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讳疾忌医”
地面上的宋著明被一剑毙命。
蒋斯回与楼春山看着慢悠悠向他们走过来的游恒殊,神色皆带着些复杂。
还带着腥气的风从他们三人面上拂过,游恒殊偏头咳了一声:“看我做什么,阵修不抗打是真的,但最喜欢极限整活也是真的。”
……谁家好阵修一边喊着躺了一边偷摸在煞气压迫下画符。
这不就是变相秀天赋。
——天赋狗。
楼春山和蒋斯回的心声,在此时奇妙的统一。
三人面面相觑了几息,又顺势看向地上死透了的宋著明。
——“好臭。”
楼春山离得最近,脸上又溅到了血,对于气味格外敏感。如今没了紧张感,留意到周围情况后险些被尸身散发的气味儿熏晕过去。
游恒殊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停下了。
蒋斯回轻微的抽了一下嘴角。
楼春山则迅速捏了个去尘诀,一遍不够觉得隔应又捏了第二遍。
她捏完诀皱着眉看向宋著明,躺在他尸体边上的是一个碎掉的玻璃瓶子。里面应当是装着东西的,可惜不知为什么找不出来什么痕迹。
“……有一种腐烂的味道。”楼春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直直往旁边走了好几步,只留蒋斯回一个人在宋著明边儿上,他甚至还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正常,阴煞入体停驻时间太久后,他本身就不算人了。”蒋斯回站起身来,到底也不敌这气味,走远了。“宋著明身上曾经有那么多阴煞,他早就是一个名为‘宋著明’的壳子了。”
“……那阴煞呢?都死了?”楼春山屏气,觉得这事儿不对头——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数的,就她那个练气的修为,照陷在阵里时阵外女声那猖狂的口气就不难看出,她能刺伤她一片衣服角都难。
可奇怪的偏偏是,她不仅刺中了,还真的把人杀了。
听到这话的游恒殊撩起眼皮子看向蒋斯回,颇有些意味深长,但没有开口。
蒋斯回回望,只是笑笑。
她就说吧,剑阁这两个人没一个简单的。
游恒殊轻呵了一声。
“小春,我觉得比起这个,你可以先看看你自己历练任务的完成情况。”
剑阁嫡传弟子的任务通常都由汲天盘指示,且每一次任务都会对应生成一个符号在传音玉上。一旦完成,会自己抹消。
———这么方便的东西,什么时候全修真界普及一下啊就是说。
游恒殊心里吐槽着,看着楼春山拿出传音玉。
传音玉上的符号消失了。
楼春山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锁定在玻璃瓶上。
“……瓶子就是知朝露?”
说完楼春山自己都摇头:“不可能,瓶子里肯定有东西,东西呢?”
游恒殊摊手。
蒋斯回凝着瓶子半晌,也保持沉默。
……这个任务太怪了。
楼春山摩挲着手中的剑,思绪重重。
莫名断掉的时间线,忽然轻而易举杀掉的人,完全不曾听过的女声,以及碎掉的内容物不知所踪的瓶子。
像是掉进了一团雾里,举目茫然,想要抬脚远离的时候却发现,不是自己在雾里,是被一片雾气扒在身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楼春山没有犹豫,重新回到宋著明身边弯腰把瓶子捞起来:“我得把它带回去,让我师父看看。”说完抬眼看着游恒殊,“小游师姐,你没意见吧。”
嚯,你都拿手上了还管我要意见。
她笑着摆了摆手:“拿走拿走,反正我拿着也没用啊。”
就覃将行那个脾气,她就算拿给他看他估计眯着眼睛瞅两眼就打个哈欠转身走了,顺带跟她说一句:“不重要。”
嗯,对,她就是刻板印象。
不过,说起覃将行。
游恒殊抬头望着逐渐泛起亮光的天。
好像也是时候回去了。
她收回目光,望向剑阁二人,几人再次对视,看出了对方眼里同样的意思。
蒋斯回与楼春山同她抱拳,两双眼睛一双温润一双锋利:“那便宗门大比时再见了。”
游恒殊回以一笑,临了了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春你师父也让你压着不突破了?”
已经走远的楼春山自然听不见。
只留游恒殊在原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什么东西,最后又与死不瞑目的宋著明对视。
“……真是的,连个现场都不知道收拾。”
游恒殊指尖又窜出一团火,她盯着火看了一瞬,放弃:“…不行,拿这个烧宋著明也太隔应了点儿。”她摸了摸储物戒,薅出了一把覃将行给她留的符,灌了灵力直接往地上一撒。
做完这些,她偏头又咳了两声,嘴角渗出点血来:“……嘶,傻叉天道,不给人突破非得让我引煞气入体再化灵力,呸。”
她转身。
身后火焰缭绕,大火暂时掩盖住一切。
“……清洲,真是个谜一样的地方啊。”
这句话随着烟气,散在了晨光里。
散在晨光里的还有一缕茶烟。
蒋斯回带着楼春山与剑阁前往闻道观的队伍会合,楼春山同蒋斯回暂时告了别,找到了正在品茶的她师父。
茶烟氤氲。
楼春山看到她师父抬首,望向了闻道观的方向:“……为师知道了,这件事暂时不需要你处理。”她摩挲着茶盏,有些担忧,“那样的冲击力下,强忍着没突破晋阶对你不利,记得服些调息丹。”
楼春山点头,眼睛转了一圈,又甜甜笑开:“师父,您说巧不巧?我这次任务遇见了一位师姐,听门派大抵是闻道观的分支,也叫游恒殊呢。”
楼春山师父听罢,拿着茶盏的手一顿:“……天衍宗?”
“咦,师父听过这个门派?”
………………
与楼春山这边稍显客套的汇报不同的是,天衍宗上下一片热闹——他们宅了多年一朝出门历练就是三年不回的究极二极管大师姐回来啦!!!!
陈临宴作为游恒殊正儿八经的小师弟,被宗门里几个调皮同门拖拽着来到山门前。
“别看你那个破书了!小陈师弟你反正要压修为,来来来,一起接大师姐!”
“这都马上三年了吧……我记得大师姐就是三年前暮春出的门,这会子初春。就大师姐那个速度,我猜也快到渡劫了吧?”
“……我也觉得,毕竟我们宗目前除了小师弟普遍都要结丹或者结丹中后期了嘛。”
“小陈师弟要不是因为我们真的没有合适参加人选,且不能不去的话,估计跟大师姐也差不多。”
“好恐怖。”
“好恐怖。”
……
陈临宴耳边全是这些声音,三年过去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习惯,也对游恒殊之前所处情况有了不能再清晰的认知。
——有时候真不能怪游恒殊像个老妈子,当崽子过于聒噪的时候谁都会忍不住手痒。
不过……
陈临宴缓慢的眨了下眼——他师姐,应该还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因素停留在结丹初期吧。
他前几天看到了个调息阵法,试着改了改,也不知道对游恒殊有没有用……
陈临宴默不作声,心里却始终盘算着那些没改完的阵。
有脚步声。
陈临宴抬眼。
来人迈着轻轻巧巧的步子,眉眼间依旧带着一点天生的冷意,不过眉目舒展,倒不会显得过分难以亲近。气质相较于三年前零星的照面看上去的紧绷已有了很大的进步。
且越发像覃将行那种漫不经心的散漫上发展了。
陈临宴在心里默默补充。
如若放在三年前,他一定会直接说。
而三年后,成长了一点但不多的小师弟决定回去私下跟师姐诚恳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
游恒殊走到他们眼前。
她瞥了一眼陈临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凭着三年通信未断的情意琢磨出一点令她手痒的意思。
不过她没细究。
陈临宴这个犟种的想法没办法细究,因为最后只会让她的拳头变得更硬。
:)
她一一和师弟妹们打了招呼,一群人跟她呼啦啦的往天衍宗里跑。
……不像是个正经修仙宗门,像什么小学生搞集体春游。
一群人围着游恒殊也不问点儿正事儿,净捡着哪里好吃好玩儿的问了。
末了还得感叹一句:“师姐你还是保守了,你就该去帝洲看看,那边好多美食我到现在没吃完——嗷!”
还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现身的覃将行云淡风轻的赏了满脑子全是吃的冤种弟子一个脑瓜崩,凉凉开口:“要不要送你去剑阁玩玩儿?”
瞬间噤声。
——虽然掌门真的没架子,但是他们遇见掌门也是真的发怵。
跟老鼠见猫似的。
游恒殊腹诽。
随后自己脑门也被不清不重敲了一下。
“受着伤的时候心里就少想些有的没的,小游。”
覃将行说这话的时候更是一句话八个声调,阴阳怪气的不行,“哟,还是煞气入体呢,真了不得啊游仙人,这都不吃药硬抗啊?”
游恒殊没吭声儿。
吭声会被骂的更惨的。
她耷拉眼皮装死,偏偏陈临宴在旁边听到后颇为耿直的来了句:“师姐,不要讳疾忌医。”
——忍笑忍得好辛苦!!!
身后一众同门低着头耸肩,实在没忍住的咳了两三声。
“……”
你看吧,拳头邦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