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家里几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林眠觉得不自在，匆匆扒了几口饭，先撤出了这场晚饭，回了自己房间写作业。
期间林庭轩过来送过一次水果，口头跟林眠聊了两句就出去了。
房内再度剩下林眠一个人。
林眠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笔，面前摊着作业本，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台灯的橙黄色打在桌面，看得人发困。
距离睡觉的时间还有点远。
林眠盯着那堆作业，看向时钟秒针的往前走动，感觉心烦，拿出耳机戴上听歌，埋头强迫让自己进入写作业的状态。
好像不开心或是心烦或是什么的时候，林眠总会让自己待在音乐的世界里，缓解麻痹情绪的感受。
两首歌切换的过程，耳机内暂时安静无声的几秒钟，林眠听到门外林庭轩的声音。
林庭轩走动着，问沈听白，“你这养着的鲻鱼头什么时候剪？咱们学校可不允许留这种长度的发型啊。”
沈听白该回答的下一秒钟，恰好和林眠耳机内响起的音乐声撞上。
林眠耳内只有响亮的音乐声，没听见沈听白说什么。
等她急匆匆摘下耳机想捕捉点细枝末节，她只听到了林庭轩的一声欠笑，接着是自己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林庭轩大喇喇开了林眠的房门，靠在林眠门边笑得贱兮兮，抬手往后指了指，声线特意配合接下来要做的坏事，被他有意压低：“走，今晚哥让你体验当理发师。”
明天是上学日。
这会儿又比较晚了，沈听白懒得出去。
林眠出来的时候，看见沈听白怀里抱着一只抱枕，闭目靠在沙发，脸庞微微往上仰，露出清晰的下颌线。
沈听白皮肤很白，五官偏向纯良温顺的类型。
却因为那双装满痞气的眼睛和泪痣，在常人面前显得淡漠疏离，反而显得野。
林庭轩直接从沙发后面翻了过去，拖鞋甩飞在地毯上。
他凑上去伸手测了测沈听白的鼻息，然后回头对林眠扬起个笑：“应该就是今天舟车劳顿太累睡着了，还活着。”
林眠抓起身边的玩偶砸他，咬碎话语向他扔去：“什么叫还活着。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林庭轩一弯身子轻松躲过林眠的攻击，接着嬉皮笑脸一摆手，脑袋靠在沈听白肩头小鸟依人，娇羞嘟着嘴巴撒娇：“小沈哥哥，小眠眠妹妹来给你剪头发了啦~”
林庭轩捏着嗓音，说的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林眠听见那句话的一瞬间，真的很想给林庭轩一巴掌，用力堵上他那张破嘴巴。
沈听白倒是见怪不怪的模样，慢慢睁了眼，视线空空定格在天花板的某处，注意力还无法聚焦。
林眠站在两个人身后，手指头用力互扣在一起，眉头因为林庭轩刚才的表现皱在一起。
……什么。
让林眠感到最复杂不解和有点烦躁的是。
她居然真不想走，想顺着杆子往上爬，当一次林庭轩口中那个荒唐的“理发师”，给沈听白剪头发。
林眠盯着沈听白后脖颈处的一颗痣，盯得出神。
沈听白皮肤白，黑痣落在上面，仿佛一滴无辜的墨水泅开在白纸上。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让人想揉碎它。
林庭轩悠悠闲闲靠在沙发，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剪刀，伸手去拿茶几上摆着的草莓塞入嘴巴吃，“我妹一定能给你剪得很好。”
林眠下唇被她咬得生痛。
她一瞬间被拽回现实，逃的比谁都快，一溜烟跑回房间重新关上了门：“我剪不好。”
沈听白坐在沙发，没来得及回眸看她。
长大后的沈听白带给林眠的印象，仿佛是纯牛奶混了黑咖啡的味道，沙涩难靠近。
轻轻抿一口，舌尖就都是奶咖的味道，轻易消弭不去。
林庭轩和沈听白都是高三，但不在一个班。
沈听白正式去学校上学的那天，林眠绕在林庭轩身边旁敲侧击：“他去那个班不会吃亏吧？我听说那个班的学习风气不是很好，有欺负新同学的迹象。”
林庭轩边走边回头看身后慢了他们几步的沈听白，上下扫过正在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的沈听白，好久之后憋出一个不屑的“啧”。
“就他？”林庭轩哼了一声，林眠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个意思。
林眠一脸严肃，拽住林庭轩袖子让他认真点：“他爸妈是不是给他办了转学手续后就让他一个人回老家来了，不打算管他了？”
沈听白的父母情况，林眠一家都很了解。
沈听白昨天回来的晚，自己家里的房间还没整理出来，昨晚和林庭轩挤的一个床，生活得寥寥草草。
要是没有林家，林眠都不知道沈听白一个人回来，会不会感觉落寞。
林庭轩大概是性格使然，再加上一些别的因素，听见林眠这么担心沈听白，很想笑。
事实上他也无情大笑了出来，笑得脊背都弯了，捂着肚子干脆停在了原地。
沈听白没多久跟了上来，路过林庭轩这里时敛下眸子，看向林眠：“怎么了？”
林眠：“……我也不知道。”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里，有什么好笑的成分吗。
林庭轩蹲在马路边抱着脑袋和发疯了似，大笑特笑了好一阵。
沈听白和林眠避免迟到，先去了学校。
林眠进校门没走几步，收到了林庭轩发的消息。
消息简短，字眼显得浮夸的狂傲。
——放心，你听白哥更疯。
林眠看着那条消息，想到了林庭轩在沈听白还没回来前，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沈听白就是条疯狗。
“话说……”林眠目送沈听白的身影去到远处，自言自语着和还处在原地的林庭轩说，“沈听白那个头发短短呆呆的小学生头谁给他剪的？”
要是没沈听白惊天地泣鬼神的鬼斧神工颜值撑着。
那简直就是一个小学生发型。
林庭轩言语轻松，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甚至还有嘲笑的意思：“你帅哥我。”
林眠：“……他昨晚没打你？”
林庭轩闻言，认真托着下巴想了想：“应该不会吧，我昨晚趁着他在沙发又睡着了之后给他剪的。”
林眠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呼出。
她拍拍林庭轩的肩膀，看待一个寿命不长了的人的眼神：“挺住吧。”
林眠走后，林庭轩在原地冷笑，“挺住什么，反正我昨晚跟那家伙报的你的名字。”
林眠进教室前打了个喷嚏，捂住鼻子停在了原地。
八卦传声器兼林眠十几年好朋友的卓婉儿小跑而来，勾住林眠脖子，“眠眠，你家二哥回来了？”
林眠知道她消息灵通，前段时间也已经听闻了有关沈听白的这个消息，就没多问，又打了个喷嚏应声：“嗯。”
卓婉儿以为她着凉了，把她推进教室，“昨天吹风了？”
林眠自己也不清楚，依旧点点头附和：“有可能。”
卓婉儿问：“你二哥回来之后去的几班报道？”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林眠就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担心沈听白在那里能不能够适应，“学校里最差的那个班。”
他们学校最差的那个班，从传闻中的高一一直疯玩到高三，整天不学好，打架闹事，挤兑走教学的老师一个又一个。
结果现在沈听白就进了那个班。
还真是造化弄人，充满戏剧性。
卓婉儿听了也变得结结巴巴，“你二哥沈听白不是从省重点学校的重点班转过来的吗，为什么会去最差的那个班？”
林眠想到了沈听白的父母。
那对在沈听白的成长经历中，犹如透明人的父母。
林眠沉默了会儿，最后什么也没再说，就只是又叹了口气：“算了。”
她希望沈听白不要在那个班受欺负就好，其他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讨论，慢慢改变。
林眠不放心沈听白一个人去最差的11班，私下发了消息给林庭轩：【他去那个班真的会没事吗。】
林庭轩始终心不在焉的，对林眠的话不上心：【能有什么事，又不会少块肉，你就放心吧。】
林眠认真，一字一字回复：【可11班之前发生过好几次欺负新同学的事情，还有几个人被通报批评了。】
林庭轩那边沉默了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消息发过来：【你听白哥应该不算被欺负的一份子，没事的。】
林眠：【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林眠说：【我想回家和爸妈商量，让爸妈和老师商量，把沈听白调到其他班，就算是平行班也好。沈听白去最差的班级，说不准成绩和前途会受到影响。】
林庭轩坐在自己教室的班级位置上，真不知道怎么说，挠挠头，陷入自暴自弃的碎碎言状态：“真不用担心那小子啊。”
林庭轩牙齿都要咬碎了，他本来还想趁着今天看看被其他人排挤欺负的沈听白，以报儿时——沈听白用武力相逼，骑在他头上逼着他叫“老大”之仇。
林庭轩希望他妹林眠能拿掉那该死的软妹滤镜。
就算沈听白不是疯狗，别人也欺负不了他。
因为——
因为——
因为沈听白他爸妈都是警校毕业的优异警察出身。
沈听白在小的时候就打架无敌手，身形力度颇有当一名优秀警察的风采了。
那样子的“小恶霸沈听白”，貌似就只在林眠的面前会装一装乖。
林庭轩没想到，林眠真的傻乎乎相信了十几年，一点没怀疑过沈听白那家伙的鬼话。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沈听白不会受欺负，林庭轩拉不下老脸解释给林眠听，只是敷衍说了两句：【得了，我去帮你看看不就得了。】
沈听白那小子分明在小时候就是被人围着叫老大的程度。
甚至连林庭轩小时候都深受其害。
林庭轩走去11班的路上越想越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不愿回想那些让他脚趾扣地的经历。
林庭轩趁着还没上课，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11班门口，悄悄往里看一眼。
他打开摄像头，对准了11班级内正在整理自己课桌的沈听白，画外音让林眠安心，“都跟你说了，他不会有事的，现在放心了吧。”
林眠收到视频，听到了视频中传来的震天响的11班学生的吵闹声。
临近上课，班级内还没来老师，11班的学生们在教室内冲来跑去，没有一个在位子上的。
而且脏话连篇飞，地板上躺着各种各样的纸飞机和纸团。
林眠打字的手都在颤抖，怀疑他哥眼睛出问题了：【你确定这叫没事？】
她觉得回去一定得好好和爸妈说说，让爸妈和老师沟通一下，把沈听白转到其他班级去。
林庭轩无所谓的吊儿郎当样儿，回了条语音，“再等两天吧，沈听白他爸妈把沈听白送到11班，说不定也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比如，只有11班这种班才镇得住沈听白。
不是不上心，说不定是在沈听白学习的这件事情上太上心。
选个好地方镇住沈听白，让他好好安稳地度过高三生活，顺利考上一个好大学，期间顺带磨磨他锋利的心智。
林庭轩回自己班级的路上，显示又收到了一条林眠的消息。
——【哥，我还是有点担心沈听白那种性格会吃亏。】
林庭轩正按出虚拟键盘来回复，冷不丁看到了林眠发来的截图。
截图中，被林眠备注为“沈听白哥哥”的对面那人，几分钟前刚发过来一条消息，还配了只哭唧唧但努力坚强的猫猫表情包——
【没事的妹妹，虽然他们有四十多个人，听说还有不少人身上背着处分，之前喜欢欺负新同学，老师也不管他们了，但我相信只要我好好学好自己的，他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欺负我哒。】
【嗯呐眠眠妹妹。】
【好的哦妹妹。】
林庭轩看沈听白那段话看得头皮发麻，眉头紧皱，嘴巴张的下巴要掉在地上，发出尖锐爆鸣声：“………………这个冰块绿箭！”
啊啊啊啊死绿茶！！
在他妹妹面上装什么小白兔呢！！！
沈听白昨晚从公园回来后，跟个大爷似把滑板扔给他，强硬叫他早点回去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嗯呐，好的哦~”林庭轩收起手机，阴阳怪气学沈听白的语调，不屑，“装什么。”
明明凶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