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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的手明显一晃,陆芸一个紧急提气,踮脚保命,生怕再被那锋利的剑刃割伤,关键时刻,哪怕是一百斤的盔甲都不是问题!
盛茗旭瞥了眼闯入者下颚,稍稍将剑挪开,心中暗自掂量,方才那话是真是假。
这张脸是突然这样的,让副将私下暗寻附近名医都无济于事,其中有给开了药方但至今未奏效。眼看大战在即,若被敌军见到这副尊容,不仅有损自己名望,怕还会给盛国蒙羞!兹事体大,不可不谨慎对待。
别看陆芸个高172,可体重才勉强够百,平日埋头工作,极少锻炼,压根无任何力量可言!若非性命着实堪忧,她也拿不出此等破天荒的力气抬起这身铁甲份量!
眼瞅着“丑八怪”一言不发,陆芸心中似火烧:“这位大哥,我这条小命对您来说一文不值!与其脏了您的宝剑,还不如让我试一试,将您的脸治上一治~光瞧您这不凡的气质,就知您并非凡夫俗子!你我虽第一次见面,但我能看到您原本的脸——英俊无比!”
话是临时冲上脑的,主打一个彩虹屁!
没有谁不喜欢被人夸!
陆芸不忍直视男子下半张脸,便努力把注意力聚到他眉眼鼻处:还别说,这样的配置,若恢复正常的话,不仅不会是丑八怪,应该还是个大帅哥!
樱桃小嘴虽歪着,但薄唇红润有光泽……所以,他应该不是刺客!
没有谁会派出一个面瘫的人出来执行杀人任务吧,若真有,都不用亮武器,摘下面罩就能把对方吓死!当然,也有可能是笑死……
陆芸心中思绪默默走着,男子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又剧烈的自我斗争,倏然把剑撤回,唯一的烛光“咻的”灭掉,陆芸正要开口,却听见黑暗中他厉声道:“来,人!”
声如洪钟,吓得她小心脏跟着抖了抖,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生怕黑暗中刀剑无眼。
很快,有个同样高大的人影从帐外快步入内,拱手道:“将军,您有何吩咐?”
将军?!陆芸大惊,本能捂住嘴,生怕发出半点响声,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扑闪盯着黑暗中面面而立的两抹身影。
惊魂未定之际,听见那将军又开始艰难吐字:“点,灯。没,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难得说了一串十三字的长句,听得陆芸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说着说着他的哈喇子失控流一地。好在,听这吐字气息,稳住了。
那手下明显一愣,陆芸看他下意识欲抬首,到一半却突然顿住,戴头盔的脑袋又低了下去:“是,将军!”
话音刚落,有道凌厉目光往自个这边扫,陆芸断定这手下肯定对她的出现困惑万分!
军帐外一圈把守的士兵,而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主子的跟前,若这面瘫将军动真格问起罪,这些手下怕都吃不了兜子走!说不定脑袋都会落地……据刚才种种迹象推测,这将军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得多留几个心眼才是。
将军黑暗中冲手下挥了挥手,陆芸听见对方又毕恭毕敬一声:“是,将军!”
这是让他先退下的意思。所以,她有了活命的机会!
眼看着那手下转身要走,“公鸭嗓”忽然发声:“这位兄弟,留步!”
陆芸也不知自己嗓子经历了什么,哑成这样,听着雌雄难辨。但眼下这节骨眼,她也顾不得了,先保项上狗头要紧!
“嗯?”发声的却是那将军。
“是这样的,我需要二十只活的蜜蜂。”既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让手下搞几只蜜蜂应该不成问题,时间紧迫,陆芸不想把工夫浪费在言语解释上,直接撸起袖子干正事要紧!
那手下显然不知所措,再次对着自家主子拱手道:“将军,这……”
“嗯。”面瘫将军威严尽显,喉底沉闷一声,示意副将照办。
“是!将军!末将立马去办!”又是气势如虹一声吼!
陆芸心中那块悬了半天的巨石,终于稍稍落了落,这下,有谱了。
较宝剑于这将军是把利器,蜜蜂于她,便是杀手锏。
有了二十只蜜蜂,她就有了活命的筹码。
副将小心翼翼退出营帐,很快从帐外守卫士兵手中接过两盏油灯,低头送进帐内,在将军周遭寻了两处仔细放置,而后又垂首再退帐外。
从始至终,不过区区几秒,他都未敢抬头瞧一眼主子。当然,也就没有瞧主子身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
陆芸看在眼里,心中忙碌:这将军恐怕不是一般地在意自己的容颜!怕是头一回面瘫,又或是此事非同小可,连身边最近的手下都不让瞧……怪不得方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掉他面上“遮羞布”时,他会蹦出“看到得死”四个字,属实逼急了!
如此想来,正常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
人只有对自己拥有的东西,失去时才会这般六神无主,着急忙慌地乱了阵脚!
令陆芸万万没想到的是,油灯发出的微弱光芒烘亮整个营帐,那将军不声不响又将扯掉的黑布遮回了脸上……这偶像包袱,不是一般地重啊!若放到整个内娱PK,绝对名列前三!
“你,过,来。”看着清秀傻小子楞在原地,只顾瞪着双眼打量自己,盛茗旭很是不喜,令“他”上前。
见“他”诚惶诚恐朝自己挪近几步,盛茗旭索性退回床边,坐定后开始肆无忌惮上下打量:这张脸,怎么瞧都陌生!铁定不是自己军营里的兄弟!长得这么白净,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一看就不是打仗的底子!唇红齿白的模样倒像个唱戏的,但结合“他”那一张嘴就惊悚无比的公鸭嗓,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不是他手下的兵,为何会穿他们的戎装?这人,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受何人指使?眼下死马当活马医,若治不好自己这面部突染的恶疾,再噶了“他”也不迟。
被人打量的间隙,陆芸也在打量对方。
结合他是常年领兵在外的大将军,以及如此敏感多疑的性子,她大约猜到了为何会面瘫。用蜂疗治,能起效,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可惜,她手边没有自家蜂场饲养的特种中蜂,用它们她更有把握。眼下这般处境,也就不挑了,有蜜蜂就行。
陆芸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也就不好判断去执行命令的将士会带回何种蜜蜂。
军队驻兵在外,若周边无养蜂人,大概率只能带回野蜂。
野蜂,攻击性强,且毒性都不弱,好在这将军看着身板也壮,应该能挨得住野蜂的威力。反正成不成,她也没其他选择。
成,小命可保。
不成,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陆芸觉得,她应该能成。
眼下,她只祈祷那将士一定要带回活蜂!她为自己性命而战,那将士,又何尝不是!所以,静静等待便是!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互相大眼瞪小眼,气氛似乎无形之中愈发抽紧压抑,陆芸琢磨着聊点什么,破了这要命的沉闷与尴尬,同时,也可以活络下彼此之间的关系。为下一步特殊的“互动”打个底。
“那个,将军大人,我想问下,这是哪里?是哪个国家?”除了保命,这是陆芸眼下最关心的问题。她是个历史学渣,但不妨碍问上一嘴。
遮面将军,充耳不闻,只拿冷眼瞧人。
陆芸讨了个没趣,但表达欲反被激发,于是,她又自顾自往下问:“将军大人,眼下是何年?公元几几年?或者,公元前几几年?”
那对剑眉倏然一皱,令陆芸忽觉不好意思,两颊微微发热,这位偶像包袱极重的将军,瞧她的神情,像是在瞧一个……傻子。
没办法,傻子就傻子吧。只要能问出有效信息,被他当哥斯拉看,陆芸都不介意!
还是闭嘴不应。
“将军大人,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医生,旅行途中迷路了,不知怎的就误闯了您的军营!您放心,您这脸包在我身上,不是什么大问题!蜜蜂一到,咱就开治!我出来也有一会了,怕家里人担心,您好人有好报,给个提示!”把明浩那粘人家伙对她日常惯用的说话伎俩,照搬过来用用,嘴甜,总不会惹人厌。
管这面瘫的主是良人还是歹徒,先给他戴顶高帽上去!
偏偏,人就是装聋作哑。陆芸轻叹一声,决定放弃,先歇歇。等把这拽成二百五的家伙治好,再问也不迟。
盛茗旭见女里女气的小子不再吭声,转而一屁股坐地上,有些意外的同时,更加笃定“他”非杀手。这身板完全不像练家子,更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他”甚至都扛不起这身盔甲……至于为何夜闯军营,容其治好自己脸后,再追究也不迟。
强将底下无弱兵。
那副将速去速回,任务完成,疾步进帐复命时,手里多了一个木质小盒:“将军,这里是二十只蜜蜂。”
陆芸一边惊叹这手下的办事效率,想着要是明浩那小子有他的十分之一该多好,一边迫不及待从地上爬起,直奔人跟前:“这位兄弟,速度666啊!蜜蜂给我吧。”
副将抬头瞧陆芸,神色戒备手迟疑,并不打算直接把木盒交出去,为难之下,只好垂头请示上级:“将军,这——”
屁股黏在床沿的男人,抬手一挥,原本犹豫不决的副将立马照做:“是!将军!”
转身,将木盒小心翼翼递了出去:“小兄弟,给。”
小兄弟?得,估计把她当成男的了!陆芸咧嘴一笑,并不打算澄清,轻轻抽走木盒,而后稍稍将盖子推出一条缝,果然,是野蜂!只只生猛有活力!
趁它们欲逃前,迅速合上盖子,陆芸摆正身子,重新面向表演木头人上瘾的床边傻子:“将军大人,我们开始吧!”
副将云里雾里,心中惶惶,忍不住替自家主子先问一声:“小兄弟,恕我多嘴,您要这蜜蜂做什么?”
陆芸松松一笑,胸有成竹道:“给你家将军治脸。”
“治——”副将是个明白人,话到嘴边,及时截断敏感字,转念又觉不靠谱,于是继续追问,“怎么个,治法?”
这弱不禁风的小子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半夜要蜜蜂,竟是要给他们将军治脸?!关键是,行事素来严谨的将军,竟然允了?不然也不至于命他立刻去找……越想越不对劲,副将一颗心七上八下,甚是忐忑,巴巴望着陆芸,等她给个明确的说法。
“其实很简单,让它们蜇下将军的脸!”陆芸简答,说专业了太复杂他们也听不懂。
谁曾想话音刚落,面前副将大惊失色,继而勃然大怒,冲她狂吼道:“大胆狂徒!竟敢谋害将军!”
陆芸被突如其来的大声呵斥吓得手一抖,木盒险些滑落,硬生生抓住,欲扭头去瞧什么状况时,下巴处赫然横出一副匕首,锋利得直冒寒光——握住它的正是那副将!
要命……陆芸咽了咽口水,心中茫然:“?”
从始至终未离开过床沿半步的人,同样噤若寒蝉,眸底深掩一抹难得出现的惧色!
副将是亲信,自然清楚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最怕被蜜蜂蜇!
原以为这瘦弱书生是想拿蜜蜂当药引子之类的,谁曾想竟是直接拿活的往他脸上蜇!
岂有此理!这是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