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疑问心（三）
雨下得很大，甚至还刮起了风，以至于打了伞仍然浸湿了衣角。
侍从举着伞：“霍公子这里就是四王子的殿舍。”
霍成殇点头，抬起眼皮随意扫着面前的殿舍：“你先回去吧。”
侍从道声好，宽大的伞面遮挡了他的容颜，转身步入雨幕。
身后的雨一刻不停的在下，潮湿的气味惹得霍成殇皱起了眉头，老实说她不是很喜欢下雨，只要身处雨幕当中不管是大还是小，只要是下雨就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由内到外，然而他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看他的模样分明是个二十好几的青年，然而却是前尘迷茫，未来迷途，就好比身后有个被命运的东西在推着走，前者无门，后者无途。
霍成殇不知道他的未来要怎么办，但他知道现在他要做什么。
叹口气，他将自身的不适隐藏起来，重新睁开的双眼除了坚毅不复迷茫，抬起手扣响了殿门。
细细碎碎的声响从殿内响起，紧随其后殿门被打开，霍成殇被强光照得眯起双眼，随后庞大的阴影落在身前，一个高大到不可思议的青年站在眼前。
霍成殇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四王子齐烈。
殿舍外除了雨点落在地面的声响以外，再无其他的声音，可以说这场邀约从先前的怀疑到现在的肯定，整体就是一场阴谋。
齐烈扫了眼面前清瘦的男人，不确定地开口：“霍公子？”
“初次见面四王子殿下，在下正是霍成殇。”
这人穿着一身黑衣，看样式倒是有些裴淮仁的特点，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却是将整个人的气质提升了起来，让人移不开双眼。
齐烈没有见过霍成殇，知道的也仅仅只是从他人嘴中了解到的一二，因为那些事另有他人掌管，可以说今天是他与对方的第一次见面。
很少有人能够面对齐烈而不会感到畏惧，面前的青年是除了皇宫之外的第一人，看着他的目光不偏不倚，不骄不躁，很是平淡。
这时候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裴淮仁会将这人留在身边，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方身上的气质，待在身边叫人觉得很舒服。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四弟还不将人迎进来，站在外面多冷，虽然已经入了春但往往这时候会染上春寒。”
这个人的声音温润，丝毫不像西洲会出现的人。
而齐烈就像是被打回原形，握紧了拉着门框的手，让开了道：“请霍公子。”
在走过齐烈身边时，余光扫到了有了裂痕的门框，看起来这人确实是如传闻中一样粗暴，像这样的人可是最无法受他人的掌控。
在心里揣摩的霍成殇走进殿舍内，一股淡淡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而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桌子上的佳肴和美酒上，而是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身上。
身着暗色华服，长发披散在身后，发尾末端带着卷，手里拿着扇子一下又一下摇着，嘴角始终上扬着，端着是个温润如玉的性格。
为了保证霍成殇在皇宫里受他人诟病，裴淮仁向他说过宫里的一二，其中就有宫里的人，而按照裴淮仁的描述要说最不像西洲王室的王子应当就是眼前这个人。
西洲王室的大王子，齐海。
说起这个人的时候裴淮仁就差把严肃写在脸上了，整个人是说不出的抗拒，看来这人不好对付。
他一边想一边走了过去，站定后行礼：“霍成殇见过大王子。”
齐海看着霍成殇点点头：“当真是一表人才，难怪五妹会将你留在身边，仔细想想五妹也到这时候了，很正常。”
霍成殇皱眉：“不，我和淮，五公主殿下并不是这种关系，相反我很感激五公主的救命之恩，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我才会选择留在公主身边去服侍她。”
关上殿门的齐烈走到空余的位置上坐下，他刚好听到这句话，拿过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刺激着口腔，道一声爽的他，看向裴淮仁好笑道：“服侍？我看是上床吧，毕竟救命恩情这种东西想要偿还最直观的就是用钱，然而你才经历过家破人亡，剩下的只有这身姿色。”
被齐烈的话语惹恼的霍成殇差点捏碎手里齐海在刚才递给他的酒杯，面对齐烈不加掩饰的目光，他并没有张嘴嘲讽。
“四弟怎么说话呢，这对霍公子太过于无力了，赶紧道歉。”
而身旁的齐海就像是纵容对方一样，纵使嘴上说着训斥的话，但看过来的目光却是反应出来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就像是看戏一样。
齐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举向霍成殇：“看看我都在说说些什么，不能因为我与裴淮仁之间的过节与霍公子伤了和气，来这杯我向你赔个不是。”
说罢一饮而尽。
反倒是霍成殇并没有将目光放在俩人的身上，而是放下手里的酒杯，此举引得俩人心头一紧。
见此情景，齐海说道：“怎么霍公子还在生气吗？”
霍成殇这才将目光放在齐海身上：“能得到四王子的致歉在下为什么要生气，不该感到荣幸吗？”他瞥了眼齐烈，弯起嘴角：“毕竟我只是个小人物不是吗，小人物怎样都没有关系，反倒是因此将主子牵连才是过错，你说呢王子。”
他没有刻意说是哪位王子，但在场的就只有两位王子，不管怎样说有个心的不用转弯都知道是在说他们俩个人，因此俩个人的脸色都不算是特别的好。
齐海倒还好，只是打开了扇子遮挡住面容，而脾气暴躁的齐烈刚想要发飙就被前者一眼压下。
他郁闷得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抓起桌上的吃食开始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来来来霍公子，开始是四弟的不适，作为兄长是我没有教好弟弟，这一杯是我的赔罪。”齐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哪里哪里，在下能得到两位王子的歉意才是不敢。”霍成殇摇了摇头，笑道。
咽下嘴里的食物，随意摸了把油滋滋的嘴，齐烈道：“霍公子为什么不喝酒，难不成是以为这酒里被投了毒，但我和大哥都喝了酒，你为何不喝？”
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没想到这人并非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多年的带兵打仗还是养出了点脑子的。
霍成殇摇头：“在下不敢。”
齐烈追着道：“为什么不喝？”
“只是不胜酒力，怕惹恼两位王子。”
齐烈道：“你若是不喝才是惹恼了我们俩个人，我们之所以叫你来就是为了缓和与裴淮仁之间的关系，若是邀请裴淮仁定会被怀疑……”
“好了四弟，”齐海打断了齐烈的话，看向霍成殇，“霍公子不愿意喝自然有霍公子的理由，只是可惜了你与五妹之间唯一的关系缓解了，父汗一直很希望子女之间的关系和睦，尤其是五妹凄惨的身世上。”
她的身世。
霍成殇张口问道：“五公主的身世是什么？难道她不是西洲王的孩子吗？”
齐烈咬下一口肉：“你问的到还真不客气，不如你先喝下酒我在考虑告不告诉你。”
本以为只是一句调笑的话，却不成想霍成殇真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刺激着口腔和食道，再加上如此粗暴的喝酒方式，霍成殇只觉得痛苦，但他仍然是咽了下去，纵使眼角瞬间染上红晕。
“还请四王子信守承诺。”霍成殇抹了把嘴，说道。
“……你还真是疯狂啊，这真的只是出自于报恩。”
霍成殇摇头：“报恩只是一种借口，我不知前尘不敢眺望未来，而对此时的我来说她是汪洋大海里唯一的浮舟，能让我有个短暂的安居场所。”
刚说完，他忽然感觉到头有些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烈酒的关系，还是因为喝法的关系，他用手扶着额头。
接下来三个人又简单交流了些许，又一口酒的灌入，酒杯脱手先是落在桌子上，酒水洒了一半，最后晃晃荡荡地落在地上，而霍成殇晕晕乎乎地倒在桌子上。
齐海伸出手放到霍成殇的鼻息下，片刻后收回手，看向齐烈点头。
“要怪就去怪裴淮仁吧，谁叫你成为了她的弱点。”
——
这场雨一下就不曾有停止的痕迹，好不容易谈话结束，裴淮仁走出大殿，下意识目光就投到宫殿外的廊上，然而那里并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她抿紧了嘴。
或许是因为雨大没有出来也说不定，跟着婢女裴淮仁向自己的殿舍走去。
刚走进殿舍她就被贴身婢女喊住。
“公主，先前伺候四王子殿舍的侍从来过殿舍叫霍公子过去赴约，霍公子说没回来前，先叫您喝点汤暖暖身子。”
齐烈竟然会叫霍成殇赴约，裴淮仁的眉头皱起，一言不发地走进殿舍，一眼就看见桌子上的宣纸，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抓起放在架子上的大刀急步出殿。
“公主！”
“原地代待命，若有来客一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