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做狗
玉飞惊后退两步,离开了桌子,也没有抵抗,任由断浪的手一点点收紧,脖颈间血液的涌动此刻变得更加清晰。
原本断浪就生得高大,玉飞惊微微后倾,只觉得这人像一座山一样,几乎要将自己压垮了。她咳了两声,示意自己的命就在断浪手中握着。
面具应声落地,断浪觉着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脖颈皮肤细腻,断浪微微用力,猛然发现这人好像少了个东西。
他又瞧了瞧人的脸,上手捏住下巴,骨骼线条柔和,没有喉结,身形单薄,居然是个女人!
没想到还有人敢在他断大爷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玉飞惊攥紧了手,忍着没有将这小东西给掀翻在地,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时间精力,要是没捞到一点好处,那岂不是吃了个大亏?
“大人?”玉飞惊从舌根中落出这两个字已经算是有理智了,她瞧着断浪狠鸷的神色,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回忆起刚才的情景,他好好的吃着饭就生气了,难不成他看出来自己先他一步吃了他的菜?
这人可比她还要小心眼儿。
江湖人都说断浪此人心胸狭隘,可断浪自己知道,他只不过是容不下别人的背叛和欺骗,聂风就是最好的例子。自己不过是为了保命,为了让别人看得起他断浪。聂风从小就得雄霸重视,当然不知道被人看轻、被人欺压有多么屈辱。断浪忍受了近十年,杀秦霜也好,杀其他人也罢,这都怪不得他。
如今还有人敢骗到自己头上,他断大爷又怎么会饶过她?
“你一个天门中人女扮男装隐藏身份潜伏在我断府,有什么企图?”
他现在的神情和当时质问她怎么会有绝世好剑时一模一样,但这一次却不能搪塞了,再编个瞎话骗骗他再说。
“大人,这世上想找步惊云报仇不在少数。至于这打扮,是那管事的说女子装扮有些扎眼。”
要说哪里是断浪的雷点,这步惊云绝对算得上一个,谁跟步惊云过不去谁就是他断浪的亲兄弟。
“多年之前,我全家命丧他手,独留我一人,流落孤岛……前些日子加入天门,得知大人准备捉拿步惊云,自然要为大人出一份力。”
知道这人和步惊云有仇就够了,接下来的话断浪兴致缺缺,这种故事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断浪摸了耳朵,又抚了鼻子,等到玉飞惊说完了。
“本大爷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既然是天门的人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大人,我初入天门,但却并不愿意为天门做事,谁能助我完成心愿,我便跟着谁。”
这样直白的话,纵使是断浪也不由得高看这女子一眼,她这样说,无异于背叛了帝释天。
要知道当年他叛逃天下会,一是无可奈何,二是有应对之策。对着自己一个天门神官说不愿意为天门做事,呵呵,有意思。
既然她想如愿,那自己就随她的心愿。
“步惊云那一家老小还不知去向,找到他老婆和那小杂种,断爷我在砍下步惊云脑袋之前还可以让你捅他一剑,以报你灭门之仇,如何?”
如此,断浪算是接受了玉飞惊的投诚,当然不是因为她这三言两语,而是因为他现在需要自己的人。
帝释天不仁,天门皆势利,步惊云又不是在他手上丢的,这罪名居然还要算在自己头上。打了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戏谑之意溢于言表,若不是天门势大,帝释天实力深不可测,他断浪又怎么会臣服。
但帝释天传他神功,如今的他有与聂风一战的本钱,奉他为主尚可。
“这……”玉飞惊不知该如何拒绝,步惊云虽然打了她一掌,但是比起自己的大事,那步惊云怎么配浪费自己的时间。
况且明日断浪设伏捉拿步惊云,聂风既然在骆府,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都说聂风是风中之神,明日两人遇上,她又走了,那两人打得要生要死怎么办?
听不到回答的断浪轻抬火麟剑,挑起玉飞惊的下巴。
“怎么?你不愿意?”
剑过留痕,丝丝痛意却让玉飞惊心底卷起一股怪异的感觉,那疼痛好似化作了别的什么东西从她的腹部蔓延到全身,让她软弱无力。
“并非如此,步惊云如今恢复了记忆,我得留在大人身边,助大人一臂之力。”
断浪轻蔑一笑,真是不自量力。
“妄想助本少爷一臂之力,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要觉得能和怀空那臭小子过两招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忆起和怀空的一战,断浪收了剑,端坐正位,“再说了,就你那两下子,你能打得过谁?”
上次他就看出来了,此人身法巧妙,但是出手毫无章法,更像是身体本能地在躲避、攻击,偶尔能看出一招半式,但是江湖上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功法。
破绽百出,兴许教一教能成事。
玉飞惊也疑惑,这断浪的脑回路真的不是她能想象的,他到底在关心些什么东西?
“我难道还不厉害吗?”
断浪继续嘲讽,“上一次要不是本大爷在,你早就被怀空活剐了。”
“我又没学过,打过了,是我厉害,打不过,那也不能怪我。”她实话实说。
看着玉飞惊这不服气的样子,断浪心里倒是有了个主意,聂风愚仁,如果知道自己要捉拿步惊云定会来相救,到时候自己的胜算就弱了一分。
但如果自己利用他的滥好心,牵制他,等到自己拿下步惊云,风中之神也只能望洋兴叹。
要不是为了牵制聂风,他是不会教这个人任何东西的,断浪在心底说。
“这是风神腿和断脉剑气的前半段心法,不要说本大爷没有给过你机会。明日守着聂风,至午时,不能让他离开骆府,免得他来坏我的好事。”断浪扬眉,笑得张狂,管她能不能拦住聂风,只要拖住他一刻钟,这步惊云就死定了。
驯兽有一要诀,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但是对断浪却不合适,心防太高,她得一点点攻城掠地。
不过为他做事也不能毫无回报,不然会让断浪觉得可以从自己这里无限索取,再者,她也不高兴,出了力没有好处。
“大人,事成之后可有赏?”玉飞惊稍稍试探,生怕断浪察觉出自己的意图。
果然,那乱发之下的凤眼冷冷地看了过来,随即又想通了,人嘛本来就是唯利是图的。
“事成之后,风神腿的后半段如何?”断浪心下豁朗,他就是要让这风神腿烂大街。
风神腿?她要这玩意儿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见喽啰皱眉摇头,难不成她还想要全部的断脉剑气,贪心过盛。
玉飞惊摇了摇头说:“我想要这个。”
断浪顺着玉飞惊的手指看去,一个梨子?风神腿居然输给了一个梨子?
“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吧。”断浪面上疑惑不已,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白瓷汤匙舀出果肉带着汤汁,还冒着一丝丝热气,一口吞下,玉飞惊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这梨子汁水给洗刷了一遍,清甜味腻得她发慌。
坐在一边的断浪看着急不可耐吃梨子的人心中更是不懂了,她还真的只想着梨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傻子?
第二日,断浪一早就离开了断府,准备在路上设伏,而玉飞惊则听从他的安排,天未亮就守在了聂风的房门前。
江湖上的人都称聂风为风中之神,都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风神腿,但更恐怖的却是他的冰心诀,让他能够听到方圆十里的声音。断浪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必须要在洛城之外抓住步惊云,否则聂风一定会来坏事。……
而玉飞惊刚到聂风门外就被他发现了。
“你是谁?在我房间外做什么?”
聂风向来待人温和,即便是敌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伤人性命,用断浪的话来说就是愚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是谁。”听见聂风如此有礼貌,玉飞惊心里还有点高兴。
“我叫玉飞惊,到这儿来是为了守着你。”
听见这话,聂风觉得好笑,不徐不缓地说:“守着我?小姑娘你为什么来守着我?”
小丫头碧玉年华,轻衫罗裙,背着手用脚尖在地上画圈,正是少年好光景。这不由得让聂风回忆起自己年幼时和断浪待在凌云窟时的日子,虽然很艰苦,但是却无拘无束很快乐。
直到他们进了天下会。
聂风语气轻柔,脸上又总是带着笑意,玉飞惊对他也挺有好感的。
“防止你坏人好事。”
听到这儿聂风自然知道不对了,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让他毫无头绪,他会坏谁的好事呢?
“姑娘,能不能告诉聂某,是谁让你来的。”聂风看着面前这姑娘的样子,天真烂漫,还有些憨意,说是看着他,但是眼睛从来没离开过地上排成一队的蚂蚁。
盯着蚂蚁发神的玉飞惊自言自语着说:“要下雨了。”
聂风知道问不出什么,也自然不觉得面前这个姑娘能够拦住自己,背着雪饮刀抬脚就要往院外走。
而负责看着她的玉飞惊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况且她还要利用聂风,套出断浪的信息,方便行骗。
玉飞惊从点地而起,周身内力灌注于双腿之上,腿法变幻莫测,快若流影。
“风神腿第一式!谁教你的?”
捕风捉影从聂风身后袭来,这一招,他曾在天下会练过无数遍,即使是听着风中颤栗的气流声,他也知道这就是捕风捉影。
而当今世上会风神腿的人又有几个呢?
“你的师父是断浪?他想要做什么?”聂风自知他了解断浪,却也不了解断浪,多年好友,他越来越猜不透断浪了。
隔着五步远的玉飞惊皱眉,断浪是自己的师父?不过就一招,聂风就看出来谁教她的,没想到这人挺聪明的,断浪还说聂风是个傻子。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面对这么一个小姑娘,聂风自然不可能用雪饮刀。
风神腿对上风神腿,一个是多年浸淫苦练,一个是刚刚速成,单说风神腿的威力自然是聂风要胜一筹,但玉飞惊却不是常人。
断浪让玉飞惊缠住聂风,她很好的照做了,缠着聂风让他无法离开这小院子。
对比,聂风只能苦笑:“没想到,断浪目光不错,还收了个好徒弟。”
“那是自然,他眼睛生得不错。”玉飞惊回话。
聂风闻言一笑,并不知道两个人说的并不是一个东西。想要脱身其实不难,只是面对断浪的小弟子,他却无法下狠手,毕竟他始终相信断浪的内心还是那个在凌云窟救他一命的善良少年。
二人从院子内打到屋顶上,两人如今的实力差距其实不大。但是玉飞惊在断浪那里得到了聂风最大的弱点。
心软。
聂风擒住她,她就装作疼得大叫,颦眉看着聂风。风神腿朝她身上招呼,躲不过去了她就干脆不动,反而是聂风急于收力。
无他,玉飞惊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又是断浪的亲传弟子,他不愿意伤她。
拖到午时,正中的太阳光亮特别耀眼,比太阳更耀眼的是断浪的一口白牙。
他斜靠在小院门口,静静看着聂风被这小女子缠着,颇有趣味,他就知道会如此。
与其让天门高手过来,不如找一个一看就功夫不行、涉世未深的女人前来,聂风心软,怎么会忍心伤她,让她任务失败,回天门受罚呢?
注意到断浪到了,交手的两人也停了下来。
“走啦!”断浪白了一眼聂风,朝着木在聂风身边的玉飞惊喊着,转身就走。
玉飞惊屁颠颠跟了上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断浪今日心情不错,他抓住了步惊云,还逮住了他儿子,这一次他当着步惊云的面给那小崽子喂了断家的家传秘药噬魂散,没有解药百日之后那小崽子就是白骨一具,看这步惊云如何抉择。
唯一不爽的就是他那瞎了眼的老婆,居然长了眼睛敢往自己的刀口上撞,天地良心,这人可不是他要杀的,他巴不得留着她的命来吊着步惊云,一大一小都在自己手上才更保险一点。
如今只剩一个半大的小崽子,不过越是这种自诩清高一身正气得名门正派,就越是会被这些俗物所牵绊。
“喂!这小鬼就交给你了,可别让他跑了。”
看着断浪从箱子里提溜出来的小人儿,玉飞惊整张脸都皱作了一团,“这?”
“怎么,不愿意?”断浪有些不悦,“本大爷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是看得起你。”
玉飞惊无奈,她带个崽子还怎么展开自己的计划。
想来想去,玉飞惊还是从断浪手上接过了这个小崽子。
小孩躺在桌子上,玉飞惊撑着脑袋盯着这还没自己一半长的的步惊云的小崽子,看着她就好奇,断浪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小脸一捏就会变形。
说起来,那张脸的触感确实格外的好。
轮廓还有骨骼的走向,闭上眼之后,那感觉令人分外熟悉。
被捏醒的小孩疼得哇哇大哭,玉飞惊猛然回神,缩回了手,不知如何是好,这小崽子也太不经捏了吧。
怎么办!她不会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