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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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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不见光的东西在与人缠斗时最首要的就是拖着粘稠恶意的触手,欲将人拉入深渊。

恶念脱离载体,逐渐凝实,张牙舞爪汇聚成一团流动的人形,涌动在上面的人面挣扎尖啸,同周围的青山好水一对比,更显出狰狞可怖来。

钉在某一个恶念体内的缚灵追踪阵像是摆脱不掉的枷锁,它流动着,翻涌着,却阻挡不住布阵人对阵法的感应。

焰火在阵法粼粼的光中窜出,火焰在它体内翻卷炙烤,纯正的灵气与热浪令它痛不欲生,人面不断扭曲逃窜,尖啸一声叠着一声,势必要将来人的耳膜划破。

“宋著明,别装死。”

随着焰火一道席卷而来的,还有这样一句话语。

来人发丝翻飞,声音带着冷意。

尖啸的人面们于是跳动着变化成一个人形,辨明不清性别的声音同在宋府那时一样飘渺无依。吐露出来的话语也依旧的让人听了直皱眉。

“游恒殊——没有比你更可怜的东西了,满座的大能为何只让你一个人前来?明知是我你又抱着多少胜算追来?”

尖锐的声音已经算得上精神攻击了。

“——还是说,你是特地来找死?”

“…我等你死呢。”

倏忽有阵法层层叠叠繁复得让人看不清笔画,游恒殊踏在一堆阵法之上,这阵成前后不过瞬息。

她冷笑:“变成个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玩意儿后连人形都维持不住,附在何经纬身上诱使他戕害别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想害的还是陈临宴。

当了天衍宗十几年的大师姐,跟着覃将行耳濡目染早早学会护犊子是什么意思的游恒殊,眨眼间在宋著明各个方位布好了杀阵。

——这东西邪得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场这么多大能没一个看得见,若是她没出手……

游恒殊什么话也没说,面色不明地站在法阵之间。阵法明明灭灭好几次打得黑气数次溃散又数次凝聚,周身灵火蹲守在四散的黑气前,逮到多少就烧多少,黑气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小。

“怎么,宋府上剑阁掌门弟子那一剑就如此伤你肺腑?到如今就只能叫嚣几句,连个法术都捏不起来?”

游恒殊嗤笑一声,好整以暇看着这团气。

被削减了许多黑气的宋著明蠕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形,在铺天盖地毫无喘息的杀阵里逃窜,向游恒殊的方向奔去。

“我劝你别近我身,宋著明。”

游恒殊的眼睛映着奔袭而来的宋著明。

“你尝过这火烧在自己身上的滋味儿吧,尤其是你现在只是一团灵魂怨气捏出来的东西。”

宋著明不语,直冲游恒殊。

火焰骤起,黑气四散。

最后一抹黑气上刻着游恒殊曾经刻上去的追踪阵,它利用那些四散的黑气近了游恒殊的身,猛地刺入尚未来得及抵挡住的游恒殊的眼睛。

刺入前只留下一句阴冷之声。

——“那你也来试试,上不得台面的诱惑手段?”

………

闻道观大殿。

作为这次大比最后的胜者,游恒殊被几个长辈们变着法儿的夸了一遍。

“从今日起,游师妹就是我们这一代的第一咯。”魏洄雪等人落后游恒殊一步,小小声传音。

但没一个理她的。

白鸿如眼神放空,神色麻木,从被提溜进大殿之前就嚷嚷了好几遍:“惨了,还是要去锻刀。”

……撼天宗的锻刀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活动啊。

陈临宴就更不用说。

魏洄雪打量了肩上血迹还没怎么干透,低垂的眉眼里藏着几分阴郁气的陈临宴一眼,心里啧了一下。

——这小子但凡不是被覃道尊压着,估计早就跑路找师姐去了。

陈临宴感受着身上轻轻压着他不让他动弹的威压,反抗数次无果。

他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去。明明覃将行知道游恒殊为什么突然离开。

“你和小游不一样,你看不见那东西,去了就是死。”

传音拧成一线灌入耳膜,覃将行的声音不容置喙,“给我老实呆着。”许是想起来这小徒弟也是头倔驴,稍微又软了软声音:“…你总得信你师姐吧。”

陈临宴握紧的手稍微松了松。

这边魏洄雪又稍稍往上抬眼看了看自己师尊,又悄摸瞥了一眼覃将行,最后环顾一圈气氛不太好的大殿。

……这会儿比试结束了,游师姐你再不赶紧回来,麻烦就要来了。

她心里想。

游恒殊执剑站在列首,眼睛同样逡巡了一周。但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重新垂下眼睛。

……

“……恕在下直言,程掌门如今可否好好处理一下我徒儿和道尊弟子的事了?”

你看,麻烦来了。

所有人在这一刻又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头疼,神色各异。

程乾子在上首刚张了个嘴,就被覃将行打断。

“苍南掌门,这是你我徒弟之间的事,便不用问我师弟了。”覃将行神色未动,看向苍南掌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他说不得,只能去做个不明是非的恶人。

他言语强势:“那是本尊的徒弟,徒弟秉性如何本尊自然清楚,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伤了何经纬。”

“您的意思是,您徒弟轻易打破规矩,出入比武台介入比试,把我徒儿重伤至意识模糊,是我徒儿应得?!”

苍南掌门哪里接受这样的结果,看向上首几个人。程乾子装死,陈舟宁神色怏怏只垂眼看自己的手,炼钢打了个哈欠掏了掏耳朵像是没听见,崇明也只是合掌。

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四宗一体”,心中尽是悲愤:“尊者,修仙界敬您一声是因您当年对修仙界有大恩,但如此情况,您又配这一声尊者吗!”

这一句话倒是让程乾子起了反应,但是刚抬头就又被手边的炼钢拉着,到底是没骂成。

瞧这事儿闹得。

殿上气氛剑拔弩张,却又带着一丝荒谬的戏剧幼稚感。

覃将行心里又叹了口气,顺道又隔空压下试图开口说话解释当时情况的陈临宴。

左右不过是他担个责损点儿声誉而已。覃将行依旧平静,他一个“是”字就要脱口,却有人比他更快。

——“是。”

门外忽而传来道女声,声音不如之前清亮,含着点儿哑意。

所有的目光在一瞬汇聚于那一点。

游恒殊回来了。

“猖狂小辈!口出狂言!”

苍南掌门积攒的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点,浑厚的功力逼近刚出现在殿门前的那道身影。

但游恒殊比她更快。

一道阵法亮起,本该在治疗着的何经纬凭空落入苍南掌门与游恒殊之间,于是近在咫尺的杀意停了,硬生生刹住的后果便是苍南掌门嘴角的血迹。

游恒殊此时又顶着没什么表情的脸说一些能让人真气逆流的话:“前辈失礼,您徒弟当时实在蹊跷,所以我顺手画了个追踪阵在他身上,刚才已经散了,还请您别介意。”

她说完这话,不着痕迹咽下自己喉头一口血。

“……”

这话一出口,大殿上插不上嘴和看戏的都神色微妙。

“呃……你师姐真的……”魏洄雪哽住,头一次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游恒殊像是没察觉一样,朝气到极致于是诡异的冷静下来的苍南掌门点了点头,提着何经纬的后领没半分顾忌伤员的客气往他面前一扔:“前辈不信,那便让当事人自己说说。”

苍南掌门看着她那张实在是理直气壮的脸,呼吸起起伏伏好几次,从嗓子里硬生生憋出来一个:“行。”

……

何经纬转醒恢复意识后听到得第一句话来自背后,那声音来自之前重伤他的女修。

——“眼高于顶、由妒生怨而招徕不知名的恶念邪祟裹身,最后在诱导中向与你比试的陈临宴下杀手,你承认吗?”

女修开口,一张嘴话就砸了他个鲜血淋漓。

本来还茫然的何经纬记忆回笼,回想起来自己比武场上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又想起脑子里从某一日突然出现的声音。

他脸色惨白,回头看开口的游恒殊。

他先是看到了一双平静又暗蕴星火的眼,再看向了游恒殊不知经历了什么而格外狼狈的脸和衣服。

——游恒殊如今很狼狈。

她手收在袖子里,如今还在颤抖,腕上有道极深的伤,虽说她止住了血,但已经沾染在衣袖与衣摆上的那大滩大滩的血渍没来得及清除。

她胸前也是一片,整个人虽说不是从血水里拎出来,但也狼狈不堪。

“你应该知道,我救了你一命。”游恒殊与何经纬对视,眼神里藏着点儿冷意。

他自然明白的。那东西诡异又善于蛊惑人心,若不是游恒殊给他逼出来,如今他就是个傀儡。

他当着闻道观大殿里众多人面前,深吸了一口气,给游恒殊行了个抱拳礼。

“多谢这位师姐相救……对陈道友的事,十分抱歉”。”

游恒殊听完后眼神半刻也没有停留,转而再次望向苍南掌门,她终于笑了笑,指了指自己一身狼狈:“前辈,您应当也看得出如今晚辈身上的伤和您徒弟不相上下,至于这事儿其中缘由前辈自可以之后问您徒弟。”

说完才接着看何经纬:“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游恒殊指向一直看向这边的陈临宴。

“你之前险些害死谁,便去跟谁道歉。”

她说完这些便看向覃将行,笑意渐次明显:“虽说事出有因,但晚辈身为穷问道尊弟子不分场合、只顾私心,公然扰乱比试规矩。有损道尊形象,愧于道尊教导。”

“晚辈也没什么好还的,但也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她后头那口血最后还是没压住,一道血线下来,但自身语气却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这一身散尽的修为,便是代价。”

苍南掌门不语,他自然从方才游恒殊抓着何经纬时就发现她内丹空虚,甚至说已窥不见修为。

从游恒殊进来就盯着她的上首几个人更是各有各的叹息。

“……啊?”

从刚才游恒殊进来就没反应过来的魏洄雪如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一把拉过站在她身边一样被这一句话砸愣神的剑阁游恒殊,又看了眼死死攥拳的陈临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是,这是什么苦情戏走向,我怎么看不懂,我漏了什么?谁看明白了?”

“咳……非闹成这样,你看不好收场了吧。”

充当背景板许久的程乾子终于开口,他清了清嗓:“诶,都各自带着伤,别扯有的没的了,何经纬跟你师父回去接着疗伤去!”

“至于游师侄……”程乾子斟酌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词儿。

他默了半晌,看向一言不发只盯着游恒殊的覃将行,“……至于游师侄,辛苦了。”

游恒殊看向程乾子。

或者说她不仅在看程乾子。

她看向她师父、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合掌悲悯的崇明、看向陈舟宁,看向炼钢。最后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

“……确实很辛苦我了。”

……

人类的情感与欲望,无论平日里如何紧锁,都不会消失不见。

而这些东西,只要有一个引子,便能呈燎原之势蔓延到各处。

何经纬便是这样被恶念钻了空子的。宋著明,或者说这一天恶念那日躯体死掉后,便一直找东西滋补自身。恰巧遇见初出茅庐正年轻气盛的何经纬,少年人心里头那股不服气便是最好的引子。

“没错,你不比他们差,他们不过是有着更好的资源,霸占更好的灵脉。”

“你凭什么要输给这些人,凭什么非得屈居这些人之下?” “杀了他们,你就是第一了。”

何经纬的傲气变成恶念的滋补,恶念又诱导这些少年傲气变成毒入心扉的利器与嫉恨。

——“那你也来试试,上不得台面的诱惑手段?”

于是它刺入游恒殊的眼睛,捣入她的识海,探查她的记忆,试图搅弄风云。

游恒殊的意识随着这句话,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确切地说,是回到了走问心道的时候。

当然,宋著明只会比问心道还不客气。

先闪过的,是久远到如同上辈子,或者说已经是上辈子的回忆。她在回忆里看见了从包里探头的书,看见了自己的房间,看见了两张许久不见的脸,那是父母的脸。

这是思念。

神识恍如身临其境,而处于现实的躯体也做出反应。手指微抬,一个阵法便形成,这一次,游恒殊从阵眼变成了阵中猎物。她将阵的杀招对准了自己。

然后是初入十二界洲。

无依无靠的幼童在短短几个月里挣扎着寻找过生路,但毫无例外的都失败了,她饥寒交迫,连行乞的力气都没有想着就去死好了。

这是恨。

她灌入灵力,启动阵法,一道又一道灵刃对准自己,削了发丝,割破血肉。

之后是与夫人相依为命。

犹如空气一样的夫人和她,在偌大的宅子里占据一小块拥有花的院子,花草长势喜人,因为夫人会精心呵护它们,又因为那院子没什么人烟。

然后夫人就没了。

一团空气离开了,得到了一个敷衍的墓碑。

于是依附着她存在的另一团空气也跟着离开了。

这是茫然与无力。

最后一道灵刃开始聚集,那是这个阵法最后的杀招,已经淌了不少血的她手指因失血微颤,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却依旧不依不挠的往阵里灌灵力。

最后是不得寸进的修为。

这里包含了不甘与恨。

最后一道灵刃成了。

所有的负面情绪被钻入的黑气重新翻找出来,擦拭清洗后焕然一新又昭然若示。

——“你看,你难道不是一个可怜东西?”

——“真可怜啊,你身边除了你,谁不是天之骄子?”

——“你再看看那个和你名字一样的人,你看看她,你再看看你,你真可怜啊,游恒殊。”

——“这不就是,同名不同命吗?”

可怜吗。

可怜啊。

不该恨吗?

当然应该。

那恨吧。

我也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孩子的,我也应该有着美好回忆的,我更不应该被阻挠、被辜负、被针对。

所以要把辜负我的杀掉,把碍眼的天之骄子天命所归斩杀。

我才应该是最好、最优秀的那个。

游恒殊的眼睛晦暗了。

旁人看不见的煞气如之前的何经纬一般萦绕全身恶念冲天。

最后的灵刃不留情面的劈来,直对她自己的心肺。

说得那么好听,轮到自己不也变成了这样一副傀儡模样?

人的欲望,就是这样好拿捏啊。

宋著明看着意识不断沉溺走向自决的游恒殊,心下嗤笑。

“这样就更可怜了,嘴上这么义正言辞,如今不也是要被彻底吞噬沦为我的载体?”

他不多的黑气翻滚着,凝出一张似哭似笑的脸,嘲笑游恒殊的言行不一。

神识弱到近乎为零了,说明外边那道灵刃已经刺入游恒殊肺腑。

宋著明终于满意。

他的黑气丝丝缕缕缠着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神识,眼看着就能吞掉了。

“…终于逮到了。”

就如同一直守株待兔的宋著明一般,一道声音透着虚弱,却依旧听得出笑意。

被黑气包裹的神识骤然变成一团极盛的火。烧得他最后一缕黑气也散逸。

“……我都说了,我的火对魂体最有效。”

游恒殊暗下的眼神再次亮起,周身是紧跟着黑气移动而来的阵法,阵阵杀招,毫不留情。

而那道本应该刺入她自己肺腑的灵刃,不知何时贯穿了被硬生生逼出来的那一点黑气。

她自己周身也薄薄绕了一层火——不然就要跟着宋著明一起死了。

游恒殊等那黑气尖啸消失后费劲地抬了抬手腕,关了阵法,看了眼腕上那道被阵法伤得最深的口子。

她还是没有感受到追踪阵的消失。

那个鬼东西仍然没死透。

“祸害遗千年。”

她在原地急喘几口气,咳出来许多的血:“麻烦的东西……怎么最近老咳血。”

她有气无力抹了把嘴,神识被入侵的滋味儿并不好受。但是……

游恒殊又开始调整呼吸。

宋著明拿魂体意图侵占她神识,在他观看她记忆时,不可避免的也会被她察觉一些属于他的信息。

“……也不算完全没收获。”

她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记忆,觉得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宿命。

她叹了口气,画了个阵传送到闻道观大殿门口后,一言不发的散了体内灵气。

她灵气散得格外快。

灵气对她来说就是死死攥在手里的沙砾,如今一朝松手,不用再做什么就能漏到底。

她散了几乎所有灵力,只留了能启动当时顺手画在何经纬身上的那个阵法的一点点后,抬步走向大殿。

……

“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闻道观的大殿里如今只剩游恒殊和四宗出席人与覃将行。

听完游恒殊交代完始末后,覃将行代替所有人发问。

“念力和‘知朝露’。”游恒殊老老实实回答,她对着几位长辈格外实诚,顶着程乾子看不过去已经丢了个去尘诀给她上上下下清理完的那张干净脸蛋,这时候也不像之前那样同覃将行说谜语了。

“反正我正经修仙的路子走不了了,我想试试修一修念力。”游恒殊持续实诚:“之前我就打算找天道算账,如今您看,机缘巧合下让我瞥见了那么一点点真相,那些恶念又只有我能看得见,修这个正好。”

“……小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覃将行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对游恒殊言语中那个“之前”做追究,他只是盯着游恒殊的眼睛,似乎要确认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修念力,就注定意味着你不可能出现在明面上了。你也看到了,上个修念力的下场是什么样。”

不人不鬼搞出一堆破事儿呗。

游恒殊没心没肺微微弯了弯眼:“师父,我办事儿您放心,我自觉不会变成那副鬼样子的。”

“……你最好是。”

覃将行对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看向程乾子那几个:“……诸位看见了?”

几个人点头。

于是覃将行把头扭回来,盯着游恒殊看了半晌。

游恒殊任由他看。

“你知道了念力和‘知朝露’,就应该算是知道了许多事情。”覃将行斟酌措辞,“小游,我们身在局中,即使看在眼里也不能过多再透露你些什么。”

覃将行把眼睛垂下。

“那么,从今日起,你便不是天衍宗大师姐了。”

“其实本来也不是,对吧。”游恒殊笑了笑。

覃将行也对她笑,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雕出来的小人偶,递给她,又摸了摸她的头:“不,一直是。”

游恒殊拿着小人偶看了会儿,这一次,小人偶是她的样子。

……

被支开的魏洄雪陈临宴等人又聚在一起,苦哈哈等着自家师父和游恒殊谈话结束。

不过白鸿如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说是要滚回撼天宗锻刀了。

“游恒殊这三个字,多多少少带点儿玄乎了。”她幽幽说着。

跟蒋斯回站一起的游恒殊闻言抱剑凉凉看她一眼:“你是对我和小游师姐的名字有意见吗?”

“我可不敢有。”魏洄雪撇了撇嘴,指了指大殿紧闭的门“也不怪我啊这么说,你看里边儿那个当谜语人的,”又看了看搭她腔的游恒殊,“……还有你这个拿着剑哐哐砍人半点情面不留的。”

“……我师姐自有她的道理。”陈临宴听完这话开口,表情间颇有点对魏洄雪这话的不赞同。

“好好好。”

你们师姐弟两个并师父都一样的护犊子。

魏洄雪翻了个白眼。

她还想接着说话,却被传音玉的亮光打断。

或者说,这一圈人都是如此。

上面讯息没头没脑的。

——“大比已毕,当去历练。这次就去帝洲吧。”

“是汲天盘给的。”蒋斯回看了一眼,同游恒殊已经见怪不怪。

“不是我说,汲天盘真好用啊……所以穷问道尊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本命法器放在剑阁。”魏洄雪撇了撇嘴,明白汲天盘布置历练的含金量,但忍不住吐槽一嘴。

“多大点儿事嘛,如今我们都接到这个消息,想来师父他们是要我们一起的,一家人,魏师姐,都是一家人。”游恒殊握着剑柄笑嘻嘻地搂过魏洄雪,言语亲昵。

一片融洽氛围里,只除开陈临宴脸色不大好看。

他的传音玉里还多了一句。

——“游恒殊,即日起便不是天衍宗弟子了。”

“划嚓”玉断的声音清越。

陈临宴的手被划了数道痕迹。

几个人看他,都瞥见了那条消息,一时间都噤声。

“等下,小游师姐不是已经——”游恒殊的话被蒋斯回拉她衣袖的动作止住。他对游恒殊摇头。

游恒殊已经修为散尽,如今又被逐出师门,哪里的惩罚要这么重?

陈临宴抬头看向逐渐敞开的大殿大门。

他明白他姐姐那些人自是有谋算,只是这事放在明面上来看,对他师姐多不公平。

会有多少人,因为这看不清原由的面上过程,在背地里轻视、嘲笑游恒殊?

他站在天光里,心底茫茫然。

他看见逐渐显露出身形的游恒殊遥遥同他笑笑,依稀说了一个“再见”,仍然是那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眼热。

好像有一些东西,在这一刻开始泾渭分明了。

……

人间如今细雨婆娑,春雨一向是金贵的,洋洋洒洒向人面上、向庄稼草木身上撒去,给予了一场又一场生机。

游恒殊离开闻道观,便被送下山了。

她撑着把伞,沿着一条偏僻小路走了许久。

这一处靠近郊外,平日里没什么人,难得可贵的是花草茂盛,颇具野趣。

她稍稍俯了身子,去碰了碰在雨里被洗濯后显得格外娇艳的花瓣。

“开得真好啊。”她仔仔细细看了会儿,又起身往深处走了走,随着花丛被拨开,最终露出一块空地和一方小小的碑。

“夫人,您看我多有眼光。”

游恒殊走近,摸着那块碑,眼睛也像是被雨浇得有些潮湿,但笑意盈盈,语气是话家常的轻松闲适。

“我小时候一眼就看中这一处,主母也看在面子上应了我这个小小请求。”

游恒殊对着那块字刻得歪七扭八的碑絮絮叨叨,像是没长大的小孩子。

“我好久没来,也没见您这儿长什么杂草,可见我那点儿霉运是换您清净的。”

游恒殊盛着一点点水光的眼睛弯起来,伞遮着那块石碑和她自己。

“您别怪我,我刚给您立了碑就被捉去山上修仙了,修仙修到现在呢,”她嗓音很轻,像是在说梦话:“我过得不错,如今更是要去干点儿大事,已经长成你之前念叨的样子了。”

“……只是我有点想您啦。”

最后这句,渐次清浅到听不见的声音散入同样细得雨丝里,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游恒殊又沉默了许久,最后摸了摸那块墓碑。

细雨朦胧中,她倏尔听见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叫法。

——“……小妹?”

她茫然转过身。

雨丝中,她撑着伞,与隐在回忆里许久的旧人打了照面。

来人也撑着把伞,同她一样青色的衣摆被水汽氤氲着,朦胧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游恒殊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有些迷茫,她微微张了嘴,下意识便如同记忆里还很小的她一样嗫嚅了一声。

——“兄长。”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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