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
禅悦听了,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皇宫,游园会,贵女们,池塘。
这几个词儿连起来,不就是古言小说里会出现的高频场景吗?
不惊讶,一点儿不惊讶。
但三公主这个土著还是十分惊讶,她眼睛一瞪,直接站了起来,小太子也满脸好奇,而禅悦,虽然不惊讶,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凑热闹的心思,毫不犹豫的也起身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在场做同样动作的不止禅悦一人,可见吃瓜的魅力。
不消多时,已经有会水的嬷嬷跳下水将人救了上来,那些皇子与公子哥儿们连忙避让,小姐们倒是更加上前一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事儿。
“哎呀,怎么有人落水了啊?”
“这天气,衣裳浸了水岂不是要冻死人。”
“那肯定冻的呀,我都怀疑池子里有没有冰块儿。”
“别说这些了,看看掉下去的人是谁啊?”
是呀,掉下去的人是谁呀?
这一句话总算让小姐们找到了重点,她们手挽着手向前探头一看,有认识的人发出惊叹:“那不是年尚书家的庶女吗?”
“看她,脸好白。”
“冻的呗,那水多冷啊。”
“嘴唇都冻紫了。”
一时间围在年家庶女身边的姑娘,比先前围在大皇子身边的姑娘还要多。
年华笙黑着脸拨开人群,看了眼虚弱的躺在石砖地上,进气少出气儿多的庶妹,先是多谢了一番将人救上来的嬷嬷,而后扭头朝众人身后的宫女道:“劳烦姑姑们去寻两块厚毯子来,再跑路去将太医请来,多谢了!”
两个宫女远远的福身,去了。
听到动静的娘娘们从亭子那头走过来,看到年华笙一连串的行事,奚贵妃赞了一句:“这年家嫡女倒是个撑的住事的,对庶妹也算不错。”
容妃听言,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若是真的体贴庶妹,便该让人带她去厢房歇着,而不是让人穿着湿衣裳在秋冬之际躺在冷硬的石砖上等太医。
淑妃亦看出来了,眼里对年华笙带着一丝赞赏,无论如何,这表面功夫是做到家了,日后这事传出去,谁不赞年尚书家嫡女临危不乱,关爱庶妹,大气得体?
她心里暗暗估量,将这位年家小姐的位置往前挪了一挪了。
禅悦就只看得牙痒,她看起来也忒冷了吧,就古代这医疗条件,真说不准能不能救得回来。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他看到嘴唇冻的乌紫的姑娘也是吓了一跳,上前半跪在年家庶女面前掰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后,连忙让随行的药童将医箱放在地上。
见状年华笙带着些着急问:“大人,臣女的妹妹如何了?”
这是一个挺年轻的,年纪不大的太医,无论能力如何,他的外貌看起来不是往常大家所信任的那类医者,但想也知道宫外一个小小庶女不会让什么资深的太医出马。
年轻太医一边让药童打开医箱取出一个布包,一边回答道:“成与不成,微臣还需施针一看。”
听到这里,年华笙的面上适时的一白,小姐们的讨论声也都再一波响起,事关“成不成”,就是说,年家庶女此时已经危及性命了。
众人不住的唏嘘,多年轻一个姑娘啊,就遭这样的罪,那么凉的池塘,眼下就算是被救了回来,日后也少不得要留下后遗症。
还是个不起眼的庶女,这以后可怎么过,命苦唷。
太医探了探她那姑娘的鼻息,微弱的很,一阵一阵的,好似就快要断气了一般,也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将那布包一抖落开,一溜银针便展现在大家面前,太医抽出一根来,觉得不行,摇了摇头,又换了根更粗的,针尖在太阳光底下反射出森森寒光,让围观群众不免也代入的一激灵。
开始太医只在她的手上、脖子上扎了几针,然而躺在地上的人就好似已经是具尸体了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动静,接下来太医眉头一皱,决定下一个猛料。
他直接将银针戳进了那姑娘的人中。(针法,瞎写的,勿信,勿试)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
年家庶女终于有了动静,她痛苦的吐出一口水,动静不大,虚弱的同幼猫一般,而后喘了一口气,又没了声息。
太医眼里的喜色消失,面色愈发沉重,再次将自己的食指弯曲去探对方的鼻息,他身体一僵,随后又恢复了自然。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这位小姐的呼吸居然停止了几息,他险些以为对方就这么没了,好在很快就恢复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满园的娘娘和京二代们。
他本就年轻,在太医院里的资历浅,若是就这么出了差池,轻则降职,重则掉脑袋,太医心里沉重的下了决定,这个病人,不能留在他这儿了。
他当即起身,转了个方向朝刚才主事的年华笙道:“臣刚才已为这位小姐做了最好的处理,理应无甚大碍,接下来的事臣恐怕不能再插手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最好尽快将这位小姐带出宫,回府后给她多灌些姜汤,将屋内炭火烧的热些,静养着,或许再寻一位医师小心伺候着,慢慢或许能养好。”
众人听了心里嘀咕,这到底是有大碍啊,还是无大碍的,一会儿说静养就能好,一会儿又说得找医师小心伺候着,他们这会儿看着人是凄凄惨惨,可听这太医话里的意思,竟是冰凉凉的落了回水也没什么大事吗?
有了信了,有人则半信半疑。
太医的嘴啊,真是宫里最不靠谱的东西。
“臣女的妹妹她,真的无事么?”年华笙蹙眉,有看到的人不禁在心里感叹,美人做这般表情也是美的。
太医拱手:“暂且性命无忧。”
年华笙迟疑的点点头:“这样……那臣女还是先带着妹妹回府去吧。打扰了诸位的雅兴,实属是我的不是了,改日再向诸位赔罪,我得先去同娘娘们告罪了。”
后面那句话是对在场众人说的,他们都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人命关天,让她先将人是最要紧的。
这头年华笙对着娘娘们说明了原因,被娘娘们十分宽容的放了回去,反倒是娘娘们还安慰了年华笙几句,无论怎样,知道她心里绝对不好受。
年华笙的确心里很难受,因为那个不争气的庶妹,在这般重要的宴会中她必须中途回去,落水的是她的亲妹妹,她即便是依旧留在宴会上亦无好处,只会落人话柄。
坐上了离宫的马车,年华笙忍不住深呼吸了两口,平静的看向平躺在自己身侧的庶妹。都说猪队友,猪队友,也莫不过于此了吧?
现下她离开了,还不知道那些小姐要怎么对大皇子大献殷勤。
宴会还在继续,许是顾及着刚刚那一出,那些公子小姐没先前那么大胆奔放了,禅悦很满意。
池塘边那块地还是湿的,即便宫人很快拿布拖干了也还是留下了一大块痕迹,但是今日的阳光很好,那一块痕迹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她们就这么走了?”禅悦收回目光,不解道,“也不查查清楚那位年家小姐是怎么落水的?”套路不对吧?
三公主轻轻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人家同一个宅子里住着的亲姐姐都不追究,你那么关心做什么?”
想到奄奄一息躺在石砖地上的年家庶女,禅悦忽然背后一凉,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没有想到这份不好的预感这么快实现,禅悦和三公主边说话边往回走,随后便见一只气鼓鼓的包子候在前台,正是在等她。
小太子握着小拳头:“大侄女,你三日别想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