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可能性有两种。
第一种可能,是自己被背叛了。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他想杀自己,早就有机会。
血衣楼的追杀不论生死,甚至死了的自己比活着的更重要。
第二种可能……
兰香雪睁开眼,结束了运气调息。
经过一夜休整,真气修为恢复到了三成,若是不遇到强敌,已经足够自保。
白泷说:“你看上去气色不错。”
她感激的说:“若没有公子,我也无法恢复的这么快。”
白泷心里默默点头,这姑娘知恩图报,自己也不必要再兜圈子。
“按照昨天所说,你既已恢复,便准备一下,离开这儿吧。”
“山神庙并不是什么好的逗留点,这里虽然安全,但并不适合久留。”
“等你离开了这里,走出了这座山,你就自由了,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世界那么大,随便你去哪。”
他既是在催促对方早点给他送信去,又是发自肺腑的说这些感言。
在这间庙里待了这些日子,他已经无聊的开始练习手工雕刻了。
……没电没网,无聊的令人打哈欠,我都顺手做了多少套真题试卷了,还是用纸笔搞定了毕业论文,真后悔没把自己刚买的模型带过来拼装。
……哪怕是再好的风景也快看腻看吐了,继续久留在这里,真得考虑要不要带把乐器过来练一练了,练个唢呐,整天对着血妖魔吹抬棺曲,祝福它早点去世。
想到这里,白泷面色略显惆怅,他说:“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道别前的一些话,不必要说的太过于繁琐,总之……你懂我意思就行。”
兰香雪郑重其事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
……这是劝诫和警告。
……公子告诫自己不要回头,离开这座山,远离山神庙。
……他的表情那么凝重甚至惆怅,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要到来。
兰香雪捏紧了衣袖。
她预感自己的猜想正在成为现实。
但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稳住心神,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少女欠下身,对白泷道别。
“公子,望您珍重。”
“嗯,山水有相逢,再会了。”
白泷坦然的受了这一礼,内心有那么一点点良心疼痛。
多好的女孩啊,这么骗她还真是一些于心不忍,下次再见请她搓一顿吧。
他并不知道,高傲冷血的杀手低头欠身,这绝不代表寻常意义上的谦卑。
他更不知道,本该走向另一条下山路的兰香雪却靠着轻功中途折返了一圈。
她不仅没有走,反而顺着石阶找回了自己昨天上山的那条路。
少女顺着石阶来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她很清楚自己在找寻什么。
没有剑客会杀人不流血,昨晚山雨已经停歇了,血迹肯定还残留着。
她拾级而下,仅仅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在青石台阶上找到了痕迹。
一滩醒目的血迹映入眼帘。
昨日上山时还没有血迹,这是昨晚才出现的血迹,而且这样大量的出血已经足以致命。
但四周见不到尸体。
她还不敢肯定是不是血衣楼的鹰犬。
可随着脚步不断的走近,她的视线看向了一片的草丛,拨开了绿色的植被。
在草地上,静静的躺着一把染着血迹的刺剑,以及还没能点燃的狼烟筒。
她拾起刺剑和烟筒,抹去上面的血痕,揭开了一层包裹的皮革和纸片,找到了印记。
只有血衣楼的杀手才知道特殊印记。
“果然,还是被找到了。”
兰香雪幽幽叹息,她的推测成真了。
为什么公子会夜晚提剑出门?为什么外出短短半柱香时间却要换一件衣服?为什么早晨说话故意遮遮掩掩?有所隐瞒?为什么这么着急赶自己离开?为什么要奉劝和警告自己不要回头?
看到这些,答案已经十分明确,只有一个。
公子是要留下来断后……
兰香雪几乎将手里的烟筒捏至变形。
她已经能还原出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经过。
公子察觉到了猎犬的到来,夜晚出门,失去斩杀猎犬。
虽然处理了尸首,却被鲜血飞溅而弄脏了衣服,不得不换了一件大衣。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和自己交谈,不希望让自己知道猎犬的到来。
早上故意早点催促自己离开,还叮嘱自己不要回头,是担心迟则生变。
因为公子心里也清楚。
鹰犬只是先遣的探子,紧随而至的才是血衣楼真正的精锐!
他果然什么都已算清料到。
“公子……”
她朦胧且模糊,嗓音颤抖。
兰香雪从未感受过这样被人小心的呵护过。
心中的堤防已经近乎崩塌,些许的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她是一个杀手,一个卑劣的刺客,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愿意待她好的人,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她久久的站在山道上,握住了刺剑。
留给兰香雪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离开,要么留下。
她不愿忤逆白泷,不想葬送他的一片好意。
可事到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些的她,又怎么能做个无耻之徒!
他与自己非亲非故,却以一片赤诚之心相待。
不图回报,不谈利益,不言报酬!
明明自己只能招来无穷祸患,他还是义无反顾。
如果现在抛下公子不管就此离开,难道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付出吗?
哪怕开始了新的人生,也将会一辈子活在耻辱当中,倘若自己问心有愧呢?
她看向了山林之上,呢喃道:“该做出决定了。”
……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夕阳西下。
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色,血色的残阳没入山峦的缺口里。
一辆马车行驶到了山脚下,路走到了尽头,马也自然停下了。
防尘布被一只手掀开,随着布被掀开,一阵血腥味飘荡开来。
马车里走出来一人,他的衣服是红的,手是红的,腰间的刀也是红的。
红是因为刚刚杀完人,车里的空间太小,所以满车里都是血。
他是血衣楼里的天字刺客,代号‘斩狂’,外表中年模样,头发随意扎着,看上去有些邋遢。
但一个能活到三十岁后半的刺客,代表他有着极其丰富的搏杀经验以及江湖阅历。
由于他是自愿加入的血衣楼,所以待遇和其他杀手不同。
加入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因为喜欢砍人,是个精神病。
这次同行的刺客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地级杀手,但他觉得马车太拥挤,这三人太吵闹,于是就拔刀把他们给砍了,完事后心底有点后悔,就把他们重新拼了起来,但拼错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一把火烧了马车……所以说精神病的思维是没办法理解的。
最后找到这座山的刺客只剩下他一个。
斩狂本以为要费一番手脚,他不擅长追踪,鹰犬似乎也被除掉了。
令人意外的是,夕阳下的半山腰青石台阶上,坐着一名少女。
斩狂抬起眼,香血低下头。
山神庙里,白泷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