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打架
粉雾内青光和土褐色巨石不断碰撞,轰隆隆的巨响仿若炸弹接二连三的爆炸,震得结界内地动山摇。
秦桑榆如同一具安详的尸体,生无可恋的躺着。
头顶的结界再次扭曲,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身姿卓然,白衣飘飘,很有压轴登场的救世主逼格。
他显然不知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径直落到秦桑榆身边,神情清冷,完全看不出任何幕后主使的影子,一派霁月清风大师兄的稳重。
他凌厉的丹凤眼薄凉如初,冰冷的嗓音无波无澜,不像来英雄救美的,倒像来给她收尸的。
“三师妹可有事?”
秦桑榆瞅着他,费力的咳嗽了两声,手虚弱的抬起,似乎要去拽宋祁舟的衣角。
宋祁舟眸底清晰的划过厌恶,他往后退了一步。
秦桑榆淡定的抬手捂着嘴,闷咳好几声,奄奄一息的模样,显得退后的宋祁舟格外冷酷无情。
宋祁舟看着脸色惨白的秦桑榆,记起自己的目的,纡尊降贵的蹲下身,掌心灵气一闪,云白的手帕凭空出现在手里。
他正要递给她,秦桑榆突然猛地直起身,虚弱的抓着他的手臂,“哇”的一口喷出一滩鲜血。
鲜血四溅,天女散花的喷了宋祁舟一身,俊美如白玉的五官也不能幸免的被溅上星星点点的血滴。
洁癖晚期的宋祁舟差点反手掐死她!
不等他发作,秦桑榆就软软的倒下,一头栽进了他怀里,气息微弱,灵气四溢,像是要化作纷纷扬扬的羽毛,离开这个美丽的人世。
宋祁舟脸色一变,顾不得身上如红梅绽放的血迹,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秦桑榆肩膀上,扶起她,渡入冰蓝色的灵气,稳住她的心脉。
还是应该来早一点的。
匪光下手太没有分寸了,下次换个人好了。
宋祁舟专注的给秦桑榆疗伤,灵力如涓涓细流流入她体内,催化了她体内疗伤丹药的药性。
闭着眼装死的秦桑榆能明显感觉到,除了腿上的外伤,她身上所有的暗伤和内伤都被灵力全部抚平。
果然还是大师兄好骗。
……
倏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在不远处炸开,惊天动地,地面震动下陷,飞沙走石,强劲的风力犹如剑刃,劈山填海的碾平结界内的一切花草树木。
巨响造成的余威扩散开的前一秒,冰蓝色的保护罩就拔地而起,将宋祁舟和秦桑榆安安稳稳的罩在其中。
谢九悬在半空,提着剑,青色灵蕴从掌心过渡到剑柄,顺着剑身一路流通至剑尖。
青色剑芒自剑尖流泻,分散成丝丝缕缕的细线,穿过飞沙走石,径直飞向秦桑榆所在之地,编织成坚不可摧的防护罩,将冰蓝色的防护罩罩了个严丝合缝。
谢九显然没看到宋祁舟,宋祁舟却将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马尾高束的少年出招随意,挽剑花的动作流畅优雅,轻而易举就将他手下大将压在地上狠狠摩擦。
宋祁舟垂眸探了探秦桑榆的经脉,脉象平和,喘息均匀,已经没什么事了。
虽然不知道谢九怎么会出现在结界内,但绝不能让他借机除去他一只臂膀。
宋祁舟将秦桑榆放平躺在台阶上,拔出佩剑,斩开两层防护罩而出,离开后又布下一层防护罩,才掠向半空,挡住谢九势如破竹的一击。
身若泰山的魔族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出现转机,他兴奋的看着挡在前方的白色身影,刚想大呼“尊上威武”,就被尊上一道符咒给封住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谢九懒洋洋的神色在看到宋祁舟的那一刻,收敛了一些,但唇角上扬的弧度依旧挑衅又张狂。
“大师兄这是要公然袒护一个魔族?”
宋祁舟眉目冷厉,声色淬了冰的冷冽。
“是又如何。”
谢九剑尖直指宋祁舟,青色剑芒绕着剑身一圈圈盘旋缠绕,螺旋状扩大延伸,卷着呼啸的气旋,灵蕴浩瀚,气势磅礴。
“既是如此,大师兄就别怪师弟不顾同门情谊了。”
话音落下,成千上万的青色剑芒汇聚成璀璨的银河星带,携着飓风毁天灭地的碾压之势,移山填海的攻向宋祁舟。
高手对决,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宋祁舟舍弃并不趁手的佩剑,掌心蓄起蓬勃魔气,赤黑色的烈焰喷薄而出,抵挡住来势汹汹的青色剑芒。
谢九撩了撩眼皮,露出好看的狐狸眼,青色的光华在眸中流转,佩剑轰鸣作响,似是在回应主人强势凌厉的战意。
青光大盛,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妖力。
宋祁舟面不改色的蓄起全身的魔气,眼也不眨的迎向谢九的致命一击。
赤黑色和青色相撞,两股强大的力量碰撞到一起,匪光被力量波及,往后重重的撞在结界上,吐出一口黑血,直接被震晕过去。
两股力量僵持不下,拉锯对峙,无人能再进一步。
头上神仙打架,势均力敌,力量和力量之间的拼杀,哪怕隔着防护罩,秦桑榆也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压的她心脏沉甸甸的,难以喘息。
丁艺从她袖子里钻出来,顺着手臂爬到她的肩膀上,看着防护罩外妖帝和魔尊的世纪之战,满脸复杂:“要是大白没死,看到这一幕,肯定激动得不行。”
在她的同人文里,妖帝和魔尊没少打架,打的最狠的一架,就是确认心意时,为了争夺独占权而打得那一架。
打得天地变色,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都没有分出胜负,才选择了妥协。
“他们哪里是为了我打架,分明是想打赢对方,独占飞升消息。”秦桑榆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腿骨还隐隐作痛,没有任何不适。
“过程不一样,但结果没差嘛,也算是殊途同归。”丁艺小声嘟哝。
秦桑榆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什么结果?”
丁艺向来口无遮拦,对秦桑榆更是有问必答,哪怕现在她不用催着她做任务了,但先前被秦桑榆忽悠瘸了,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妖帝和魔尊最后会喜欢秦桑榆。
“不能独占就妥协分享的结果呗!”
她说得轻松,秦桑榆听得心都凉了。
她幽幽的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丁艺敷衍的惊呼一声,做作的捂住嘴,“哦,我忘了,修士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多了会被浸猪笼的。”
秦桑榆:“……”
……
浸猪笼什么的遥不可及。
秦桑榆现在只担心她小命要玩完。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去师尊面前揭穿他俩身份,求师尊庇佑。
第二条,勤勤恳恳修炼,两月内恢复原身巅峰实力,夺得丹修第一。
前一条路,危险系数太大,容易拉着全宗门给她陪葬。
后一条路,只能期待奇迹发生。
要是她跑路成功就好了。
秦桑榆双手撑着下巴,幽幽的盯着冰蓝色的防护罩,很想凿开它,但想想那个魔族山一样身躯都被掀飞了,自觉自己这种小身板出去,肯定会碎成渣渣。
那两位一时半刻停不了,她胡思乱想也是自寻烦恼,还是先睡一觉吧。
在这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仙侠世界,秦桑榆信奉的准则就是,能苟则苟,不能苟就等死。
她心安理得的躺下了。
双手交叉置于腹部,睡得无比安详。
……
谢九试探完宋祁舟的真实实力之后,就琢磨着收手。
奈何刚才说得太正气凛然,一时半刻找不到理由往回圆。
他此刻收手,就是纵容宋祁舟救下魔族,有帮凶之嫌。
但不收手,再这么打下去,容易惊动师尊,到时候他就得和宋祁舟一起卷铺盖走人。
飞升的秘密近在眼前,他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谢九思来想去,悄咪咪给宋祁舟传了个音。
“大师兄,你再不收手,我就要陷害你了。”
宋祁舟:“?”
谢九继续传音:“大师兄,我有一枚师尊的传音符。”
宋祁舟眉眼一压,笃定的回了一句:“你不可能有。”
谢九:“我从小师妹身上顺的。”
宋祁舟:“……”
倚仗在手,谢九欠兮兮的道:“大师兄,收不收手啊?”
宋祁舟额角青筋跳了跳,他沉冷的眸子压抑着熊熊怒火,恨不得把谢九碎尸万段,但飞升的秘密近在眼前,他不能暴露。
他袖手一挥,赤黑色的烈焰瞬间如退潮的海水,悄无声息的退去。
谢九也懒洋洋的收剑入鞘,青色剑芒在离宋祁舟一步之遥处尽数消失,像是一场盛大烟火的落幕。
结界内断壁残垣,地裂开一条条深深的缝隙,林木被摧毁一空,破败不堪。
谢九和宋祁舟一同落在秦桑榆的防护罩旁边。
谢九撩着眼皮一扫,就注意到宋祁舟雪白的衣袍上沾了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胸前一大滩红的触目惊心。
他闲闲的挑了挑眉,语带调侃:“大师兄今日准备的还挺充分,苦肉计用的血浆都提前染好了,师弟自愧不如。”
宋祁舟想到身上和脸上的血迹,冷白的脸色又黑了好几度,他掐了个诀,就除去了身上被秦桑榆喷溅出的血。
“大师兄这是干什么?我又不会揭穿大师兄。”谢九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一副“我只是说说没有其他意思”的无辜模样。
宋祁舟懒得搭理他,抬手撤去防护罩。
秦桑榆雷打不动的躺着,睡得格外香甜,没有丝毫警惕心,也浑然不觉危险步步靠近。
“小师妹倒是心大。”谢九抱着佩剑,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呼吸均匀的秦桑榆,轻扬起唇角,打趣道。
宋祁舟蹲下身,面色冷凝的伸出手,在秦桑榆身上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思索该从哪里下手把人抱起来送回去。
堂堂魔尊抱个人,居然如此手足无措,表现得像个没碰过女人的菜鸡似的,真是有意思。
谢九饶有兴致的看着宋祁舟,殊不知对方哪里是不通情爱,而是洁癖犯了在犹豫要不要抱、怎么抱接触的更少一些。
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秦桑榆身上,自然就没注意到被震昏过去的大块头匪光揉着后脑勺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他茫然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蹲着的尊上,和站着的妖帝,大眼珠子里写满了困惑,配上揉着后脑勺的动作,简直一个行走的“满头问号”表情包。
他们刚刚不是还打得天昏地暗么?
怎么一转眼,就和和睦睦的站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