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成对
山谷中飓风四起,火把的光瞬间被同时吹熄,一瞬间黑暗笼罩了四周,就连月光都所剩无几。
明月还在空中高悬,但是却不见光亮,汇集的银丝全都被脚下的阵法给吸收完了。这个阵法的能量来源,就是断浪头顶的月亮。
这也是楼兰遗址的壁画上,被怀灭隐瞒下来的东西。虽然他未向大当家二人透露过这个信息,但是这些消息还是被隐剑流的人挖了出来。
断浪知道这东西和东瀛人还有笑氏一族脱不了关系,笑氏兄弟已经死了,他让天门的人杀光东瀛门派的所有人,就是为了避免楼兰古阵的事情外泄,没想到隐剑流的人还是出来了。
也好,今天就让他来解决这个隐患。
不过前提是要先把玉飞惊给制住。
玉飞惊已经到了他跟前,目露凶光,冲着断浪攻过来。断浪也没有犹豫,出剑抵抗。当手臂被血色长剑划破的时候,陷入癫狂状态的玉飞惊眼中出现了错愕的神色。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脑子还是自己本该天下无敌。
玉飞惊眼中涌出疯狂,也拔出长剑。
“当啷!”
剑刃相撞,玉飞惊急急向前压,断浪只得朝后退去。
剑风在山谷中呼啸,风刃刮过的地方留下道道剑痕,昭示这两人出手都是用了十足十的功力。
围在四周的寺寨同盟成员也没有预料到,这两人怎么会打起来,但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蓝武,你看,如今他们两个打了起来,这不正中你下怀吗。”
天隐和蓝武都没打算出手,让玉飞惊和断浪反目本就是蓝武早前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根本用不上怀空。
“你不要小看了他们两个,万事都要谨慎,尤其是对断浪身边的女人。”
蓝武回忆起当日从拜剑山庄逃出来的画面,滚滚的黑色浓烟之中无人可逃,当然,也无人能反抗他。
他在第一时间把曾与不灭蓝门作对的人杀死,战场上唯一少了的就是断浪二人,他没能杀了他们。
所以,在听说隐剑流想要这个女人的时候,蓝武就主动找上了天隐。
但天隐远没有蓝武这般谨慎。
“你在顾忌什么?就算断浪功力再强,现在的情况还不是我们稳赢。他龙元之力有损,又中了我东瀛的蛊毒,有什么好怕的?”
听见天隐的话,蓝武越发觉得东瀛人的短视,不可与谋,没回他的话。
蓝武再看向山谷中无人问津的易风,发问,“那易风会怎么样?”
“当然是要死在这里的,你不会因为他是断浪的儿子,你的同胞兄弟就心软了吧?”
蓝武低头笑了一下,“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这个同胞兄弟,他才不认呢。凭什么杜芸苓要将他送往不灭蓝门,不灭蓝门虽好,但能比得过天门吗?要是她当年不离开天门,那么今日他就是天门少主,也不会和东瀛的人合作。
如今,断浪只当他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眼里只有那个他从小带到大的守珏。什么东西都给了他!将来天门也会是其他人的,断浪不会给自己半分,即便他是断浪的亲生儿子。
蓝武想要成为武林至尊,手底下光有一个不灭蓝门是不够的,只要他能拿下天门。那么这天下就是他的了,就算是皇帝,也是做得的。
而唯一的阻碍,就是断浪。
他必须要把天门之主的位置让出来才行,而玉飞惊也是个祸患,不能留。
蓝武抬手,手腕上是一个精致袖箭,箭头指向易风,“嗖”的一声。银白色的铁制箭刺进易风的后背,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见易风倒下,蓝武才注意这断浪那边的情况。
不过一小会儿,断浪竟然一退再退。
像玉飞惊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实属罕见。她可不在乎断浪的剑会不会刺中她,反而,断浪刺过来的时候,她才能抓住断浪。
赤色剑锋被她抓在手里,剑刃割破手掌,断浪想收回,玉飞惊却一点也不肯松手。
断浪看着玉飞惊满目通红,咧嘴怪笑,这就是帝释天记载的陷入癫狂的状态吗?
好似和她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松开火麟,转而掐着玉飞惊的脖子,推着她按到石壁上。趁着双方僵持,断浪带着疑虑开口,“现在清醒过来了吗?”
要是还没清醒,他就不留手了。
不过玉飞惊没有回答,涨红的双眼中唯剩不满,表明她如今的状况。她抓住断浪的手腕,狠戾的眼神更重。断浪只能先想办法让玉飞惊离开这个地方,引她离开也不难。
只是剑圣这一伙人,有些难处理。
玉飞惊一掌打过来,断浪勉强接下,但身后龙儿的剑他却没办法躲。他要是躲了,那么这剑就要刺到玉飞惊身上了。硬生生扛了龙儿一剑之后,断浪一掌击中龙儿心肺,但即便如此,眼见着龙儿再度上前要重创断浪。
玉飞惊却在这种状态下猛然将断浪打出几丈远,和剑圣对上了。
银光一扫,玉飞惊的头发尖被剑圣扫掉。
原本龙儿就不想伤害玉飞惊的,但是玉飞惊对着他下死手了,龙儿也就不能留手半分。否则玉飞惊手上的剑就要刺穿他的心脏,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玉飞惊一路穷追猛打,断浪也不知道她这又是着了什么魔。这三人的打斗,其余人不敢贸然参与。
断浪挥出一剑,强行隔开二人。白光乍起,隔绝天地,昏暗的夜如临白昼,似在平底投下一枚惊雷,震得山谷中的人头脑发涨,失去意识。
两边的剑越来越逼近,断浪猛然间有了当年和风云二人对决的感觉,同样是这么棘手的体验。
一面牵制玉飞惊,一面还要提防剑圣,刀剑撞击越来越猛。剑光闪过,石壁上就是一道深入石髓的刀痕。
龙儿没有料到,今日的断浪居然这般……易于对付。
或许,真如娘所说的,就算是再厉害的剑招都有破绽可寻,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
断浪也同样如此。
剑二十三,一剑断绝天地生机,分割时间,短暂停滞。龙儿使出了平生最厉害的一招,这便是他在九空无界中领悟到的圣灵剑法的最后一式,在发觉断浪也使出了圣灵剑法之后,并且在不断学习他剑招中的不同之后。这一招不存于剑谱之上的招数,他不敢轻易用。
只能虚晃一招,不让断浪真的见识到剑二十三。
如今,龙儿越发觉得断浪可杀。
二十三式,一瞬的时空停滞,嚣叫的刀剑瞬间停止轰鸣,崩塌的山石也迟迟不肯落地。万籁俱寂的这一秒,龙儿的剑锋已经到了断浪的咽喉之前,向前,断浪便会头颈分离。
第二梦曾说,虽然断浪能够断肢再续,即便是掉了脑袋,对他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但若是将断浪的躯干肢体藏于三山五岳,以精钢铁水浇筑深埋地底,如昔日灭世妖魔常被神仙分肢解体镇压一般。
带着杀气的刀刺破断浪的脖颈,割开皮肉,眼看就要砍过去。断浪突然朝着龙儿露出古怪的笑容,伸手阻止了龙儿的剑,配合着他脖子上流下的鲜血,实在是骇人。
“臭小鬼,你不会真的以为就只有你会这个吧?”
断浪偏头拧了拧脖子,火麟剑红光一挥,煞出火焰轻而易举破开了龙儿的剑二十三。
原来,在龙儿使出剑二十三的时候,断浪也在分解着龙儿的一切动作,这才学会了这本就只能意会的一招。
龙儿飞速退后,拉开自己和断浪之间的距离。
不过,有个人的剑比他的更快。
一道青白色的影子从他身后闪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剑就刺进了他的后腰。龙儿下意识反抗,但断浪又朝着他冲了过来。
前一刻,还是三方割据的稳固形式,如今断浪和玉飞惊又联手了。
龙儿觉得伤脑筋的同时,断浪也有些头疼。倒不是因为玉飞惊,原本他的龙元之力就被抑制住了,强行使出剑二十三耗费了断浪不少内力。
但这么做却让他占据了上风。
见龙儿不敌,兰若寺的僧人们也坐不住了,提着长棍作出罗汉阵围住断浪。刚摆出阵势,玉飞惊突然闯入,像是对他们整齐划一的十分不满一样,闯入阵中就要将这边搅乱。白蜡木棍顶端指着玉飞惊,断浪看见玉飞惊又给他找麻烦,也不想在多浪费时间。
剑二十三他已经学会了,留在这里只会让脚下的阵法一点点消损他们两个的内力。
“走!”
他拉着玉飞惊就要将她带离,但这个时候的玉飞惊六亲不认,根本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敌是友。断浪满身的鲜血,紧锁着眉头,凤眼中蕴满怒气。
但玉飞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断浪的话,急躁的甩开断浪,并且戒备着后退。
看到玉飞惊惊恐着后退,又急迫擦干她手背上被溅到血。
断浪知道要怎么引她离开了。
他握住火麟剑刃,横刀一抽,殷红的鲜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冒。断浪几步到了玉飞惊面前,朝着对方展示着手心的伤口。蕴含龙元之力的血液对于玉飞惊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在这种情况下,玉飞惊却退缩了。
断浪朝她逼近,而她在逐渐后退。
一步一步的,玉飞惊的步子越迈越小,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身边的敌人在不断涌上,断浪抬手击退,好让自己能够心无旁骛。
这一刻,断浪在明目张胆的小心引诱着玉飞惊跟着他走,清醒的时候,玉飞惊早就扑上来了。反而失去理智的时候会这样谨慎,变得像是个正常的疯子一样。
断浪任由血液流淌,将玉飞惊一步步引到谷口,隐剑流的人堵在出口,天隐等在谷口,想要断了他们的退路。
而断浪根本不把隐剑流的人放在眼里,什么东瀛第一门派,连如今的无双城都打不过。
一剑扫过去,隐剑流的人倒了大半。天隐本以为就算自己不出手,也能抓住玉飞惊。不过剑圣和僧尼同盟的人不可靠,不灭蓝门更是只打算卖消息,不出人。
窄刀划过,微不可察的银光像一条动作灵活的银蛇,亮出了毒牙。
隐剑流的剑术便是以快制敌,擅长在花哨的剑术中藏起致命一击。若真是觉得隐剑流只是华而不实,那么就大错特错了,不少的江湖人就是因为轻敌落败。
藏在刀光中的毒刺,射向断浪。
“哐!”
火麟剑轻易挡住了这一招。
断浪是最讨厌叛徒的,背主之人不能重用,但是却可以利用。绝心就是这样一个被断浪榨干了所有价值,最后在拜剑山庄一脚踢开的背主之人。
东瀛皇室、笑氏兄弟、隐剑流、毒萝门……东瀛大大小小的势力,有何弱点、有何把柄,断浪早就了然于心了。
这一次,断浪并未留手,长剑划破黑夜干脆利落的割下了天隐的头颅。
这人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为什么要留他性命?
穿过山石垒起的石林峡谷,月亮急于下沉,却忘记带走遗落在人间的冷光。银纱铺成二人脚下的路,血在落在石头上,溅成一朵花。
察觉到龙元之力逐渐恢复的断浪慢下了步子,转身等着玉飞惊在一边提防,一边又试探着靠近他。
“不过来,在哪里磨蹭什么呢?”断浪眉头紧皱,手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大半。
回应断浪的是玉飞惊的沉默。
她在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停下脚,离断浪大概一丈远。耸着鼻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眼中充满了渴望,却仍是一副防备的表情。
小狗的戒备心太强,就算是脑海中有声音不断在叫嚣着,让她立刻扑倒面前的猎物。但是玉飞惊始终都没有再向前移动半步,她还记得刚刚对方的剑能够轻易割开她的皮肉。
终于,还是断浪再向前多走了几步。
即使不知道要如何让玉飞惊摆脱这种疯癫的状态,断浪也不在乎。
就算她疯一辈子又怎么样,她想疯就让她疯好了。
反正,他也是个疯子。
两个疯子,不是更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