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心怀不轨。”医院正门处，蒋灵靠坐在沙发里，听完身旁人的解释后，震惊得大叫出声，手里的字条飘飘扬扬散落在地。
她的声音震耳欲聋，路白感觉自己半个耳朵受到了强烈冲击，他抬手捏了捏受惊的耳廓，耐着性子解释：“你救我的那天，原本计划是想以动物形态做引诱引起上钩，谁成想……”
“谁成想他们居然会用药把你们迷晕过去。”一想到王姨夫妻二人如此丧心病狂的作风，她气不打一出来，说话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王姨夫妻本就罪有应得，他们不仅假借志愿的名义残害小动物，居然还妄图迷晕动物达成目的。
蒋灵觉得报道上的言论还是描述的太过婉转，他们这样的人哪是一时蒙蔽了心智，分明就是真的“穷凶极恶、作恶多端”。
索性那些被他们骗的小动物们及时得到了救助，现在也都送回了自己主人家里，结果总归算是皆大欢喜。
想起那天自己轻而易举就让坏人得逞的场景，路白轻咳一声，企图以此将话题揭过，“那不是我心里着急嘛，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不也不管不顾就冲上去阻止王姨行凶。”
“我……”这回换蒋灵不知所措了。
慌忙低头，她一眼瞟见地上的掉落的纸张，飞快弯腰捡起冲路白示意：“你都找我帮忙了，不就是承认我有能力嘛，想不到你如此独具慧眼！”
她眸光微亮，透着几分得意，旨在传递一个讯息：
少年，你很有眼光！
路白：“……”
符磊正巧端着泡好的茶具出来，给她和路白一人分了一杯。
听了她的话，连茶都顾不得品，悠悠道：“你可是我们动物的守护神，我们对你绝对信任。”
路白强撑着不回答，她也没有过分纠缠，倒是对蒋磊的话颇感兴趣。
原来打从一开始她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就不是秘密。
话都聊到这份上了，蒋灵索性摊开了问：“你俩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这要怎么说呢？”符磊难得露出几分为难，“神仙姐姐，每个动物虽然个体不同，但彼此之间还是有磁场感应的，您的磁场对于我们来说特殊且强大，想不注意都不行。”
一开始，蒋灵听得很认真，“神仙姐姐”的称呼一冒出来，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崩裂，嘴里的茶顿时不香了。
小猫摇身一变幻化成此刻站在她面前成年男性，符磊喊她神仙姐姐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眼看符磊又要张口和她搭话，她连忙笑呵呵出声示意：“叫我名字就好。”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窘迫，路白用眼神警示符磊，“你的脸皮马上掉地上了，劳驾捡一下。”
后者噎了一下，猫着脑袋左瞧瞧右看看，发现自己的话的确惹人尴尬后，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蒋姐，我以后这么喊可以吧？”
见他妥协，蒋灵点了点头，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暮色渐沉，红霞晕染了半边天际。
路白开的这家宠物医院虽处于市区中心，但由于新开业的缘故，来往的人流量可见一斑。
符磊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路白一人坚守阵地。
路白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对躺在沙发里的蒋灵道，“你家在哪里，我一会儿整理好资料顺带送你回去。”
什么都不说赖在别人的地盘整整一天，蒋灵知道自己的做法十分不道德，可她真的不想今晚仍旧露宿街头。
不情不愿磨蹭着起身，她慢吞吞地走至身前的茶几对面。
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路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门口，边拿钥匙边对她道：“我先去挪车，在外面等你。”
玻璃门从外面关闭，独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
她不禁摇头叹息。
人间赚钱的门路她没摸清楚呢，她现在的情况别说住的地方了，温饱都成问题。
不过，为了维护她仅存的自尊心，蒋灵迟迟不愿表露自己没房子可住的事实。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市区，车灯晃动，倒影出道路拉长两旁的景物。
“还要再往前走吗？”感受到四周人烟稀少，路白忍不住问。
蒋灵摸了摸鼻子，抬手朝正前方一指，“就在前面，你再往开会儿就到了。”
再往前开会儿？
路白看了看周围荒无人烟的景致，兀自瞄了眼手机上的地图，眉头轻挑，眸光里显露出点点莫名，“你家安在树洞上啊？”
“我……”
她刚要出声反驳，路白调转手机，伸手往她面前一递，“你自己看看前面是什么地方。”
蒋灵接过手机，看清地图上标注的名称后——
她沉默了。
早知道就事先查下地图了，她人生地不熟的，哪知道前面不远处是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呢！
蒋灵的沉默足以说明一切，不用她过多解释什么，路白自己也猜出了七七八八，“我正好有空房要租，你要不先住一晚，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这事儿他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猜到她有困难，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谢谢。”蒋灵抿唇，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
路白为了保护她的自尊而没有直言她的窘境。
她因为逞强不愿意透露自己居无定所的真相，路白应该是怕她难堪随意找到借口。
或许他是真的有房子要出租，也或许是不像让她难堪而编造的谎话，不管背后的起因是否是她心中所猜测的那样，她为此感到感激。
路白得到她肯定的回应后，单手打转方向盘，轿车后退一段距离右拐，顺着刚来的道路原路返回。
车灯还是那盏车灯，但蒋灵就是从那束昏黄的灯光中感受了不同寻常的温暖。
“今晚你先住这里。”
两人在门口相对而立，路白边递给蒋灵一串钥匙边说。
上电梯的时候，蒋灵就生出了后悔的念头，她刚才只顾找到住处而愉悦，一点儿没有在意路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
一路走来，目光所及之处都彰显着此处是个居民区，这分明是路白的住所才对，自己要真住了人家的房子，难道要人今天晚上露宿街头吗？
可刚才说“谢谢”的人是她，现在反悔的人还是她，她心里摇摆不定，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短短一段路程，她的脑海里已千回百转，跟在路白身后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听见他和自己说话，她一忍再忍还是问出了自己所担忧的问题，“你今晚睡哪儿？”
“符磊家离这儿不远，我今天晚上去他那里睡。”路白出声解释，手里的钥匙又往前她跟前递了递。
蒋灵听他这么说，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犹豫了半秒接过他手里的钥匙，再次出声致谢：“今天谢谢你了。”
“别想太多，早点休息。”路白点头，嘱咐她几句之后才转身离开。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蒋灵身心疲惫，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想到什么，她扯开被子依靠在床头，唇间荡漾起一丝微笑。
她高兴的点在于自己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真真切切救助那些受恶人残害的动物，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身为守护动物的神明，能帮动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心里格外满足。
第二天早晨，铃声一打响，蒋灵立刻翻身起床，赶往医院。
刚到门口，她瞧见路白身着工作服，一手撑着桌子边缘，压低身子翻阅桌子上的资料，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蒋灵。
她逆光而立，阳光通过她的身影透进屋内，留下斑驳的光影。
残余的光线穿过边缘照射在对面的路白身上，仿若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路白工作起来格外认真，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挪动脚步朝他靠近。
“是来怀钥匙的吗？”
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阵声音，她猝不及防抬头，路白不知何时发现了她。
幸好路白先问了她，不然她还真不好意思打扰他工作。
钥匙物归原主，蒋灵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路白撩了下眼皮问：“还有事吗？”
蒋灵想了想，觉得还是直说比较保险，“你们店里还招人吗？”
这话问得过于突兀，倒是让路白有片刻怔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路白半天不说话，她以为他要出声拒绝，急着辩解：“我可以不要钱的，包吃住就行。”
路白来不及说点什么，左边的房门应声而开，符磊揉着眼睛从里面出来，看见蒋灵，含含糊糊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来我们店里打工挺好的，我们正缺人呢！”符磊丢下一句话，转身去隔壁的房间洗漱。
符磊说答应，但决定权显然在路白。
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面前的人。
路白：“真不要钱？”
她举手保证：“百分百免费。”
她现在只想有个容身之所。
辗转几个来回，钥匙最后还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王嫂事件能够及时得到解决，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他们发布的那段视频。
事件发酵以来，网上的视频点赞率持续高涨，符磊兴致勃勃翻看视频，嘴里振振有词，“蒋姐，你这回可是真出名了。”
视频里说话的声音分外熟悉，结合符磊，蒋灵不用问也知道对方是在说什么，谦虚道：“低调低调。”
符磊不知翻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得合不拢嘴，蒋灵好奇地凑近查看。
他们俩聊得正欢，路白从外面推门而入，说话的声音包含笑意，“我刚接了个电话，一个卖猫粮品牌的CEO知道了我们视频，特意通知要和我们合作。”
话音刚落，蒋灵瞪大眼睛，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
符磊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稍微收敛一点，”路白屈指敲敲桌面示意他们安静，“物极必反，我们虽然借助热度得到了活动的举办权，但切记不能因小失大，办好之后的活动才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
“老白，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符磊刚燃起的小火苗被路白一句话浇了个干净。
蒋灵点头附和，难得和符磊站在了同一阵线。
她当然觉得路白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既然有了如此意外的收获，适当庆祝一下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