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筹码
含着疼痛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下来,剑拔弩张的氛围略略松动。
“和鼬一样的写轮眼……是一条宇智波家的漏网之鱼。”大蛇丸笑了一声,略带遗憾地说道,“我从前竟然没有发现你,是我的过错。”
“这不算是您的过错。”阿七擦去了有些辣眼睛的蛇血。
“是吗?”
偏过头看见了对方虚心求教的眼神,阿七十分“好心”地告诉了他答案:“大概是因为我一直都在团藏大人的根部任职,大人没有发现我也很正常。”
听到这个名字,大蛇丸止不住冷笑:“根。”
祸水东引,阿七却心安理得地开口:“至今已有好多年了。”
大蛇丸声音阴恻恻的,“看来你深得他心。”
阿七张口就是虚伪至极的奉承:“能够让团藏大人满意,是属下的职责。”
这话搁在五六年前,确实不能做假。
不过,放到现在说给大蛇丸听也是阿七故意的,至于他怎么理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听闻两人目前还有零星的交集,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很深刻的关系就是了。
——一言以蔽之,盟友的利益是建立在自身安全的基础上的人
现在大蛇丸身受重伤,团藏想当火影的野心压都压不住。
浑水摸鱼给他们两人之间埋下怀疑的火种也不错,阿七十分庆幸自己的根部腰牌还留在身上,没被卡卡西扔掉,这种时候就能派上点用场。
“能够完成团藏大人的任务,属下可以赌上性命。”阿七补充。
如果纲手姬在这里,估计又要说她肉.麻了。
但大蛇丸不动如山,他思忖片刻,收敛了杀意,“现在的我只能姑且相信你。”
阿七也十分配合地收起刀。
回身走到最初的位置,阿七将腰牌递给他,又开始信口胡诌:“至于我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您应该也猜到了。”
“佐助?”
“没错,团藏大人要我告诉您,宇智波佐助这个人是他的,他要了,人——我等下就会带走。”
有着金色蛇瞳的蓝发男人戏谑地看向阿七,扬起的眉带着一丝欣赏的愉悦,他以手撑头,笑问:“真是大胆啊,他没有别的表示吗,就这样想从我手里拿走我的东西?”
药师兜在一边欲言又止。
阿七摇了摇头,否认:“不会,大人吩咐用我来换宇智波佐助,所以我站在您的面前了。”
大蛇丸没有立刻回答。
惨白枯瘦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他打量着她:“他还挺有礼貌的。”
“因为大人最近一直在改善自身风评,要改善自身就有要学会诚实守信,”阿七信口拈来,再一次重复推销自己:“这样的提议,大人您还满意吗?我比佐助更强,写轮眼的瞳力也更为高深。”
“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要你,”大蛇丸拒绝,“你看起来已经成年了。”
………神秘的年龄问题让阿七难得沉默了一瞬。
她干巴巴道:“………今年刚二十。”
“二十岁就有了万花筒写轮眼,的确很出色,如果再早几年,我会很乐意接纳你的。”
像个老师一样的大蛇丸循循善诱,“但如果我选择你,养/成的乐趣会少很多,没有必要了。”
阿七暗骂他变/态。
嘴角却扬起了笑意,“也是,您也还要提防着我。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您别放在心上,我现在就要带回佐助,还要回去和上司复命呢。”
“佐助不见了,”大蛇丸遗憾地说,“我并没有见到他。”
药师兜立刻在一旁告罪:“都是属下的疏忽,不知何时被……”
阿七淡淡插嘴:“估计是已经被根部带走了吧。”
她见缝插针倒脏水,换来了大蛇丸稍纵即逝的冷笑。
谁带走佐助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挑明了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如此隐晦却狂傲的态度,让大蛇丸想起了他曾经的搭档。阴冷的蛇瞳贪婪又畏惧地掠过她鲜活的身体,最后小心翼翼地定格在那双如出一辙的猩红双眸上。
阿七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十分和善地抬起视线,想与他对视,可对方的目光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于是张口就戳他心窝:“您在怕我?”
坐在上首的年轻男子瞬间压抑了那点悸动之心,哑着嗓子:“没有人会不畏惧写轮眼吧。”
“您喜欢又畏惧着写轮眼,想要研究其却为之努力多年都拿不到,”阿七不由得替他惋惜,语气真挚道:“这一点,真不如我的上司团藏大人,听说他有很多写轮眼,为什么不找他要一双呢?”
一丝诧异从大蛇丸的眼底滑过。
“我追求得远比他多……”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的上司是纲手吧?”
阿七来得太突然,从前也没有接触过她,大蛇丸根本无法琢磨到她的意图,或者是她背后之人的意图——反正至少应该不会是团藏,因为那家伙还要借助自己的秘术来巩固自身的实验。
……答案昭然若揭,只有纲手。
黑发少女没有任何慌乱,轻勾起嘴角,不答反问:“您猜啊?”
“一直嫁祸于志村团藏,如果连这点都看不明白的话……”大蛇丸幽幽道:“那我也没有什么必要和你在这里谈话了。”
室内的烛火沉默寂然,映照在少女猩红无比的瞳仁上,三人的身影被投射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扭曲又诡异,就好像他们各自藏在心底的不轨之心。
阿七垂眸,盖住眸中警惕:“您想说什么?”
大蛇丸好笑地反问:“是你想要和我说点什么吧?”
停顿几秒后,他接着说:“纲手给你的任务,无非是杀了我——但你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所以站在了这里,我洗耳恭听。”
沉默须臾,阿七才低声问:“我想知道,团藏和你的合作是什么?”
“什么合作,我好像已经不记得了。”大蛇丸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
“我来帮您回忆一下吧,人体实验的详细内容——”
理顺的思绪清晰无比地又回到那个滂沱大雨的日子,从天藏手掌中延伸出的枝木,飞速缠绕着向上,在火影岩雕下接住了金发孩子,枝条上柔软又稀疏的绿叶在狂风骤雨中微颤。
一批又一批死去的“甲”、定期的拜访。
实验室。
消失的族人的尸体、失踪的幼童。
“——木遁。”
阿七平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
细长猩红的蛇信延伸到了眼底,继而得寸进尺地舔上她的脸颊,留下一道黏腻又恶心的长痕,桀桀笑声自她头顶传来:“能追查到这里,是个不错的孩子……用来当实验体,好像有点可惜。”
他的语气可并不惋惜,反而溢满了贪婪与渴望。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
瞬间暴涨的杀意让阿七下意识地抬起苦无抵挡,亮色从余光的一角划过。
“铛——”
尖锐刺耳的声音发自相扣相搏的利刃,剧烈的摩擦声带起迸射的火星子,不断地溅向阿七狭长的眼尾,导致她不由得微微闭起眼,耳后轻风忽过,阿七毫不犹豫地低头躲过横扫一切的巨蛇尾。
那是一条盘踞在石壁上的白磷巨蛇,它用尾巴扫向桌面。
烛台倾覆,火光骤息。
对手快速结了个印,在黑暗之中又蒙上了一层厚重无比的黑暗,浓稠晦涩。
“这是二代目的术,专门针对写轮眼而研发。”药师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阿七握着长刀,瞬间后退至几米开外,查克拉疯狂涌向眼睛。
面前一人一蛇,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硕大的金瞳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一片万籁俱寂中,阿七只能听得见自己如鼓擂的心跳声和愈发急促的呼吸声,紧张感令她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中的刀柄,借用写轮眼感知到查克拉的流动,她将目光锁定在药师兜身上。
黑暗的环境蒙蔽了写轮眼的瞳术,但也提高了她的隐匿空间。
于是,一道影分/身借着掩护,悄然躲入角落,以备不时之需。
但依然很难战胜。
堪堪在心中将情报分析了个大概,敌人就瞬身至她眼前,附着着蓝色查克拉的手术刀从她眼底划过,差点灼伤她的眼睛。
阿七后仰迅速避过,手中长刀转动,在抵御之际,释放了雷属性查克拉,通过金属刀体传导至对方的身体,果然看见对方经脉内查克拉流动缓慢了片刻。
雷遁可以克制土遁,用于暂时麻痹敌人。
但没有很大用处,药师兜也有风属性查克拉。
他是个聪明人,能在实战中不断调整自己的思维和作战方式,来达到效益最大化,刚刚在基地门口瞬间败给阿七,只不过是因为她隐藏得太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真正较量起来,不得不说是个难缠的家伙。
两人缠斗了许久,互相都讨不到对方任何好处。刀光快到变成一道又一道的残影,碎裂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基地中原本就不多的物件在肆意的打斗中纷纷化作齑粉。
无法使用写轮眼大大降低了阿七的战斗力——
很快,收到命令的阿七的分/身找准机会用火遁点燃了翻倒的烛台,瞬间驱散了黑暗。
对方凌厉的进攻也逼近眼前,只一寸之遥就能划伤她的眼睛。
在千钧一发之际,阿七发动了幻术。
刀意迟钝下来,执刀者软绵绵地垂下手臂,眼神被迷茫浑浊所占据。她轻轻一推,他就只能跪倒在地,不可抗拒地陷入了沉睡之中,乖得不行。
狭隘/逼/仄的空间因为物件的缺失变得空旷了几分。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只能听见阿七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她撑着膝盖,不顾牵扯到面上的伤痕,看向大蛇笑道:“他太碍事了,想要破解我的幻术,至少要过一天,现在没人能够打扰我们谈话了。”
他沉吟半晌:“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惊鹿。”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大蛇丸知道这不是真名,不过并不在意,他意有所指:“但是要用等价的物品来交换,白给的午餐想必你也吃得不安心吧。”
阿七想了想,“我会用一只写轮眼换,给我三天时间。”
她要用写轮眼做入场筹码,换取证据去揭露团藏锈迹斑斑的一生。
“现成的不就有吗?”大蛇丸又变回了那个年轻男子的模样,歪着头露出了一道邪佞的笑容,“你眼眶里的那一只,我就很喜欢,用它来换吧。”
“这不太好吧。”阿七微笑回绝。
“为什么,我很满意你的眼睛,只要你把它给我,我就把团藏和我交易的证据拿给你,他的往来记录、人体实验数据……我都会交给你,你还不满意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蛊惑的味道,不断盘桓在她的脑海里,像是海妖的歌声,借此来引诱心智不坚定的人。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阿七内心深处毫无波澜。
手掌轻抚上自己的眼睛,她轻描淡写地开口:“你想要我的写轮眼,没有问题,那是另一个价格了。”
大蛇丸眯了眯眼,“那不如说来听听?”
“我要木遁。”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弧度,似笑非笑。
***
阿七的直接反而引起了大蛇丸的警惕。
他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拒绝——阿七手里的刀还架在他的脖子上。刚结束转生仪式的身体还十分虚弱,远不是一双万花筒写轮眼的对手。
即便阿七的左眼尚未领悟,却依然有着震慑人心的作用。
“写轮眼不是我的最终目的,假如我想要写轮眼,我早就拿到了,我想要的自始自终只有宇智波一族鲜活年轻的肉/体,这样吧——”
大蛇丸笑着开口,细微的眼神变化反射到锃亮的刀身上,最终呈现至阿七的眼中,“一个月后,团藏会准时到我的基地,到时候能给出什么样的诚意,就看你的本事了。”
阿七收刀,眉眼弯弯,“说好了,那就一个月后见。”
彼此之间的试探在这一刻才算结束,也该到了离开的时间。大蛇丸告诉阿七折返的路线,又目送着她离开。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也没有必要在眼下强行拦住她。
反正一个月后又会见面。
七拐八拐地从蛇巢中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早上的暴雨早就停了,土地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残缺的弯月悬挂在树梢,虫鸣寂寂,薄凉的月色倾泻而下,落在灌木丛中,被叶片的轮廓切割得支离破碎,最后化作一片一片落在似蝶的枯叶上。
坚硬的忍靴踏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找了个僻静安全的地方烧掉肮脏的斗篷,阿七换回了干净的暗部服装,将面具戴好后,她跃上树枝,朝着木叶村的方向快速前进。
然而在返回的途中,再一次不可避免地经过了终结谷。
夜色朦胧,两尊雕像间的瀑布似利剑飞流直下,轰鸣震耳,除了周围的植被有所毁坏,早上那场宿命对决并没有影响到这里的景色分毫。
水波荡漾着破碎的月光。
一条璀璨的星河自头顶横斜而过,熠熠生辉。
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阿七抬起头,黑眸中倒映着独属于宇智波斑的雕像,它逐渐与梦境中的那个青年融合在一起,那些在梦境中与他一起度过的时光,陡然变得历历在目,无比真实。
他的声音、眉眼、体温,在脑海里触手可及。
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那个松动的宣泄口,一涌而出。
“哥哥,”阿七神差鬼使地开口,“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