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蔚羽千跟着基裘重新回到建筑群。
先前停留时没仔细看，这片房屋虽然样式不同，可内里与那群老头子的住所相仿。墙面刷了漆，朴素且不起眼，长久日晒下甚至显得破旧，装潢却丁点不差，书架暗门后有专门通往地下的电梯。
又是书架，一点新意没有。
那电梯由蒸汽机驱动，运转的声音过于嘈杂，噪音从地底传来，5厘米厚的鞋底都能感到脚底在震动。
蔚羽千走进电梯，盯着空荡荡没显示数字的箱门，一言不发。
她早知道猎人世界的科技树很怪。
手机、电车、主机游戏、互联网，该有的都有，与现实相仿。最大的区别在于科技树临近现代时拐了道弯，飞行器没有大力推广飞机，反倒是飞艇实现了普及化，以至于这世界没有高效省时的移动手段。
原因她大约能猜到。
念能力存在，让这个世界的制空权不再依赖飞机，没有军需的研发动力，自然没有转民用普及的机会。
绝对实力面前法律变成一纸空谈，所以猎人的社会地位比谁都高，给予的优待足以让任何人眼红。
也不怪每年那么多人挤破头，就为了成为零星几个上岸的幸运儿。
思忖间，运转许久的电梯到了底。
嘎吱作响的铁门大开，露出漆黑一片的未知空间。
蔚羽千能在黑暗中视物，入眼是一段狭长的通道，两侧墙壁安了电灯，此刻却没一盏能亮。
这里没追击者，她将头套摘掉，桃粉色为主的炫彩光芒乍现，配着发饰上堆叠的水钻，天花板骤然出现大片耀眼光斑，照明效果比手电筒还好。
正好省得开灯。
地下安静的出奇，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通道内响起鞋跟与地面接触的回音，一重接一重，仿佛正在行进的不止她们，场面十分适合放入恐怖游戏。
再往前是一片开阔空间。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地下仓库的全貌还是超出她的想象。
地下空间很大，甚至分了层，道路沿着岩壁建造，一圈圈螺旋下降，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超大型罗马斗兽场，规模至少有天空竞技场的十倍。
这里根本就不该成为仓库，叫地下城更合适。
岩壁上的也不是观众席，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大多数门紧锁，只有个别几扇敞着，里面死状凄惨的尸体已经发臭，尸水顺着不平整的地面流淌，熏的蔚羽千就差没捂住鼻子哀嚎。
她憋住呼吸，难得主动去敲系统，质问道：“我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东西？”
这场景出现在流星街本就很离谱了，哪的沙漠底下能空出如此庞大的空间？简直像3A大作地图复制粘贴，精致是精致，可处处透着违和感。
系统哦哦两声，很快带着介绍冒出来，念得声情并茂。
【当前地图：流星街（里）（探索进度2%）
地图备注：麻木的人不再有仰望天空的渴望，而那些试图逃离命运的人，只会进入又一个囚笼。不要妄图离开，你生于此，那便奉献出一切吧，哪怕腐朽的尸骸，也会作为养料，供养出更加鲜艳的花。】
蔚羽千：“……说人话。”
【看不懂又不能怪我。】系统先委屈上了，【原本就这么写的——】
“不。”蔚羽千否认的斩钉截铁，“我没写过这种东西，绝对不可能写过。”
她笔下的流星街别说议会了，根本就是逮住弱肉强食一词，疯狂发散延伸的混乱之地。
婴儿活不下去，除非遇见好心人，孩童活不下去，除非早早开了念。吃饭全靠扒垃圾堆，为了存活，酸臭腐败的泔水也能强忍着往肚子里咽。区长谁实力强谁能当，草率的堪比猴子山大王。
都这么惨了，哪来的余力搞地下城？
系统轻声咕哝，【又没说一定要已经发表的。】
蔚羽千：“……”
她在基裘困惑的目光中拍拍脑袋，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不然它怎么能说出这般离谱的话呢？
【我是说……】见宿主在怀疑人生，系统清清嗓子，【只存在脑子里的设定也算。】
“……”
蔚羽千又开始大脑缺氧了。
她正准备揪起系统问个明白，前方的基裘已经拐了弯，推开扇沉重大门。
“在这边。”
门后终于有点仓库的模样，除了地上依然有不少腐烂的尸体，堆满大半空间的编织袋至少让蔚羽千稍感安心。
她有种自己是缺德包工头的错觉，年末了，再不给工人发钱他们会饿死。
现在就看怎么把粮食运出去。
棚户区那的余粮本就不够，若非近期死人太多，少了诸多吃饭的嘴，那些离世的人尸体才得以完整保存。
蔚羽千盯着面粉袋子发愁：“有空间系的能力就好了……”
她们下来时的电梯很小，拿不了多少东西。
基裘指了个方向说：“对面有货梯。”
仓库距离她说的货梯很远，需要横跨中间平台。
“离太远了，运输很不方便。”蔚羽千拿扎带捆起几袋米面，扛在背上，“这布局不合理。”
这点距离对现在的她不是问题，可放穿越前，比起让她提着重物走过去，蔚羽千甚至愿意选择跑800米。
对普通人而言太远了。
而且袋装米面的质量比想象中要好不少。
或许流星街不太缺钱，在议会的运作下，再穷困的居民也能保证基本口粮。
蔚羽千乐观地想着。
穿越前她做过废品回收。
那时她还没毕业，趁着假期想体验生活，于是托了关系，在最没心没肺脸皮最厚的年纪，去废品回收站打了两个月的工。
这工作在大众观念里很不体面，第一反应多是拎着尿素袋的老头老太太，浑身灰扑扑。在街头小巷的垃圾箱里翻腾，将捡到的塑料瓶易拉罐踩扁，扔进袋子里。
但废品回收靠走量赚钱，一旦规模起来，利润不会少。
换个角度看，流星街是个上海市大小的巨型垃圾场，抛去人工，货源几乎零成本。议会的长老们之所以能成为长老，就是因为他们维系了流星街的命脉。
哪怕再贫困，环境再恶劣，议会也让这800万人能活下去。
然而基裘一盆冷水泼来。
“这不是提供给居民的食物。”她面无表情说，“这是给参赛者和地下区员工的。”
已经落到平台中央的蔚羽千闻言，顿时停下脚步。
平台是黑褐色的，她原本以为这铺了大块石材，可脚踩上来才发现是干涸氧化的血迹，不知刷了多少层，已经看不清地面原本的色彩。
平台外圈还有许多架设摄像机的三脚架，此刻空空如也，但不难想象当平台上挤满人时，会有多少机位忠实记录下人群自相残杀的血腥画面。
她后知后觉抬起头，与一路上话不算多，却总默默站在她左右的漂亮姐妹对视。
“你知道议会在暗中举办逃杀游戏。”
并非指流星街封锁之后受灾厄声音蛊惑的那些，而是在之前，她找到的名单上进行过的所有轮次。
来之前基裘已经说了，地下是过往游戏的举办地点。那时蔚羽千就该意识到，她刚得的漂亮姐妹，其实对长老们隐藏的龌龊事一清二楚，甚至可能是同谋。
否则她不可能对地下空间了如指掌。
然而基裘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
面对蔚羽千话里隐含的质问，脑袋一歪，给出了她更难接受的答案。
“所有人都知道。”
她眼睛一眨不眨，硕大的瞳孔倒映出蔚羽千僵硬的表情，又重复一遍，“所有人都知道。”
要么活下来变得更强，有机会在濒死状态开念，再苦练几年，就能像区长一样衣食无忧。要么葬身于此，挺不过一轮游戏，那也能在死前吃几顿高质量饱饭。
没人强迫谁参赛，一切凭自愿，但后果自负。
这在流星街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啊？不是、这么抽象吗？】
系统嘶嘶抽着冷气，疯狂吐槽。
【这不就是玩完一轮再来一轮，永不停歇版的鱿x游戏嘛。】
蔚羽千忽然陷入沉默，头皮发麻，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脑子。
“祈雪，我很羡慕你。”见蔚羽千酷炫LED顶灯下骤变的脸色，一直以清冷漂亮姐姐性格示人的基裘垂下眼帘。
“你眼中的世界与我们不同，能看到我们终极一生也看不到的东西。”
她说这话时声音压的很低，声线也有了不同寻常的颤抖。突然，她扔下手里的一切，紧紧攥住蔚羽千的手腕，扯得她皮肤生疼。
“你每次离开都会忘记之前的一切，每次都想着离开——”
“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呢？”
基裘语速越来越快，已然接近原作时的表现，眼睛睁的更大了，清晰倒映出蔚羽千僵硬的脸。
蔚羽千竟一时不知，自己到底该为了祈雪这该死的中二名字黑一下脸，还是为基裘与原人设相比完全不该有的发言尖叫，不知道怎么处理现状，干脆一起发疯拉倒。
话虽如此，她还有闲心戳戳系统。
“我大概知道穿来之前就存在的骸他妈的姬是什么了。”
【……】有话好好说，骸姬就骸姬，别加中间的仨字了行吗？
“多谢你的补充，让我知道原来只是想想、还没来得及挖的坑也能算数。”
她心里和系统说着违心的感谢话，嘴里一口一个‘不走不走’、‘放心放心’，只求能稳定下漂亮姐妹的激动情绪。
只是脑内更新的话，魏余钱断更后有段时间挺不舍得的。
那会儿她自认进步飞快，隔两周再看原文，竟瞧不上半个月前自己的文笔了。越读越难受，最后索性推翻重来，重置过十几板开头。
……理所当然的一版都没写出来。
‘骸姬’、‘蔚羽千’就是她在猎人世界的皮套。
脑内一遍又一遍幻想，始终不敢动笔，魏余钱就这样一直拖延到退了坑，彻底忘记这事。
而无人操作的皮套接收了指令，兢兢业业履行她未能成稿的幻想任务，也和文章前期唯一的小姐妹交好。
至于现状——
系统那句话令她醍醐灌顶。
得知富坚即将复刊时，她刚补完某部大热韩剧。以至于回想起年少时的玛丽苏文，不由自主将二者合二为一。
可不是无止境的鱿x游戏吗。
这就是流星街升级plus版的鱿x游戏。
还是无尽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