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牵星尘(二)
陷入争执,差点就要大打出手的两群人,见到到来的裴淮仁后,双双停了手,纵使如此依旧是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谁,不管在什么时候一国之君,还是王室皇室,只要是辈分摆在面前,身为下辈,平民者都不得在官家面前动刀都抢,不说要规规矩矩,但也要本本分分的尽到应尽的义务以及责任。
裴淮仁走到两方交汇的中间,避免两方再次发生争斗。
而不远处正是她用石子击落的一把匕首,看锋利程度显然是见过血的。
虽然现在有裴淮仁站在中间,但俩个部落之间仍然是吹胡子瞪眼,裴淮仁向左看去。
左边的不是别人正是纳落大族,在皇宫虽然与她发过难,但是此刻的纳落部落的首领瓦尔显然是真的动了怒火,胳膊上的肉块紧绷,锋利的目光就差化成刀子将对面的部族碎尸万段,正被部民死死拦住,然而看架势,她深知要是真的打了起来恐怕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瓦尔,毕竟是只发狂的野兽。
而对面自然正是不愿圣地被毁而抗拒建堤坝的部落,纳生部落。为首的同样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但是比起人高马大的瓦尔还是要显得稚嫩些许,呲着牙的怒火样,还能看见两个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他有可能连弱冠之年都没有达到,真要打起来怎么可能会死对面的对手,况且这本来就是个误会。
光是这么一看,裴淮仁就知道这剑拔弩张的情况并不能凭借只言片语就能解决的,更何况要是肯听只言片语就不会造成如今这种局势了。
“同为一个部族,也同样都在这次的灾难中受到损伤,不想着如何挽救损失,反而搞起了内部争乱,倒还真是好笑。”裴淮仁向左看去:“瓦尔首领我叫你先行回来,不是跟人干仗,而是调解并想出解决办法,怎么是脑子热了。”
眼见面前年轻的公主,不悦地皱起眉头,知道自己行为不正确之后,之前还满脑子热火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在重重地吐出,虽然还有些许火气但不至于头脑一热,再起争斗:“抱歉公主殿下,是瓦尔拎不清情况险些造成更大的失误。”
眼见瓦尔认错态度姣好,裴淮仁也不追究什么,继而看向另外一边,明显领头的少年还火气正大,正过身躺在纳落部落身前受了少年全部的火气:“没有跟你谈谈,就不知道控制气火吗,纳生部落的小首领,赖喜阁下。”
名叫赖喜的少年首领明显一愣,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女竟然就是西境大名鼎鼎的女将军,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子药味,而且脸色也不好,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听阿爹说了不少有关这位女将军的事迹。
他一直都很想见一见这位女将军,但与纳落部落的恩恩怨怨将这种喜悦渐渐压低,更不要说如今见到了与想象中并不一样的女将军,赖喜一点都不想承认。
他不满地哼气道:“你不过是一个奶都没有吃全的娃娃,怎么可能是那位百战百姓的女将军,弱不经风的一拳头都接不住。”
裴淮仁笑了,她笑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成弱柳扶风的代表,要知道从前的她压根就没有跟这种形容挂上边的资格。
“你怎么说话呢赖喜,你这可是对王室不敬!”瓦尔压着怒火呵斥道:“还不赶紧跟公主殿下道歉,这件事就既往不咎,好好说说堤坝的事情。”
赖喜用指头狠狠擦了下鼻子,不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室是有多么难请的存在,怎么可能你去一趟就能叫出王室来,更别说是那位大人,如今来到这里的不过是一届小娃娃,看起来都没有小爷大,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纳落部落的人搞出来的诡计……况且那位女将军既然那么厉害,也不可能长得那么好看,应该是威猛高大的。”
最后一句的喃喃自语,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裴淮仁给听见了,不免失笑,伸手拦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瓦尔。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裴淮仁问道:“我需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叫你信任我?”
赖喜说道:“那位女将军可是西境鼎鼎有名之人,我虽然不曾见过但也知道想要成为鼎鼎有名之人所需的就是武力,这样你不如跟我比一场,要是我输了我就承认人,要是你输了你就给我滚。”
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余地也没有了。
裴淮仁挑眉,眼前这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洋溢着鲜活的气息,更不要说那双闪闪发亮的双眼,摧残到都不可置信。
她知道对于眼前这位意气风发没有尝到过失败苦头的少年唯一,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对方尝到苦头,还是那种用尽一切,却还是彻彻底底失败的苦头。
“好,那我就跟你比一场。”赖喜听到眼前这位姑娘竟然答应了他的比武邀约,很是一惊,毕竟他也只是说说并没有要开大的意思,他一个男人怎么能跟女人打,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不是有面子的事情。
而且女孩子万一力道过重然后打哭了,这样该多不好,少年脸上的纠结自然也被裴淮仁看在眼里,所以她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双方只能出十招且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有一方若是十招出尽却没有倒下算就算输,反之则败,不能用兵器,只能用拳脚,如何?”
这下子就没有问题了,而且姑娘家家都放出话来了,作为男子汉怎么能后退宿。
赖喜握了握拳头:“好,我答应你,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裴淮仁随手值了不远处的一处空地:“既然是场小比试,也不用大阵仗那处空地就可以。”
瓦尔一挥手,很快就有部民拿了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圈,然后又将一只还未点燃的香放在空地上。
既然是裴淮仁和赖喜的比试,所以道具准备还有场地规划都由纳落部落的人来负责才能做到公平公正。
赖喜直接脱掉身上的衣服,打着赤膊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圆圈内,精神抖擞地看着裴淮仁,裴淮仁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带子,然后一拉,赖喜瞬间背过身,双手捂着脸,失声尖叫:“啊啊啊啊,你这姑娘怎么还脱衣服啊!”
实际上场地除了裴淮仁和白沫以外全部都背过身。
裴淮仁脱掉外衫递给白沫:“你能脱衣服,我就不能脱了,大热天比试不能脱衣服这叫什么事?”
赖喜摇头,掌心下是通红着一张脸:“不是不是,你也不能在外面脱,而且我是赤膊,你也不能真的全脱啊!别忘了你还是个姑娘家家多不好。”
裴淮仁笑了:“我就脱个外衫而已,已经可以了你们都转过来吧。”
赖喜这才转过身,但并没有放开手而是透过指缝看到站在面前的裴淮仁,身上有黑影这才放下手。
……
面前的姑娘一身黑衣,衣边用金线简单勾勒,看起来很简洁但赖喜看得出来这并非是普通的布料,先前造成的误会的红色腰带紧紧的系在腰间,圆袖的轻衣衣领被腰带紧紧扎着,勾勒出姑娘完美的曲线,尤其是因为领口有些大的关系,时不时风一吹……赖喜连忙低下头,刚褪下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赖喜闭上双眼:“我还是用布条蒙上眼睛吧,也算是对你做出最后的让步,我不想让人说。”
裴淮仁道了声“好”。
眼见赖喜将布条被系在眼睛上,瓦尔:“时间一炷香之内,开始。”
说道开始的那刻,俩个人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动,而是都在不紧不慢的做出姿势,此时此刻在没有找出破绽之前,先出手的反而会失了先机。
由于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都在放大,赖喜能够听到,感觉到平常不会听到的东西,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对面微弱但不容小觑的气息,看来这位姑娘虽然不是那位女将军,但一定不简单。
同时裴淮仁也在细细的观察着赖喜,意料之外的少年很有尊敬之意,比起其他胡人少年要更加的潇洒自如,此时他并没有失去先机然而是将不利转变为有利,这种有意识的手段她很是喜欢。
正当俩个人都在观察着对方时,裴淮仁在走动时,忽然感觉到小腹的一颤,让她一愣,然而也正是这种变换,让赖喜抓到了机会。
沉睡的猛虎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赖喜向着裴淮仁以不容小觑的速度冲了过去,握紧的拳头宛如有万夫之力,以这种速度还是力道都不是如今的裴淮仁可以小觑的。
就在他们以为裴淮仁要被击打的时候,她微微一个侧身,避开了袭来的拳头,脚底向下一滑,一个附身,就躲过了袭来的攻势。
整个过程就算是清风一样,柔弱的清风与巨大的山岗,以柔克钢。
裴淮仁轻声道:“第一招。”
有了第一招,自然第二招第三招很快就会到来,然而均被裴淮仁以极其不可思议的轨迹躲过了,好比重重的拳头却是打在棉花上,软弱但也无计可施。
与其说是这是一场比试,不如说是一场老鹰捉小鸡。
场外的人看的不可思议,场地内的人自然是也是如此,赖喜面对有一次滑空的攻击,渐渐对这位姑娘的评价转变了,比起用眼看的他则是感触的更直观,他能够感觉到姑娘柔软的躯体擦过他的拳头,他的腿,他的每一次攻势,恰到好处的卸掉他的力道。
然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一炷香燃尽,他也没有琢磨过来,累地坐在地上,汗水顺着脸颊划过到身上,蒙着布条的被摘掉,但赖喜并没有绝对晃眼,而是因为裴淮仁正站在他的面前踢他挡住了阳光,什么也没说而是拿出手帕递给赖喜。
她说:“擦擦吧。”
赖喜接过手帕,看着裴淮仁穿过外衫跟着纳落部落的人离开,面对围上来叽叽喳喳个不同的部民,他充耳不闻,只是低下头看着手中躺着一块被叠的四四方方的白色手帕,没有忍住红了脸。
在纳落部落了解完情况早已天黑,洗澡能够洗下一身的疲劳,裴淮仁穿着纳落部落的服饰坐在床边擦拭着头发。
面对她再次动手动脚,老太医得知了很是生气,甚至是加倍了苦药,想想那个味道,不经打了个哆嗦。
正想着,忽然从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紧随其后就是就是敲了敲窗框,看样子是有人在外面想要她跟着走。
虽是不明白,但跟着去就是了,量也没有多大事,随手拿了个外衫披在身上,就翻窗跟着人影离开了。
也没有去很远,就在不远处一处空地,而且似乎是怕她太累那个身影的速度并不快,而且还有意的在等待。
脚下触及柔软的草地,说是平地更像是高地,能够一览无余地看到夜晚的纳落部落,璀璨明亮,而且还时不时的有萤火虫在四处飞,所谓万家灯火,群星璀璨,说的就是现在吧。
裴淮仁随意揪了朵小花把玩在手指尖,问道:“所以这个时候不好好休息,叫我来就是为了看景的吗?赖喜。”
赖喜轻轻地咳了咳,抿了抿嘴,双手前前后后不知道该放哪,最终还是长舒一口气,就像是准备好了一样站在裴淮仁的身前:“抱歉公主殿下,在圣地误解了您,赖喜愿意一己承担请不要为难我的部落。”
裴淮仁面对沮丧的少年,轻声道:“懂得知错就改的孩子是不会叫人为难的,况且你的活力与潇洒还有少年的桀骜不驯,我都很喜欢。”
赖喜瞬间就明亮起来,看着裴淮仁,挠了挠头。
倒是有些憨憨的。
他笑了笑,拿出小小的手帕递给裴淮仁:“谢谢公主殿下的手帕,我洗得很干净放心吧,还有公主在圆圈圈里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裴淮仁接过手帕,上面有着淡淡的清香,面对少年的提问只是道:“毕竟我经历的战场有很多很多,有些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习惯,况且你还年轻基本功也很扎实只要肯勤练,你也可以办到的。”
少年若有所得思地点点头。
裴淮仁感觉到有些累了,索性坐了下来,反正有草地也不凉,应该吧。
“等等公主。”
赖喜脱下自己的外衫叠好垫在地上:“现在可以了,夜晚还是有些凉的,还有这个。”
他递给裴淮仁一个微鼓的物品,后者拿在手里发现暖烘烘的,索性就把它放在小腹上。
“谢谢你,赖喜。”
他摇头:“不,不用谢,我想要与公主殿下好好聊聊。”赖喜也原地坐下,“这样公主就不会感到冒昧了。”
裴淮仁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俩人之间隔了一个婴孩的距离,扭过头看着景色:“所以赖喜要和我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