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1）

2017年 八月底 桂云中学

今天是何熠第一次走进这座从前只出现在亲戚们口中的学校，她既兴奋又紧张，兴奋新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教学楼、操场、人群，她紧张的想找一个依靠，她的心忐忑的跳动着，她想挽上父亲的手臂或者牵上父亲的手掌，可这么多年不曾朝夕相处的隔阂，让何熠没有办法像别人一样从容不迫的亲近自己的父亲，她把手心里的汗抹在裤子上，手指紧紧抓住衣袖的边缘，直到她放开手，手上传来的瞬间松弛的疼痛感才让自己发觉刚刚攥的有多用力。

何熠顺着人群走过第一栋大楼，走过操场，好奇的张望这平平无奇的校园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

直到她看见了一张张大红横幅贴在一栋楼的墙面上，大红横幅上面是密密麻麻黄色的字，何熠指着大红横幅给父亲看：“爸！你看那个。”

何景汉顺着何熠手指的地方看去，点了点头。

父女二人顺着人流走近了横幅才发现上面是已经分好班的学生名字，何熠一个个看去，直到在（7）班的横幅下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爸！我在七班，咱们先去教室吧。”何熠说道。

年轻的未经世事的少女很显然没有考虑过重名的事情。

我开口提醒她：“你怎么知道不是重名的呢？”

周围人声鼎沸，很显然，少女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她和父亲一起走去了那栋稍微破旧的但人山人海的教学楼。

那是我第一次见何熠，长度到下巴的短发，略有笨重的齐刘海，戴一副中等的眼镜，头真的很小，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她身材不错，如果把衬衫塞进牛仔裤里应该会更好，但她自己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优势。

一层楼只有四个教室，上楼有两个楼梯，楼梯分别在一班和二班、三班和四班之间，顺着教室门口的指示牌，何熠和何景汉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这栋教学楼楼梯上的青石斑斓，扶手也锈迹斑斑，很显然是一栋年头很长的楼了，但楼梯上的人头攒动，便不让人觉得这栋楼有多么老，反而给这栋楼添了些鲜活的生命力。

周围的环境很吵，何熠攥紧衣袖，穿过人群，独自走到了7班门口。

15岁的何熠总觉得自己是很孤单的，爷爷家是爷爷家，爸爸家是爸爸家，姥姥家是姥姥家，却没有一个是“我家”。

前些年的何熠还是会信誓旦旦的说出“我家”这两个字的，后来是怎么没有了呢？

在何熠的心里，有好多把椅子围成的圈，椅子上坐的有亲人，有儿时的玩伴。

后来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后母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的做法让何熠感受到了深深的被排斥，亲戚们总说“不要和你后妈不对付让你爸难做”，于是就有了何熠口中的“我爸家”；何熠的爷爷奶奶却也不想完全对这个有父亲的孩子负责，于是就有了“我爷爷奶奶家”；姥姥那边母亲已经去世，没了亲生女儿这个亲生女儿留下的外孙女终究是隔了一层，于是就有了“我姥姥家”。

“我爸家”、“我爷爷家”、“我姥姥家”，去掉我，这些家也是成立的，就这样何熠心里的圈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的留在黑漆漆的心里。

何熠总是想：没有一个人能像母亲那样爱我了，就算是父亲也不行，父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妻子，有了他此生最想要的儿子。

所以父亲每一个关心她的瞬间，何熠都觉得那是不可多得的例外。

在楼层的过道里，一群家长围着一个坐在老旧椅子上的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面前，何熠心想：那大概就是7班的班主任了吧？

何熠对她的班主任没什么第一印象，也许是并不平静的心情，更也许是小朋友不会看人的天真。

她向何景汉招手：“爸！在这儿！”

何景汉也围在男老师的桌子前，男老师开口：“你是哪位？”

何熠说道：“何熠。”

然后她在那个写满人名的A4纸上，指出了自己名字。

班主任点点头，从A4纸下面又拿出一张平常的纸说道：“女生有仨寝室，你选一个吧。”

何熠有点吃惊，因为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宿舍和住哪个床铺都是学校安排好的，没想到高中是要自己选寝室吗？

何熠看着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女生513、514、515；男生：……

因为在思索要选哪个寝室，男生那一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

何熠纠结的看了何景汉一眼，何景汉说道：“选吧。”

何熠低下头，知道这件事还是要自己做主。

她看着那三个数字默念：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是515。

她跟老师说：“515吧。”

老师的语言没有任何感情反而十分机械：“教学楼旁边就是女生宿舍。”

然后老师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一个二维码说道：“家长进一下群。”

何熠拉了拉父亲的衣服：“爸，你进一下微信的家长群。”

何景汉把手机从裤子兜里掏出来熟练的递给何熠，何熠打开微信扫码，进了群后又把手机递给何景汉：“咱们去宿舍吧。”

穿过人群，走进毫无光亮的宿舍楼，何熠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寝室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