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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芸笑笑,换了个半调侃式说法:“没啥,就觉得你优秀,按理这个年纪早该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这下盛茗旭懂了,却未接话。
陆芸一对亮晶晶眸子细腻瞧人,见他闷声答不上的样子,脑回路倏然一转,把这些天前前后后的零碎线索串了起来,结果直指一个可能:会不会这少年将军真的只喜欢男的?!
只是地位与身份不许,加上家人对他的要求,所以个人问题俨然成了一场某种意义上的“拉锯战”!
难怪,至今,孑然一身!
思绪到这,陆芸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怜悯,她突然想说点什么安慰下这身不由己的古代少年:“将军,其实人跟人之间的爱,有很多种,也不是非得局限于男欢女爱,但凡令人向往,体验美好的情感,都该拥有,不用在意世俗的眼光。爱这种情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其实——”
“大丈夫,国都不稳,岂能只顾自己成家享安。”盛茗旭倏然开口,打断了绕圈子碎碎念的人。压根不知她到底所云。
陆芸愣了愣,觉得方才这句话,怎么听都不真实,倒像是古装剧里会出现的台词!
人物是少年将军的话,那这台词再贴合不过!
是她把人想狭隘了,陆芸讪讪一笑,双手抱拳,由衷敬佩道:“将军这胸襟,小女子佩服!”
“小女子?”盛茗旭抓住这三字自称,不动声色盯人,“你这年纪,应该已嫁作人妇,儿女成双了吧。”
“噗——”陆芸没忍住,这小子你刚将他一军,他立马“学以致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的事,我这正值青春的年纪!在我们那,别看我生理年龄比你大五岁,其实社会年龄还不如你这二十岁来得大!”
盛茗旭微微皱起眉,安静听她讲完后,只给出两个字:“不懂。”
陆芸完全不介意,立马接过道:“不懂正常。你若是懂,那我就该害怕了!”
盛茗旭:“害怕什么?”
陆芸松松一笑,觉得自己想多:“害怕你也来自于我那个世界。”
盛茗旭停住,想了想,又一次:“不懂。”
“行,不懂就不懂呗!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原本想同那天天给她煮补血汤的太医闲聊,谁曾想最后竟是这中了毒提前苏醒的将军,扮演这角色。
陆芸心中隐隐感慨,这样的夜晚,有个人一起聊聊天还是不错的。
来自两个世界的人,注定脑电波无法同频。
在她说出后半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时,盛茗旭心中却不得劲,滋味转微妙,他并不觉得不重要。相反,弄明白这事,于他而言,很重要。
于是,他决定继续这个话题:“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比我年轻?”
额!陆芸心中大吃一惊,他的脑回路转速真的不一般……最关键的是,表达能那么精准!
于是,她冲因智慧多了层滤镜脑门瞧上去闪闪发光的少年将军用力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盛茗旭这下心中舒坦了:“比我年轻的小女子,未成婚,未生育。”
他的语气很平稳,可隐约带点不经意的质疑,令陆芸听后忍不住反应:“嗯?怎么了?”
话到了这,盛茗旭很是自然往下说:“所以,有喜欢的男子吗?”
陆芸语噎,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看不出来还挺八卦一男的!
“哈哈,将军小弟,你这人,有种特别严肃的逗!”陆芸不想答,想嘻嘻哈哈糊弄过去。
盛茗旭:“好吧。”
陆芸心续一沉,跟着呢喃道:“好吧。”
惹得盛茗旭再起困惑:“嗯?什么?”
情绪转场来得突然,可陆芸对此束手无策:“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老天把我调到了这里,等于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她的伤感直白流露,盛茗旭瞧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这般无可奈何的失神模样,之前得知她无法从他这里逃跑时有过一次。
说点什么安慰下?
他虽不知她到底经历何事,可一定是非常棘手的难事。
“这天下,只要有心,便无难事。”盛茗旭心中复盘的正是他们以少胜多打败北军的实战。
这其中多少困苦多少挑战,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整整五年,都围绕一个目标,反复推敲,孤独前进,从不放弃。
国家安危大事都如此,更何况区区个人问题。
世上难事桩桩件件不少,可若人真的有心去做,又何惧把难事的“难”一点点降下来,直到它变成“没那么难”,变成“易”,成事就是这样的一步步累积,最后一次的用力,便是“破”。
涌江一战,便是如此。
陆芸望着忽然开口讲鸡汤的人,想点头又觉多余,他不懂。他哪里懂她的心境,懂她的难处。
“你不要把独一份的精神力气,浪费在惦记事情的‘难’上,应该用在‘化难’上。”盛茗旭是打心底想宽解人。她那么聪慧,应该能懂。
陆芸张了张嘴,明显意外这番满是哲思的话:“哇!你这小子,不仅能带兵打仗,还能做心理咨询师啊!”
他说的很对,时间单向流逝,不往复,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瞬,与其老想着一件事的不可能,还不如想想别的,再不济想想“它”的可能与契机,都比对着自己强化“它”的难处来得有意义!
见她再次露出笑容,盛茗旭心中也跟着起了笑意:“心理咨询师,又是什么?”
陆芸整个人明显松弛了许多,耐心向他解释:“就是开导人情绪、心理等问题的一种职业。”
盛茗旭眨了眨眼,忽觉身子略乏:“懂了。”
陆芸察觉到他的异常,赶紧询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萧太医!”
盛茗旭出声制止:“不用,我没事,有点累,休息下就好。”
“……”陆芸不怎么信,总觉得他精神头一下子弱了不少,“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盛茗旭闭上眼:“不。”
陆芸心中着急起来:“那喝点什么?我给你去煮!”
床上的人缓缓睁眼:“煮什么?”
陆芸脱口而出:“大白菜汤!解毒!”
盛茗旭不懂,直接拒绝:“不用,你剑伤还未好全,不要随便乱动。想吃什么,吩咐厨子做便是。”
陆芸见他昏昏欲睡之样,心中已有决定,他一闭眼,她就去喊萧太医过来瞧!
本就是中毒的人,万一有事,一分一秒都耽搁不起!她可不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床上的人再次沉沉闭上双眼,口中呢喃:“我听到你叫他了……”
陆芸未听清,一心只惦记着他的身体状况。这会往前探探身,轻轻喊人:“将军小弟,将军小弟,你可得扛住啊!”
见人睡得够沉,赶紧起身,出帐去找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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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仁敛息垂首,一处处检查,甚是认真,万不敢大意。
陆芸在旁等着瞧着:“萧太医,将军如何?”
萧仁默不作声,脉象来看,并无大碍,只是身子困顿,需要静养。
陆芸一边瞧瞧太医,一边瞧瞧躺着的人,心中来回,没个底:“萧太医,我能帮点什么么?”
特想帮忙。
萧仁松手,抬头瞧她:“放心吧,将军无大碍,只是需要休息。”
陆芸与这老太医对望,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微妙的东西,不知是她太敏感,还是他对她有何隐瞒。
总觉得,他瞧她的那种感觉,与方才完全不一样了。
总不至于,他是在隐隐怪她?让他的将军变成现在这般虚弱模样?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陆芸忽觉心中微窒,有些喘不过气。突如其来的冲动,想出了这帐子,去外面走一圈,就当是散散心,通通气。
萧仁琢磨的是,此时此刻,他该借着照顾将军的名义留在这大帐内,还是识趣些再次退出去,将帐子留给这对年轻人,正如此犹豫进退时,忽然听见她开口道:“萧太医,我回我那帐子取点东西,将军就麻烦您先照看下!”
萧仁微微一愣,点头:“好的。照顾将军本就是在下职责所在。”
“辛苦!”陆芸客气道,随后瞥了眼床上睡沉之人,转身朝帐门处走去。
“萧太医。”床上的人倏然睁眼,低声喊人。
吓得萧仁心头一记哆嗦,赶紧回应:“将军,我在!您身体感觉如何?”
盛茗旭眨眨眼:“我没事。”
萧仁不解:“将军,我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盛茗旭微微摇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并无大碍,提前吃了解毒药,所以,这点毒,对我并无大碍。”
萧仁顷刻顿住:“……”
“将军,不是老夫多嘴,您既然已提前预知这夜里闯入的刺客可能会用毒,为何还要去以身犯险,接对方抛出的毒镖?”萧仁还是不甚明白。将军都做了万全准备,为何最后还要让自己“中招”。
盛茗旭浅浅一笑,正色道:“不是我以身犯险,而是刺客那毒镖本就是为我准备的,没道理让无辜之人遭这横来的祸端。”
萧仁迟疑点点头,心中却更加不明。
盛茗旭心里转着,抬眸看了眼老太医,叮嘱一句:“此事先不要告诉陆姑娘。”
萧仁眉头一紧,遵从道:“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