饭。”
洪亮的男声在背后传来，孙琼琼干脆捂住了耳朵不去听，跑得更快了。
龚梓野笑着看女孩的背影远去，才转身推了一把周皓，不正经地说：“这不是你一贯的口味呀，不过水灵灵的眼睛挺好看的。”
周皓动了动修长、白皙的指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切！”
雅吧是会员制酒吧，在广平市挥金如土的许多夜生活选项里，只能算中上流，有人叫它哑巴，有人叫它小雅，叫法各有缘由，总之是个有些趣味的地方。
之所以来这是龚梓野选的地，他的生日聚会他说了算。
而他选这里的心思也很简单，周皓觉得没意思他就觉得挺有意思！
男男女女坐满了卡座，龚梓野吊儿郎当地打量许久不见的徐传之：“开学这么久也没见到你，上哪鬼混去了？”
龚梓野说话一贯是这调性，徐传之笑着闷了一口酒，把玩了下手里的物件才说话：“最近家里比较忙。”
徐传之是长庆大三的学生，徐家是古玩世家，经营广平市最大的私人博物馆。
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讲话向来不着调，包括话不多的周皓，但徐传之总是温文儒雅，原本众人也看不惯，可经年累月，徐传之一直如此，除了龚梓野还总说他酸文假醋，其他人早就服了。
“嘿，前几天我可看见他在平湖！”在场一人指着徐传之笑得有些鸡贼地对龚梓野说：“和你们学校那美女校花一起，校花那小脸和身姿可太绝了！”
龚梓野听这话就乐了，长庆美女不算少，但是公认的校花只有去年靠体操特长分才考上长庆的上官妙音，去年他就想来会会，可那时他被家里盯着整日冲刺复习，根本没时间。
他扫了眼旁边没说话悠闲坐着的周皓，才转头流里流气地对徐传之说：“藏得可以呀！阿之，哥们今天生日，叫出来一起聊聊天？”
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徐传之那里。
徐传之没办法，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龚梓野立即示意旁边的人让开，他挪到徐传之身边直接按了扩音键。
“学长，有事吗？”清耳悦心的女声一传出来，在座的多数男人皆是心头一颤。
“也没什么事，我和朋友在雅吧，问你要不要来坐坐。”
通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徐传之又补充：“有几个都和咱们是校友。”
“好。”几人满意地碰了一杯酒，等待佳人的到来。
上官妙音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百褶裙套灰色毛衣背心出现的时候，立即就吸引了在场男男女女的目光，她身材高挑，白皙的瓜子脸上生了一双长而媚的丹凤眼。
瞳孔深处的琥珀色让她清纯的扮相又平添几分艳色，确实是引人注目的出尘之姿。
场内女人的羡慕、妒忌的议论，与男人感叹卧槽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徐传之站起身迎她坐下，广平市略有头脸的人都知道那一桌的含金量，其他人才绝了去搭讪的心思。
“大家好，我是上官妙音，是传之学长的学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在座的也并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徐传之罩着这位美女已久，今日不是龚梓野和周皓在这，可能都不会答应把人叫出来，这样的美女还是长庆大学的高材生，只要家世尚可，落在谁家都大有可能是个正房，众人的回应也规矩，并不敢轻慢。
“妙音，这两位是你的学弟。”
美女走到了跟前，周皓抬眼打量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兴致。
龚梓野倒是挺热情的，可徐传之整场护着人，场子散了之后，还要亲自送她回家，一副要美女不要兄弟的样子，让龚梓野嗤之以鼻，一晚上在周皓耳边念叨了不少闲言碎语。
周皓难得没理他，算是给了他一个生日的体面。
“你是嘴里装了黄河水吧。”指针已经过了12点，周皓的话又变得毫不客气。
这句龚梓野知道，黄河水道不完，骂人也没新鲜劲！
两人不住校，一起回的新庆府，是家里替他们在学校边上置办的房子。
“二儿呀，今天那校花你没兴趣？”龚梓野跟着周皓进屋，随意躺在沙发上。
周皓在冰箱取了一罐饮料，打开喝了一口，又丢了一瓶给沙发上摊着的人。
他在家排老二，龚梓野排老三，从前有次他挤对龚梓野喊他三儿，龚梓野就按这叫法开始喊他二儿，那次难得不落下风，之后龚梓野就常常这么叫他。
“不喜欢她的眼睛。”难得给了个直白的答案。
听到这个，龚梓野可抗议了，他向来喜欢美女，经常待人按照相貌等级来，不然这些年他怎么忍得了周皓这种毒舌。
“那双眼睛还不好看，高高在上看得叫人心痒痒。”
周皓不耐烦讲这个，准确来说他不喜欢女人清冷的做派和眼神里面的算计与野心，他喜欢明着来的。
他斜眼看了正表演抓心挠肝的龚梓野一眼：“别赖我这，沙发才换的，赶紧滚回你那去！”
听这话龚梓野又舒服地在进口沙发上打了两个滚，周皓觉得眼不见为净，直接上楼了。
龚梓野起身听到淋浴的声音，才下楼从地库溜达回自己家。
军训还没完，周皓和龚梓野成日躲在露天篮球场打球，徐传之后来也去过两次，只是没再见过那位被他们抢糖吃的学姐，龚梓野笑着说：“嘿，这饭也省了，还白吃人两回糖。”
其实开学那日，周皓看了眼工作牌，他记住了名字——孙琼琼。
下午周皓去了一趟学校里的教职家属小院，不客气地抢了小堂妹一柜子零食，齐悦悦苦着一张小脸，哇哇大哭，周皓也不理会。
姑妈周茹和姑父都不在家，他可不哄她。
只有保姆在安慰小女孩，似是良心发现，周皓甩下一沓钞票：“带她再去买点。”
然后步子轻快地离开了。
孙琼琼被拦截在教室前的时候，她往哪边走周皓就堵在哪边，周围同学的打量让她脸都红透了，她这阵子都没去半腰亭就是不想再撞上他们。
可是打劫犯还会自己送上门！
“你有什么事吗？”孙琼琼觉得如今的新生真嚣张，不过那糖有那么好吃吗？而且她今天可没有带。
任凭多少目光，周皓眉清目朗，他用指尖勾着那袋抢来的零食递到孙琼琼面前。
“给我？”孙琼琼满眼惊喜地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包装袋，语气还有怀疑。
“嗯。”周皓声音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很懒散，他倚靠着墙，抱臂看着这女孩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好像还挺有趣的。
收了赔礼，那看来过去的事情都是误会。
孙琼琼就这贪吃没记忆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