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重逢
听见这番话，断浪果真如第二梦设想的那样，放肆笑了起来。
原本断浪是要先杀第二梦给聂风看的，但是现在聂风都死了，杀第二梦用不着他动手。要知道聂风再江湖上的仇家也不少，天门一个眼神，便会有人收拾了第二梦。
不过断浪同样知道，第二梦并非一个蠢人，她今天突然这样做，必然还有其他的打算。说这种话，是想拉拢玉飞惊，还是故意要来恶心人。断浪猜测，应该是后一种，毕竟，第二梦怎么可能不知道，玉飞惊是他手底下最忠心的那一条狗。
江湖上，怕是没有人不知道这一点吧。
即是如此，第二梦说这些有什么用，平白惹恼自己还没有一点好处，她这么做岂不是自找没趣。
想到这里，断浪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免得第二梦出些什么阴招。
但是断浪也不想让自己对此有过多的反应，因为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他上心好吧。
若不是第二梦提了一嘴玉飞惊，他根本不会多听她说一句话。
第二梦也知道，再和断浪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效果了。今天过来也只是为了给玉飞惊提个醒，再说多了，还不知道断浪这个疯子会不会突然变了心意要杀她。
第二梦没有久留，毕竟今日的主角并不是她。
剩下两人继续饮酒吃菜，这里离剑宗还有好一段的路程，所以他们今晚要暂且在这边住上一晚。
从遇见第二梦的那一刻起，断浪就知道，这小城中必然还有其他人盯上他们了。
而第二梦的目的，不过是来探探他们的虚实，看看天门在暗中是否安排了其他人手。
简单试探一番后，第二梦将消息传给了同盟会的人，断浪手下的天门十煞并未一同前来，所以进攻天门总部的计划需要暂且搁置下来，先行对付断浪才行。
刚送走第二梦，断浪刚要派人查探第二梦的目的，却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断帅被人抓住了。
啧……
看着纸上写的，‘想救断帅，今夜子时落鹰崖一聚’。
还附带着断帅的亲笔题字。
怎么有人会如此之蠢，想到用断帅来威胁他？
断帅能够威胁到他？
什么样的蠢人会想出这个烂主意。
他才不会去呢。
手指摩挲着着酒杯，没一会儿又敲着桌子，倒酒都溢出来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有……”
“我可不想去。”
但玉飞惊话没说完，“……有点累了？”
两相对视，玉飞惊低头偷笑，转口就说，“唉，这地方也太无聊了吧，不然我们去镇上逛逛如何？”
“这地方有什么好逛，不去。”
不去就不去呗，说话这么冲做什么。
“真不去啊？”
断浪抚额，不想玉飞惊再多说什么，但是又忍不住想这件事。他爹不是早就回了乐山吗？怎么会到江南这边来，还被人给逮住了。这么多年了，他这个南麟剑首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真是丢脸。
若是没有自己，指望断帅，断家想要重现昔日光辉几乎是不可能的。断帅这一辈子唯一能拿出来吹嘘的，怕也只有自己这个儿子了。
等他回过神，玉飞惊已经收拾好了，看这架势就是要抛下断浪一个人外出。
“你去哪儿？”
对上断浪的眼睛，玉飞惊似笑非笑，故意说着，“我要出去玩玩儿。”
断浪本以为，玉飞惊会在后面接一句，你要不要一起之类的。不过，玉飞惊已经跨过门槛要出门了。
“不许去！”
“为什么？”
“本大爷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要是敢留本大爷一个人在这里，你就别回来了。”
瞧这意思，不就是想让自己再请他两次吗，想去就直说呀。
玉飞惊直接挽住断浪的手臂，拉着他出去，半推半就，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其实心里已经爽了对吧。
“都说了，这边无聊得很，出来做什么。”断浪目光扫过左右两边的街道，普通至极。
“那也比客栈里要好，客栈里才无聊。”
两人看似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实则都是朝着落鹰崖那边走。
落鹰崖离摩陀兰若寺并不远，夜间，深蓝色的天幕上低垂着几颗星星，高悬的明月洒下银色光辉，铺在小路之上，犹如初冬之时天门外的雪地。
月光压弯了绿竹，层层的竹影堆叠又压在从林中走出的二人身上。落鹰崖小筑廊外悬着一盏竹灯，昏暗的烛火引着二人往前走。
断浪站在门外，却只感觉到竹屋之中唯有一人。
是断帅，还是其他人？
推开木门，‘吱呀’一声，屋内人听见了这细微的动静，出声，“是谁？”
沉稳的声音，还带着些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里面的人动作极快，立马就到了竹屋的正厅之中，正好和断浪面对面。屋内无烛火，断浪看不清眼前人是不是断帅，不过听这声音，也不会是断帅。
“你是何人？断帅在哪里？”
然而，对面人却听出来断浪的声音了。
“是你！”
那人动作极快，立马后退翻窗要逃。总之有人敢拿断帅引他到这个地方来，不管对方是谁，断浪既然来了一遭就不可能空手而归。
但若是有人想故意用他做刀，来杀人，这他也不能忍。
他几步上前，就抓住了对方。
看这人逃离的蹒跚样子，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这屋子里也满是药味，是在这里养伤的。
燃起烛火，断浪这才看见了对方的脸。
怎么会是他。
后进来一步的玉飞惊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怀空？你还活着？”
“玉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自己还用剑抵着他脖子呢，就敢和玉飞惊如此热络，当自己不存在吗？
剑锋擦着怀空的脖子，迫使怀空拧过头。
“你在这里，那断帅去了哪里？”断浪问。
摆脱了癫狂状态的怀空一直在落鹰崖小筑养伤，还没能听见江湖上的消息，至于断帅，他更是见都没见过。虽然他如今一身的伤病，但是也不愿意就此被断浪擒住。
玉飞惊似是没有看见他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自顾自落了座，粗陶碗中倒下清水。
“我们是得了消息，要到落鹰崖来救人的，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啊？”
怀空自知赢不过断浪，干脆就不再抵抗，同在桌旁落座。
“我本打算去兰若寺寻人，不过碰上了一些事，在这边避祸。”
看见怀空，断浪算是明白第二梦先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看来这传信之人就是第二梦，她故意引自己到这边来，好让玉飞惊碰见怀空。怀空算个什么东西，能够苟延残喘这么久不杀他，是因为和怀灭有约在先。而今，他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自己也不会手软。
不过怀空说及避祸，江湖上除了天门，还有谁和怀空这种大好人为敌呢？
忘了，怀空先前被东瀛人控制的时候，可是屠了江湖上不少门派。有人要他的命也是应该的，并不奇怪。
不过……
“我劝你最好哦还是离这家伙远一点，不然人家想要报杀兄之仇，一刀抹了你的脖子，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说完，断浪拍着玉飞惊的肩膀，话中带着些揶揄。有一把将玉飞惊提了起来，坐在二人中间。
不过怀空还并不知道兄长身死的消息，如今断浪提起，怀空这才知道。
“你……杀了怀灭？”怀空几乎不敢相信。
如今，他唯一能想起来的事情，就是天山之时，断浪杀了自己，再睁眼，他就被一群人绑了起来。
看着怀空的哀恸模样，断浪也意识到了，也许怀空被东瀛人控制的时候并没有记忆。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杀了这么多人。
“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们两个如此兄弟情深。人死了之后才来哭坟，真是虚伪至极。”
玉飞惊听着，断浪嘴巴厉害，看见谁都是要刺上一句两句的。
“那既然你在这边，可曾听见这附近有什么动静，有人来过吗？”
说起这个，怀空的确想起了些东西。
“晚间，我确实碰上过一伙人，或许你们想找的人就是他们。”
怀空本欲再问怀灭之事，但……有些事，还是他自己去查才好。
“玉姑娘，这段时间我深居简出，江湖上好些事还希望玉姑娘能够告知一二。”
“你问，我如果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怀空看了一眼断浪，开口，“铁心岛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几日也出去打探过一两次，然而铁心岛本就人迹罕至，又不常与外界往来，除了知道铁心岛现在归顺了天门之外，别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然而，有关于这些江湖门派的事，玉飞惊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她不曾关心过这些。只是偶尔断浪会在她耳朵边讲上一些，天门又将哪一块地方收入囊中了。
若是她不附和两句，他还要生气。哪有脾气这么大的人，又黏人得很。
要是听着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被他发现，眉毛一横，半天都不带理人的。
“抱歉啊，铁心岛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早前听闻无二自请去铁心岛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回铁心岛就好了。”
但玉飞惊又微微皱眉，“不过，铁心岛现在由天门管辖，你要过去，可能……”
可能要先过断浪这一关。
同样，怀空也知道这一点。
但更重要的是，今日他和断浪在这个生旧怨的地方碰面，只怕断浪也不会就此放过他。
果不其然，断浪听到这里，没了耐烦心。不过断帅一事，到底是真是假，也还需要再行查探。
不管怎么说，又人将主意打到断家的身上，他还是应该管一管的。他爹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事，外人若是想要动手，天门的面子还是需要维护一下才行。
至于现在要怎么处理怀空，他不是要去摩陀兰若寺吗，就让他好好待在那个破庙好了。
“走了。”
见断浪欲走，怀空却还有想要问的，连忙出声，“断浪，我师父还有铁心岛的人是不是都被你杀了？”
他师父铁心岛主铁神，为人刚正，不畏强权，是不可能屈服于天门之下的。铁心岛的岛民也全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豪杰，若要让铁心岛归顺天门，除非断浪将铁心岛的人屠戮殆尽。
面对怀空的质问，断浪不屑一顾。
“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看啊，老子可不是专门过来给你讲这些的，更不要以为老子不杀你，就觉得断爷我好说话了。怀空，你要知道，你这条烂命是怀灭跪着求回来的，找死之前还是多想想。”
“断浪，素问铁心岛与你无怨无仇，你若是滥杀无辜，我不会放过你的！咳咳……”说到激动处，怀空忍不住咳了起来，嘴里是一股自胸腔涌出的血。
玉飞惊忙把水推了过去。
怀空会受这么重的伤，其实多半都是因为她。在拜剑山庄那会儿，她也不会预料到怀空会有苏醒的这一天。
如今怀空双臂已残，纵有一身武艺也再难完全施展。而且，天罪也被她给毁了，所以自己不单是害了铁心岛的亲传弟子。
先前想要杀了怀空是不想他不人不鬼的在世上活着，现在怀空已经清醒了，若是她还不管这个朋友，那她才真的是狼心狗肺。
“大概半月之后，我们会回天门。怀空，到时候你来找我，我想办法把你治好，怀灭的尸首我遣人葬在了于家村附近。”
怀空点头，“多谢玉姑娘告知，他日若玉姑娘有需要，怀空定会相助。”
如今还不知道江湖上是如何看待怀空的，想到这里，玉飞惊又忍不住出言告诫，“摩陀兰若寺已经不是当年的佛寺了，你真的打算去的话，还是要小心一点。”
见这边又要聊开了，断浪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黑脸扫了两人。
她还真是活腻了，不管是谁，她都能交朋友的。
“你到底还走不走？话这么多！”
玉飞惊挑眉，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好玩儿的，看了一眼断浪，眼里满是恶意的笑。“好了好了，我这就走了。”
“怀空，多保重！”玉飞惊说。
怀空看了一眼断浪，对上他漠视的眼神，转而为笑，“玉姑娘，你也是。江湖险恶，千万要小心。”
踏在月光之上，断浪步伐匆匆，不管不顾就朝前走。玉飞惊慢悠悠跟在后面，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后面的摇头，可不能太惯着他了。隔三岔五的吃醋，这不是在勾引她吗？
她是那种□□熏心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