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似是故人
街市
人群熙熙攘攘,容月穿过一个个路人,慢慢朝一方前进,望着前方熟悉又陌生的人,容月仿佛觉得自己走过了一个时空。
走到离那几步之遥时,容月忽然顿住了,她不敢上前,只呆呆的望向他。
那人许是感觉有人在看他,转头便对上容月的目光,霎时,笑了出来。
“小娘子,老朽可算等到你了。”他费力举起木棒,躲开人群朝容月走来。
“不知,小娘子,可还记得老朽。”他细细打量着容月,轻声问道。
容月回过神来,笑着道,“记得,我这不又来买您的糖葫芦了。”
“小娘子,你没事便好。 ”老者慈祥的笑道,“那日,多谢小娘子护下老朽,不然,老朽这把老骨头就遭罪喽。”
“不妨事,您身子无恙我便安心了。”容月笑着答道。
“为了报恩,请务必将老朽这点心意收下。”边说边从胸口掏出一个老旧的钱袋,颤颤巍巍递给容月。
“不可,老丈,使不得,使不得。”容月连忙摆手拒绝,身子还往一旁挪了挪。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老朽一命,虽老朽囊中羞涩,但合该倾我所有报答你,小娘子莫要拒绝,否则老朽于心不安呐。”老者笑着劝道。
“老丈,这样罢,您将您这手中木棒之上的糖葫芦都给我,我将这糖葫芦皆捐给流民幼子,以善广传之,你我之间便算了结,您看如何?”容月笑着指了指糖葫芦道。
听闻,老者思索片刻,“也好,娘子真乃良善之人,既是广传之,这木棒之上的怎够,这样罢,老朽今日请你吃晨食,且告之老朽住所,三日之后,你来老朽住处拿老朽新做的糖葫芦,如何?”老者笑着以容月的口吻说道。
容月无奈的笑了笑,“那便劳烦老丈出手相助,但买材料的钱得我出,不然,我便不来了。”容月笑眯眯道。
“哈哈,好,好,便依你就是了,老朽姓吴名为,不知娘子如何称呼?”吴为笑着问道,“老朽带你去这街市味道顶顶好那家去。”
听吴为说出自己名字,容月心颤了颤,笑着道,“无为乃有为,吴老,您这名字好,我名池宿,吴老唤我阿宿便是。”
“忆就西池宿,月圆松竹深。”吴为缓缓吟出,轻轻点头道,“好名字,好名字。”
“吴老,我还有一个朋友在那边等我,我去同他说一声。”容月温声道。
“哎~你将她一同唤来罢,多一个不多,老朽还是请得起的。”吴为笑呵呵的道,“去罢,去罢,老头子我在这等你。
听此,容月只得快步向白杨走去。
“公主,你回来了。”白杨开口道,他一直注意着容月的动向,瞧见容月同一老者交谈许久。
“那老者是我前些日救下的,稍后我等同他去用晨食,你唤我阿宿便可,切莫说漏嘴。”容月望着白杨叮嘱道。
白杨点了点头,将马车牵到一店铺旁,给了一两银子让其将马车看住,店家接过银子笑的灿烂,重重点头。
容月便带着白杨朝吴为走去。
“这便是你的朋友罢。”吴为打量着白杨笑呵呵道,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走罢 ,老朽为你们带路。”
白杨朝吴为拱手,随后二人跟着吴为朝一边走去。
半刻钟之后,三人已坐于一馄饨摊位之上,是吴为眼尖寻的一个桌位,摊位上已人满为患。
“老板,三碗馄饨。”吴为笑呵呵的对摊贩说道,“这家馄饨是乃一绝。”转头又对二人说道。
“是哩,这家乃整个街市味道最绝,还大碗。”一旁吃的正起劲的食客一边吃,一遍接过吴为的话。
容月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渴望,真有那么好吃么?想了想都咽了咽涎水。
等了片刻,摊贩便端着馄饨过来了。
“馄饨来喽~”摊贩手脚麻利的将混沌端上桌,“客官,您等慢用!”
缕缕白烟从白色瓷碗从散开,碗中一个个‘脸皮儿薄,小肚儿圆,褶皱如花’晶莹剔透的馄饨相互挤在一起,汤色鲜亮,几许青翠葱花缀在其中,若干透白的小虾浮在汤中,只是瞧着便让人爽心悦目。
原本不算饿的容月见此也不由得涎水滋生,几人拿起桶中木箸,拌了拌便吃了起来。
平日里白杨养成用膳迅速的习惯,容月觉得此举伤胃,便让阿梨强制他细嚼慢咽,渐渐的白杨便放慢了用膳速度。
三人吃饱喝足,吴为便付了银两,随即几人起身离去,不耽误摊贩其他想用膳的客人。
容月与吴为慢悠悠走在前,白杨则距一步之遥跟着。
“阿宿,我之前见你在街边瞧我,仿佛似透过我看旁的人。”吴为望着容月的眼睛,停下来笑呵呵道。
听吴为之言,容月身型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望着前方,沉默不语。
见二人停下交谈,白杨默默退至一旁,在一旁瞧着二人。
沉默片刻的容月,缓缓开口道,“吴老慧眼。”
顿了顿,复又道,“曾有位老者亦出手相助之,他与吴老有几分相似、、、”
她又怎会忘记,前世在孤儿院时,自己因是早产儿,身型十分瘦弱,便得院长不喜,因此自己常常受欺却被视若无睹,经常食不果腹,即使奋起反抗也是徒劳,有一年几天吃食被抢,差点没挺过去,是有个常来孤儿院的老爷爷递给自己一个馒头,才挺了过来。
后来,她再去寻他时,老者已然辞世,她也独自黯然许久,还是岁岁陪着自己好久才走了出来,如今,在另个时空瞧见与他模样姓氏皆相同之人,她知不是他,却又忍不住靠近他,想抓住人生中那一抹光。
“原是老朽有故人之资。”吴为顿了顿笑道,“也算是一种缘分罢。”。
容月失笑,“吴老便是吴老,不是旁的人,先前,宿确为故人而来,但,如此,宿,心难安之,故人乃故人,先生为先生,不可混之一谈,宿,今有幸识得先生,乃宿之荣焉。”
“哈哈哈,好,好,好啊。”吴为抚髯大笑,“公主真乃有趣人儿呐。”
容月眸中惊诧,“吴老,怎知我?”
“首先,一般女娘难出宅院,莫说将老朽的糖葫芦送与流民之子,其次,前有公主献计为民筹款,后有女娘能亲自为民奔波的,且出门只一人跟随,想来是不愿让别人知晓自己身份,且寻常世家女娘出门,身旁侍女侍卫几许,除此,长平城中并没有池姓富贵人家。”吴为笑眯眯道,“公主,老朽说的可对?”
“吴老分析得有理有据,后生佩服不已。”容月轻笑,拱手道,“容后生先行一步,来日再拜访吴老。”
“哎~,老朽可担不起公主后生一称。”吴为摆摆手,“公主且去罢,老朽家就住城外五里地的溪柳村内,公主进村向孩童打听便可寻老朽。”
“在夜光心里,吴老为长者,当得起夜光后生一称。”容月盈盈一拜,“夜光先行,后会有期。”说完便带着一旁白杨离去。
吴为望着容月离去的背影,抚髯,若有所思。
当容月到城郊已近晌午,日头正上,此时,炎夏已去,凉秋不期。
“阿梨,我来的有些迟了,当罚。”容月找到阿梨时,她正撅着小嘴,时不时望向容月来的方向,见容月疾步而来,小脑袋忙低头装作未瞧见。
容月边说边接过阿梨手中的活计,正在煮一大锅蔬菜粥。
“哼,阿宿既当罚,那就罚你日后为我亲手烹制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罢。”阿梨在一旁添着柴火,傲娇道,自己可馋公主做的羹了!
“不敢不从,我的好阿梨,莫生我的气哟。”容月宠溺着笑道。
见容月笑的明媚如春色,阿梨小脸一红,头更低了。
容月陪着阿梨周菀施粥,白杨则在一旁安静守着秩序。
几人施完粥便自己找了碗盛了菜粥,就着白馒头吃了起来,白馒头是周菀带着其他厨娘做的,又软又香,本来周菀想着给容月开个小灶,但容月拒绝了,自己素日里吃食不差,且粮食有限,自己没必要去另开小灶。
陪了阿梨几人一会,容月正准备回宫时,外头来了人禀报说有人送来了粮食。
容月带着人迎了出去,见了领头人,是个女娘。
“请问娘子是这的管事么?”身着青色直裾袍女娘浅笑盈盈一拜。
“我是奉我家夫人手令,特来送几车粮食,原先我家夫人亦想搭棚施粥,奈何家中琐事脱开身,这不,待我家夫人忙过来,便立刻让我等送来粮食,除了我家夫人,还有京中其他夫人亦鼎力相助。”
听女娘言罢,容月赶忙拱手道,“劳烦娘子走一趟,替在下多谢各位夫人雪中送炭,不知是京中哪家人士?”
“是长平城白家,赵家,孙家,王家,林家。”那女娘眉眼婉转,娇声笑道。
“不知娘子贵姓,系属何家?”容月笑着又道。
“御史大夫林正大人,林家,婢子青青。”青青柳眉弯弯,一双眸子尽是笑意道。
“我晓得了,多谢青青娘子告之。”容月复而拱手道。
两人交谈完便不再多言,让侍卫下了粮食到临时仓库里头,青青便道了别盈盈离去。
容月带人将粮食清点完毕后跟阿梨等人告别后便让白杨送自己回了。
回宫后容月便让白杨返回去城郊,美名扬曰,‘以百姓为主’,实则。‘不止为国为家,亦为美娇娘’。
从这之后,容月便池荷姑姑送自己上下学。
这日,容月照例下学,出了府瞧见池荷姑姑早已在一旁候着,便上前抱住她的手臂。
“真真是劳烦姑姑啦,阿月感激不尽。”容月笑的温柔,眉间的清冷亦褪去几分。
“岂敢,岂敢,为公主尽忠,甘之如饴。”池荷笑吟吟的摸了摸容月的墨发。
忽地,从门中探出一人,原是林业。
“公主,今儿白杨不在么?”林业笑呵呵问道。
“是的,林伯,白杨他去城郊了,这些日子我便劳烦姑姑接送我。”容月点点头,回答。
“如此,不若然让老朽送送公主罢。”林伯踏出府门,立于二人几步之遥问道。
容月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那便劳烦林伯了。”
林伯将容月二人送回皇城便转身回了王府来了竹院,欲将此事告之容羲和。
“公主将白杨派去了城郊,自己只有宫里头池荷姑姑接送,如此怕是不妥啊。”林伯担心道。
听林伯说完,容羲和淡淡垂眸道,“这般,她岂不是又将自身安危于不顾?”
沉吟片刻道,“林伯你稍后去备一辆马车,明日我亲自去朱雀门接她。”
“不可,爷,您伤还未痊愈,神医说您好不易将养回身子,不可受寒受累。”林伯有些焦急,语气不由得加重。
“就这般办罢,我只是早起些罢了,明早我披上大氅便是,就当晨起锻炼罢。”容羲和捻了捻手指,不语。
见容羲和这般,林伯无奈,只得退下,他知道容羲和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翌日。
容月见停在朱雀门的两辆马车懵了!见其中一辆是林伯驾车更懵了!!见容羲和打了帘子让她上车直接双倍懵!!!
见林伯催促她上车,容月只得与池荷姑姑道别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之后让她回宫,才转身上了马车。
入了马车,只见容羲和今日还将头发束起配了长冠,身上依旧是那素色缂丝青竹直裾袍,系了一件墨绿色缂丝鹤纹大氅,倒显了几分皇家郎君的气势。
或是早起,男人那薄唇竟比平日白了几分,竟有几许破碎的美。
“皇叔,今日您这是?”林伯赶得车很稳,容月不久便有些困倦,但又忍不住问出声。
“今日寻皇兄有些事,顺便接你上学。”容羲和拢了拢大氅,瞥了瞥满是困意的少女,淡声道。
外头赶车的林业听容羲和所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位爷真是‘毒嘴’,明明是温润郎君,却偏偏嘴硬,明是担心别人不行,睡了没几个时辰,便早早爬起来,还仔细收拾了一番,且晨食都是随意几口,便早早儿的去见了皇帝后来朱雀门等着,眼巴巴的左右望着别人出来,到最后面不改色的来了一句‘顺便’,真是合该如今还未成亲、、、
“劳烦皇叔了。”容月听完笑着道谢,没在多问,便忍不住睡了过去,往日她都会在马车上小憩一会儿。
见容月睡着,容羲和怕她着凉,便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披在少女肩上,又怕她睡不好,便将她的小脑袋掰过来放在自己肩上,做好这一切,勾了勾薄唇,便也合上了眸。
远在睡梦中的容月不得而知,还咂巴咂巴了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