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
虽然解决了对自己有威胁的大问题,柳湘莲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尽心尽力的帮着景山道人去帮助灾民,预防瘟疫。
最初城里只有这间医馆和几家零星的铺子来施米熬粥,但随着灾情越来越严重,更多的商人和各家的夫人也慢慢地开始在城南设粥铺赈济灾民了。
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灾民像潮水一样从乡间地头涌向城里,乡底下已经活不下去了,粮食吃完了吃树皮,树皮吃完了吃草根,草根吃完了吃泥土,可能吃的泥土都吃完了呢?
只能背井离乡的往外走,去到有粮食的地方去,有一部分人往南走了,还有一部分人进了城,城边有粥棚子,可以保命。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
听说知府关于请求赈灾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但是没有朝廷的命令,谁也不敢开仓放粮。
看着围在周围的灾民越来越多,柳湘莲提醒林道:“小道长最近不要独自出门了,外面那些灾民的眼神不对,怕是要出乱子。”
林道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怕别人心生歹意,可这些灾民林道还是做不到对他们痛下杀手的,倒不如小心些好。
毕竟这些人只是想活着罢了,蝼蚁尚且偷生,人想活着又有什么错呢?
晚上,林道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景山道人应该也没有休息,就爬起来去到景山道人的房间门口来回踱步。
果然,不多时,景山道人就喊林道进去:“莫在门口打转了,进来吧!”
林道“嘿嘿”两声,顺从的进去:“师父,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本以为景山道人会训斥她两句,没想到景山道人却长叹一口气:“道儿,你可知道世道困苦,民生多艰,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虽有太平盛世,却实在是时日不多。天灾既降,便有人祸滋生,民心不稳,便有邪魅趁虚而入。他们为名为利为私心,或输或赢,不足为道,只可怜了那些无辜被卷入的百姓。”
林道不理解景山道人为什么给自己说这些,所以林道很直白的问景山道人:“师父,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景山道人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只好尽自己的一点薄力罢了。可是道儿,你要知道一点,这世间虽有许多事是因天灾而起,却因人心不足而酿成大祸。人也罢,鬼也罢,神也罢,只要有私心,就免不了在这凡尘滚过一遭。”
林道觉得这话奇怪,还要再问,就看见景山道人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今夜怕是有动乱了,你去看看吧!”
林道点头称是,出去之后果然看见大批的流民涌向城中。
林道跟着这些人往前走去,看见柳湘莲也在前面,连忙追上去:“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要去干什么?”
柳湘莲盯住那些饥饿的灾民手里拿着木棍锄头向着城中过去,压低声音,快速的跟林道解释:“流民反了,白天有一伙流民偷偷溜进城里,把城门打开了。他们现在正在往粮仓那里去。”
林道震惊道:“他们封了,那里可是有重兵把守的。”
可林道很快就反应过来,喃喃道:“他们是没办法了,现在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了,但粥厂却变少了,官府迟迟没有行动,饿死的人太多了。”
造反对吗,站在统治者的利益上来说,肯定不对。不忠不孝,霍乱朝纲。一大堆的大帽子压下来,砸也把人砸死了。
可是站在这些流民的这边想一想,他们想造反吗,脑袋别在腰带上,他们是为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吗?很明显不是的,他们只是为了有空吃的,能活下去,甚至他们都不敢奢想能吃饱。
可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满足不了,就显得那些食用民膏民禄的官府官员们十分可憎了。
林道是从一个面对灾情,众志成城,政府能够主动担当,积极作为,第一时间做好救灾安抚工作,坚持时间就是生命,生命重于泰山的时代过来的,她不会站在流民的对立面,所以她听完柳湘莲的话,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看着。
看着流民涌到粮仓,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攻进粮仓把粮食运出来,看着有人伏在粮食上痛哭流涕:“爹啊,娘啊,咱们要是早有粮食,你们二老也不至于饿死在家啊!”
直到火光耀眼,人声嘈杂,流民中有一些人开始慌乱起来:“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也有一些人眼神里都是疯狂,握紧了手里的锄头。
其中一个领头的青年男人大喊到:“官兵来了也不行,乡亲们,咱们今天要是退一步,咱们家里的爹娘孩子都得被饿死。咱们人多,就是拼一把也能给家里人留点东西,要不然一家子就只能活活饿死了。”
其余人一听纷纷应和:“你说的对,拼一把,还有可能活,不然就活活饿死了。”
“对,拼一把。”
“拼一把!”
这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在家顶多杀过鸡,杀过猪,一见官老爷就要倒头就拜,今天却站这里与官兵们拼命,他们中间一部分人脸都是白的。
为首的官员可能没想到流民这么多,听见流民此起彼伏的叫喊着“拼一把”,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但还是勉强大声呵斥道:“你们是要造反吗?你们可知道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就不怕连累自己的父母妻儿吗?”
刚刚说话的男人冷笑一声:“父母妻儿?大人,你可知道,我们很多人的家人已经被饿死在外面了。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让他们能活下去。”
那官员本姓陈,是本地的知州,虽算不得是什么百年难遇的清官,却也不是那种鱼肉百姓的贪官。不忍见自己麾下的百姓造反,还在一个劲儿的劝说:“请求赈灾的折子已经发上去了,估计不久就会有赈灾粮下来,没有朝廷的旨意,这粮食实在是不能动啊!只要你们现在退出去,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不会再去追究你们。”
那男人有些惊讶地看了陈大人一眼,似乎是想不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等不了了,他们都等不了了。”
多说无益,为了仕途,为了性命,只有鲜血能够决出胜负,只有暴力能够讲清道理,当刀枪开始拼杀,当锄头开始挥舞,当各自的利益开始碰撞,流血看起来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