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众目睽睽之下,纵奴顶撞,这就是她的罪。
让吧,让吧,不过一个院子而已,她能跟桃儿在这里安稳些就得了。
初冬树上没留几片叶子了,因为不被男人待见,主院的的伙食也是越来越差,韩亦年身娇体贵,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看着那明显似剩饭的吃食,压根连筷子都下不去。
桃儿还想着给人煮碗面,白日里冷漠离开的男人却是趁着夜色过来了。
边关战事急,马上就要打仗了,他每日都会去点兵,只是他晚上从未来过主院。
韩亦年看着人,心中万般滋味直上心头,她自然知道男人是为了什么过来的。
只是,这次要超出韩亦年的预期,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眼睛越来可以这么冷漠。
一进来,韩亦年正要行礼,却被他狠狠拽住了手腕。
“她动了胎气落了红,你知道吗?”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恐怖,韩亦年被这猛然一吼,脑子当即就一片空白。
赵舞儿动了胎气,落红了,这……
她不知道啊。
韩亦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男人看向她的那双眼睛,有心为自己辩解几句,最后也都咽了下去。
“韩亦年,你总是高高在上,你已经是这将军府的主母,你还想要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院子,你明知舞儿有孕,你为何还要如此狠毒,竟然连个孕妇都不放过。”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寸,这是成婚后她们最近的一次,可他的嘴张张合合,里面的字却是在诛心。
她没有。
韩亦年摇着头,她步步后退,企图离男人远一点,可男人步步逼近,他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
“不是我……”
“我没有……”
到底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只不过略略皱眉,那双眼睛却冒着寒气,韩亦年出于本能的惧怕。
她一个从小养在宫墙里的姑娘,她怎么敢直视这个杀神呢。
韩亦年眼眶里挂了泪珠,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想离开。
而端着一碗面回来的桃儿看见她那矜贵的主子被如此逼问对待,放下手中的面就朝人奔了过去。
可她也不过一个弱质女流,男人一挥手,桃儿被推开脑袋撞到桌角,一口气就被打晕了过去。
“桃儿,桃儿……”
“你,你把她怎么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
韩亦年欲要挣脱开男人的钳制,可她的胳膊就像是被铁手箍住了一般,只感受到疼痛。
“你放开我……”
“放开我!”
眼睛里的泪水早就顺着脸颊流下,韩亦年生的貌美,两眉弯弯,眼睛里更是有着林中小鹿般的灵动光泽,贝齿轻咬着嫣红的唇,让人下意识就会升起那爱怜的心。
男人原本狠厉的目光逐渐幽深。
他一直都知道他这位妻子生的貌美,一直都知道。
“韩亦年,如果这是你一直想要的,那我成全你。”
男人的另一只手捏住了韩亦年的下巴,韩亦年被迫抬头,男人的话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就在愣神的下一秒,“呲啦”一声,那身新做的绛色云烟缎大袖裙已经被撕破了。
淡粉色的鸳鸯肚兜就那么露了出来,衬着白皙的脖颈胸口更加的娇嫩。
只是这一撕,也把少女烂漫怀春,骄傲矜贵,撕的粉碎。
韩亦年瞪圆了眼睛,满目不可置信。
他怎么可这么对她,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也把她当做那青楼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韩亦年挣开了男人的手。
她慌忙的用着那碎片衣裳遮着羞,那被吓白了的脸让她只有一个想法,离开,她要离开。
韩亦年捂着胸口朝男人狠狠踢了一脚便跑了出去,外面沉沉夜色,冷冷凉风将少女要嫁给英雄的期艾抹杀的一干二净。
一场冬雨过来,从将军府跑了出来,可她早就与爹爹生了嫌隙,相府她回不去。
她虽在宫里长大,可那宫门又岂是她可以闯的,就那么淋着雨,不知道跑到了哪条街巷,韩亦年脚下一滑,泥水便溅了一身,一身的矜贵悠然落入了泥潭里。
整个京都,曾经都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她都没有,她能去哪里呢。
能去哪呢。
冬雨冷啊,就像是把冰块塞进了衣服里,纵然一心的委屈,可这都是自己造的孽,她是活该。
就坐在泥水里,韩亦年眼神逐渐空洞,甚至于脑袋上再没雨水落下,她都没感觉到。
直到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还要在这泥水里躺多久?”
紧接韩亦年就对上了一双更为漠然的眼睛,还有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
韩亦年本能的一怔,下意识想起身给人行礼,可她的手撑在泥水里,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样早就失了体统。
“沈安呢。”
淡淡问了一句,并没有听韩亦年回话,司徒渊已经半蹲在了地上。
他戴着一顶金玉如意冠,穿着一身月色锦袍,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串血玉珠子。
韩亦年不敢与人视线碰撞,她打小就怕他。
眼前人可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三王爷信王。
韩亦年看清人是谁后,她心都停跳了。
她跟公主们一块长大,自然而然也随着公主们开口叫信王三皇叔,三皇叔虽然也没比她们长多少岁,可他总是板着脸,她们打小就怕。
她现在也怕。
“小时候不是挺伶牙俐齿么……”
淡淡说了一句,司徒渊抬手已经将韩亦年横抱捞进了怀里。
月色的锦袍沾染了泥水,他手指的温度在这冬雨里还挺暖和,三皇叔也是人哎……
韩亦年僵着身子,压根不敢反抗。
只是看着脏兮兮的自己就这么弄脏了三皇叔的衣裳,这,这,韩亦年觉得蛮丢人的。
“皇,皇叔……”
“我可以自己走……”
韩亦年的声音不算小,可在这冬雨好似遮住了她的声音,三皇叔好像没听见。
不敢乱动,她整个人云里雾里,脑袋早就停止了思考。
不敢动,不敢张嘴,两只眼睛就那么冒着水珠,可她只是这副模样,她不知道的是压在司徒渊心上的那口气就越发的大,也越发的堵。
“别哭了……”
冷冷的一声,韩亦年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司徒渊。
三皇叔一身倜傥,那张脸更是继承了母妃的妖艳魅惑,信王生的好那是京城公认的,但京里无人敢多去看信王的脸也是大家墨守成规的。
可韩亦年看了,她看到了那双冰冷的仿佛要掐死她的眼睛,于是乎,下一秒,韩亦年收回去的眼泪如同泄洪。
瞧着比那冬雨都下的大。
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她不该不听话,不该不听爹爹的话,不该不听姑姑的话……
越哭越伤心,恨不得将这一年来的委屈都流干。
可她哭的越厉害,司徒渊的心就越堵,那眼泪让他的心都碎了。
“别哭了……”
“别哭了……”
“再哭就不好看了……”
司徒渊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姑娘,眉头轻皱,本能的出声安慰着,声音柔了不少,可到底有些闷闷的。
而身后的流月撑伞,看着自家王爷细语安慰,挑了挑眉,他家王爷什么心思,他做为贴身人自然知道。
只是这韩家小姐多少眼睛有些问题的。
他家王爷哪哪不比那个沈安强。
若是当初嫁给他们王爷,成了王妃,那沈安见了她也是要给她磕头请安的,她何苦受这等子的委屈。
很快就将人带回了马车里,而司徒渊的细声安慰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
那委屈一发出来,韩亦年的哭声也消了,只是不住的抽噎。
“别哭了,明儿给你买首饰好不好……”
司徒渊柔声哄着。
韩亦年摇了摇头,哭累了只觉得眼睛也疼,头也疼,胳膊疼,腿疼,浑身哪哪都疼。
她自小也没有母亲,姑姑待她好极好,可终归不是她母亲。若是,若是母亲活着,她是不是就不会受此屈辱。
若是母亲活着,她是不是就不会没人要了。
若是母亲活着,她是不是就能被接回相府了。
可母亲没活着。
没有。
韩亦年头疼的厉害,哭累了也就窝在马车的一角,只觉得难过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规矩,她眼睛疼的实在不能流泪,想着娘亲,鼻尖是一缕青竹淡雅的香味,就那么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
外面不下雨了,马车里宽敞容人睡觉也没问题,虽然也铺着厚毯子,还有暖炉,可到底入了冬,一场雨,到底有些寒。
“爷,咱们行程紧,要送韩小姐回去吗!”
流月在马车门帘子低声问了一句。
司徒渊闻言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韩亦年并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子,并没有听见主子的吩咐,流月也就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
车轱辘晃起,那是出城的路。
而马车里,一盏小灯照着怀里女子的睡颜,刚刚哭的那么厉害,脸色也确实不好看了些,眼角的泪意还没干呢。
司徒渊看着人,沉睡的韩亦年脸色不好看,其实他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那日不过听从皇兄去了一趟边境,怎么等他回来后,她就成了别人的妻呢。
怎么就爱上了沈安,怎么宁愿不惜跟众人翻脸都非人不嫁了呢。
就那么喜欢沈安吗?
司徒渊簇着眉头看着韩亦年,他眼底是从未有的柔色,直到他的视线顺着韩亦年的嘴角不断下移,看到了那段白皙的脖颈,还有那被撕破了的衣裳。
再一想到小姑娘这大半夜的跑出来,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随便一想,也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心头一梗,沈安啊沈安,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的。
司徒渊本就对沈安心有芥蒂,这下便又给人记了一账。
你也是,小时候不是伶牙俐齿乖张的很,怎么就被人给欺负了去。
倘若让人欺负了,当初还不如随本王走了呢。
司徒渊看着人,心里念着。只是,他心有不耻,落在人脸上的手是本能的小心翼翼。
司徒渊啊司徒渊,还说别人,你也是没有多少出息的。
马车跑了半夜,路上也还算平稳,为了让韩亦年睡的安稳些,司徒渊让流月沿路寻了一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