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
少年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白皙修长的手指几乎要深陷进她的肉里,鲜红的指痕触目惊心。
伴随着她的痛苦叫声,少年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
与此同时,一束光骤然从头顶打下来,照亮这片在漫无边际黑暗中漂浮着的孤岛。
“二师兄,你感觉好点了吗?”秦桑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问。
少年捏着她手腕的力道轻了一些。
秦桑榆试探着抽动手腕,换来的是对方变本加厉的紧握。
她立马不动弹了。
力道便轻了一些。
秦桑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语气柔和,耐心至极。
“二师兄,你好些了吗?”
回应她的是撕裂天际的一声惊雷。
秦桑榆小心肝颤了颤,被吓的瑟缩了一下。
但这还没结束,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状态很糟糕,识海天际应景的出现裂纹状的白光,裂纹连成一片斑驳的蛛网,蓄势待发的酝酿一场堪比天罚的雷劫。
心惊肉跳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恐惧了。
她逃避的闭上眼,语速飞快的认怂:“二师兄!我不问了!我知道你很不好,是我没有眼力见,看不到你的痛苦!我有罪,但你别惩罚自己,那雷劈下来,死的可是我俩!你也不想和我黄泉道上手牵手吧!”
裂纹接连不断的闪烁,像是少年的内心在动摇,在挣扎。
秦桑榆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白光的晃眼,她睁开眼,看着眨眼式闪动的闪电纹路,意识到转机,眸光一亮,再接再厉的嘴炮求生。
“二师兄,你别忘了,你还有星辰大海要征服呢!你不能折在这!你想想你的野心,你的抱负,你的目标,你的理想……”
秦桑榆喋喋不休,回忆着戚白昼为了进军男频界而积累的极具煽动性的热血词句,倒豆子似的往外倒。
不知哪句话触动到了谢九,高悬于头顶的那片密密麻麻的雷电裂纹猝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血红的半月,黑暗光速褪去,烈焰和黑石腾空而起,黑石之间,炙热的岩浆流动。
脚下的草地变成一块平坦的巨石,半月遽然扩大数倍,黑色赤纹的王座悬于半空,置于半月腰部。
王座之上,样貌精致无双的男人阖眸浅寐,看上去毫无威胁,但通身的诡谲气息令人心惊。
哪怕沉睡,都给人浓重的压迫感和危机感。
秦桑榆抬头,看看王座上的男人,又低头,看看半跪在地冷汗淋漓的少年,心中警铃大作,强烈的不安如附骨之蛆,紧紧的攀附在她的心头。
一个人的识海内,能出现两个意识体吗?还是两个看上去完全不同的两个意识体……
这是要完的节奏啊!
秦桑榆自闭的在地上画圈圈。
要是她在别人的识海里死了,她是不是就变成植物人了?
越想越沮丧,越沮丧越往坏处想。
想到最后,秦桑榆都快哭出来了。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洇湿了睫羽,欲掉未掉的坠在眼角,像只受了惊的幼鸟。
“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不满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秦桑榆愣愣抬眼,少年额发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被头疼折磨得无比狼狈,尽管如此,依旧透着不服输的锐意,像被千锤百炼后,逐渐露出锋芒的绝世宝剑。
“二师兄……”有了倚仗,秦桑榆那些恐惧、慌乱、绝望的情绪瞬间决堤,她嚎啕大哭,恨不得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
谢九被她哭的烦躁,感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阴沉着精致漂亮的脸,凉飕飕的恐吓她:“别哭了,再哭就把你扔下去。”
秦桑榆嚎得更大声了。
狠话放了没什么效果,谢九脸都黑了。
他拉不下脸说软话哄着小师妹,就那么冷眼看着她哭,看着她从嘹亮流畅哭到哽咽打嗝,再到最后断断续续的打哭嗝。
终于消停了。
谢九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半空中那王座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清醒了过来。
直到轰隆隆的震动声自四面八方响起,秦桑榆才倏然反应过来,她放心的太早了。
二师兄极有可能打不过另一个意识体……
大腿粗的铁链从滚烫的赤红岩浆中呼啸而出,摇晃着,碰撞着,猝不及防的朝着他们的位置俯冲而来。
谢九面色一沉,他一把揪住秦桑榆的衣领,召唤出佩剑,足尖轻点,提溜着她,轻巧的避开来势汹汹的锁链,跃到了另一块黑石上。
秦桑榆还没喘一口气,扑了空的锁链就调转方向,再次俯冲而来。
谢九提溜着她再次避开,他身手迅疾敏捷,身形如鬼魅,动作滑如泥鳅,每次都能带着她躲避开锁链的致命一击。
秦桑榆拉着衣领,避免自己窒息而亡。
她的心跳七上八下的,锁链朝她冲来,她提心吊胆,锁链与她错身而过,她劫后余生。
再这样一惊一乍下去,她觉得她迟早心悸而亡。
但她不敢打扰专心躲避的谢九,生怕拖后腿,两个人一起狗带。
在她心里,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比狗带更可怕。
她安静如鸡的当着挂件,任由谢九带着她在黑石间掠来掠去。
约莫半刻钟后,秦桑榆打了个哈欠,困顿的眯了眯眼。
谢九感受到她的倦怠,眉梢挑起,难以置信:“我为你出生入死,你却在打瞌睡!”
他话里的震惊和咬牙切齿太过明显,怒火也来得莫名其妙。
秦桑榆觉得他无理取闹,但小命能不能保住还得依赖人家,于是她努力瞪大双眼,狡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昨晚一夜没睡,所以有点困而已。”
谢九冷冰冰的道:“借口!”
秦桑榆争辩:“真的,没骗你。”
谢九:“我不信。”
秦桑榆“爱信不信”到了嘴边,然后又飞快咽了下去。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
她心平气和的呼出一口浊气,从善如流的认错:“对不起,二师兄,我不该在你出生入死的时候躺平。”
谢九傲娇的哼了一声,带着些轻快的满意。
他毫不客气的道:“你早该这么说的。”
秦桑榆心里抓狂:啊!我想撕烂他的嘴!怎么能有这么气人的嘴!
……
王座之上的男人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观赏着下方两个如蝼蚁般弱小的人如何一次又一次从危机中挣脱。
他喜欢看蝼蚁挣扎着一步步靠进希望,最后却发现是绝望的戏码。
百看不腻。
哪怕挣扎的其中一个人是他的一部分。
这么弱小的魂体,留着只不过是累赘,不如还是弄死吧。
他指尖微动,一根手臂粗的锁链就脱离了原先的轨迹,悄无声息的瞄准谢九的身体,猝不及防的穿透了他的肩膀!
血肉飞溅,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发出一声惊呼。
“二师兄!”
少年闷哼一声,干脆利落的提剑斩断锁链,忍着血液流失,肩部被贯穿的疼痛轻跃到另一块黑石上。
鞋底刚触到石块,无数锁链就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少年旋身避过直冲左胸的锁链,踩着从腿侧擦过的锁链,跃出锁链的包围圈。
就在秦桑榆以为又躲过一劫的时候,血肉之躯被贯穿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她怔愣了一下,然后缓慢的抬头。
少年脸上的血色尽失,额头青筋隐隐突起,黑眸中血丝密布,唇瓣紧抿,显出不正常的绯红。
还好,伤的地方,不是胸膛。
她快速扫了一眼他的胸口和肩膀,没有看到多出的伤口。
视线下移,最终定格在他汩汩流血的腹部。
她咬了咬发白的唇,担忧的问:“二师兄,你还能坚持多久?”
少年从提溜着她改为捞着她腹部,闪身避开横冲直撞的锁链,脸色不太好看,嗓音沉冷:“一两个时辰吧。”
一两个时辰,也就是将近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能干的事情很多,但逆风翻盘显然是不可能的。
秦桑榆仰着头偷瞄了一眼半空中的人。
那人支着下巴,看戏似的望着他们,黑眸深处,似是有一抹苍翠的青色,像是生机勃勃的绿意,又像是幽冥地狱燃烧着的鬼火。
啧,真是看一眼都害怕。
她混乱的思索着对策,各种各样纷繁的念头在脑海中匆匆闪过。
该怎么办?
……
那一眼看得隐秘又迅速,但还是被男人注意到了。
他原先并未把小姑娘放在眼里,但此刻,他轻眯狭长幽深的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下一秒,赤红色的细链子凭空出现,缠住秦桑榆的手腕、脚腕,硬生生将她从谢九臂弯里拖离,倒挂着升向半空,直至抵达王座前方,才停了下来。
秦桑榆被倒吊在高空,只觉气血逆流,头脑发晕,胃里翻江倒海,不是一星半点的难受。
关键是,她的裙摆全部垂了下来,时不时贴在脸上,阻得她呼吸不畅,更是雪上加霜的难受。
少女雪白的里裤是光滑的丝绸缎面,滑落一截,露出一段如玉的肌肤。
被困在锁链阵中难以脱身的少年黑眸瞪起,他几乎是怒视着王座上云淡风轻还嘴角含笑的男人。
怒意高涨,手中佩剑争鸣。
磅礴的灵力在剑身翻涌、震颤,识海内静止的风声发出野兽的嘶吼。
剑势裹挟飓风,破空一声,撕裂所有锁链。
锁链坠地,溅起无数乱石碎屑,炙热岩浆。
少年御剑而起,直掠向快被裙角憋死的秦桑榆。
就在离她仅有一步之遥时,王座上的男人指尖轻勾,一团青色的灵蕴轻飘飘的撞向谢九。
灵蕴里包含的不是纯粹的灵力,而是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恐怖妖力,看似轻飘飘,实则携着毁天灭地的杀意,狠狠的撞上少年的身躯。
少年被猛烈的冲劲砸下,在坚硬如铁的深黑石块上砸出一个深坑。
五脏六腑仿佛被碾压成碎末,握剑的手没有知觉的瘫在石块上,少年嘴角溢出鲜血,顺着弧度优越的下颌线滑落在地,氤氲出一滩刺眼的血花。
少年落地的动静响彻整片识海,秦桑榆想不注意都难。
她艰难的吹了一口气,让裙角短暂的远离自己的脸,动了动脑袋,眯着眼看向下方。
谢九穿着深色的玄衣,看不出伤势如何,脑后和嘴边都有鲜血渗出,如果这里是她原来的世界,他早就见阎王了。
少年眸光涣散,看上去奄奄一息,似乎离见阎王也不远了。
秦桑榆眸中不由升起忧虑之色,奈何被倒挂着,浑身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很担心他?怕他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吗?”轻漫优雅的嗓音悠然从王座上的男人嘴里溢出,他眉眼勾着不达眼底的笑意,一脸好奇探究的望着她。
被男人多情潋滟的狐狸眼盯上那一刻,秦桑榆只觉有一股凉意从心头冒出,仿佛有人往她四肢百骸都灌注了足以冻结血液的冷冻剂,浑身都是麻木僵硬的。
玛德,这狗男人好可怕!
秦桑榆一边害怕的任由裙角掩耳盗铃的遮住脸,一边在心里胆大包天的骂骂咧咧,嘴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回答。
那人似乎也不想听她的回答,自顾自的在指尖蓄起一团青色灵蕴,他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的平静口吻,漫不经心的道:“放心,本帝不杀手无寸铁的蝼蚁。”
秦桑榆:呵呵。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下死手的追着她和二师兄打!
对于他而言,她和谢九和手无寸铁的蝼蚁有什么两样。
心里冷笑,面上安静如鸡。
他玩弄着指尖的灵蕴,话音一转,大发慈悲道:“不过,你们今日运气好,本帝心情不错,倒也不是不能放你们一马。”
秦桑榆眸光一动,似是有些心动。
下一秒,就听那人几乎是蛊惑般的引诱道:“本帝听闻有人倒挂金钩后能靠腰部力量直立起来,若是你能做到,本帝就放他一马。”
秦桑榆:……
倒挂金钩后直立!那是天才品种的牲口啊!
他根本就是在耍她吧?绝对是吧?
秦桑榆目光忿忿。
“你若是不愿,本帝倒也不勉强,毕竟本帝不会杀你。”他惋惜的看了一眼下方无法动弹的少年,“就是可惜这惊才绝艳的少年了,假以时日,倒也能与本帝匹敌,可惜他没有日后了,今日他就会命丧于此。”
说罢,他指尖的灵蕴又颤巍巍的动了动,似是随时都有可能飘出去,给予少年致命一击。
秦桑榆被这一通道德绑架弄得极为痛苦。
诚然,她的小命是更重要的。
但谁也不知道,少年谢九被妖帝谢九弄死后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她不敢冒险。
但是她也做不到靠自己这五体不勤的四肢直立起来。
所以她决定打打气,发动影视剧和小说中百试不爽的嘴炮技能。
她吹开遮挡视野的裙角,直直的看向妖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不闪不避,声音却颤抖成了电音。
“你、你们,明明是一、一个人,为、为何,自相残杀?”
妖帝笑眯眯的道:“自然是因为,他的存在,碍了本帝的眼啊。”
他笑意盎然的看着她,似乎是被她转移了话题,但秦桑榆分明看清了他眼底的戏谑和玩味。
他分明就是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挣扎,根本没有放他们一马的意思。
再说下去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秦桑榆索性就如了他的意,视死如归的问:“是否我做到直立起来,你就放二师兄一马?”
妖帝施舍般的轻轻点头。
得到承诺,秦桑榆深吸一口气,彻底豁出去了。
她调动腰部的力量,绷直腰腹和大腿,竭力的往上挺起上半身。
但她没有练过瑜伽,也不擅长体育,穿书前还常年窝在宿舍的床上醉生梦死,加上还被吊了这么长时间。
故而才一用力,眼前就出现大片大片的阴影,太阳穴钝痛,全身酸涩胀痛。
才直起一个脑袋,就觉得脖子都快要断了。
看着少女挣扎了半天都没有进展,反而还弄得满头大汗,脸颊通红,妖帝一脸果不其然。
小姑娘果然细皮嫩肉,没吃过什么修炼的苦。
能闯进他的识海,全靠他另一半魂体。
不过是一株依附着大树养分存活的菟丝花罢了。
他突然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虽然他惯来不拘泥于这些口头承诺,但一口气就把另一半魂体弄死,不是他的作风。
他要让对方绝望不甘的消失。
……
且说回奋发努力的秦桑榆,她铁骨铮铮的挣扎了半天,发现不止没有做到,体力还在被加速消耗后,不由得抿了抿干涩起皮的唇。
汗液好几次从下巴滚进眼睛里,咸涩的液体刺激泪腺,混浊的汗水混着泪水,一同没入她的发间。
她模糊的想:不能这么下去了。
她得来点修仙人士的招。
可她是明摆着打不过妖帝的,就算人家对她掉以轻心不设防备,但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投机取巧,都显得拙劣。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妖帝弄死二师兄啊!
秦桑榆心急如焚,一个用力,就直起了九十度。
秦桑榆:“!”
妖帝懒散耷拉着的眸子罕见的露出一丝兴味。
四目睽睽下,秦桑榆坚持了一秒都没有,就又掉下去了。
秦桑榆的沉默震耳欲聋。
妖帝支着下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惯来戏谑含笑的嗓音都有些无趣的沉闷。
他说:“你这种拖延时间的方式,比刚才还蹩脚。”
秦桑榆:……
谁拖延时间了!劳资是在很认真的拯救二师兄好吗!
小姑娘眼中小火苗熊熊燃烧,看似想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妖帝耐心告罄,心胸宽广的宽恕了她那些不入流的小表情,直奔主题道:“你要是放弃,本帝就让你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
这几乎算得上是明晃晃的放她一马了。
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就答应了。
秦桑榆被吊的难受,没怎么犹豫,当即就同意了。
妖帝现在一点和她纠缠的心情都没有,手指一勾,细铁链就松开了她的脚腕,而她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半空中。
他根本就没将弱鸡秦桑榆放在眼里,和她的解救小插曲结束,当即就召唤出数十条绿色的藤蔓,争先恐后的涌向少年的方向。
藤蔓缠绕住少年的身体,托着四肢软绵绵垂下的少年到达半空。
妖帝从王座上慢条斯理的起身,他走到少年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少年的伤口就迅速恢复,人也慢慢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紧接着,就是一段记忆被强行灌入脑海。
接受完记忆的少年瞳孔猛地瞪大,难以置信的看向秦桑榆,一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表情。
秦桑榆:好叭,我总算知道妖帝多此一举把人治好的原因是啥了。
敢情还要击溃别人的心理啊!
此时此刻,面对敌人(妖帝)的挑拨,秦桑榆张嘴就要解释。
这时,妖帝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递过来,秦桑榆立马闭上了嘴。
她作出一副心虚愧疚难受不安的表情,捂着嘴很是痛苦的扭过了头,似是不敢面对少年控诉质问的目光。
“秦!桑!榆!”少年咬牙切齿的叫她的名字,恨不得啖其血肉。
秦桑榆苦哈哈的把头扭回去,小声哔哔:“二师兄,你倒也不必恨我恨得这么真情实感,你要知道,这都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是身不由己……”
妖帝点了点额头,轻描淡写的强制闭麦:“再多一句,本帝就让你也躺躺你二师兄躺过的坑。”
秦桑榆识相的背过身去。
“好了,你该上路了。”妖帝轻笑一声,强制合上少年充斥着不甘和倔强的眼。
藤蔓紧紧绞住少年的身体,显然是要把人强行绞杀。
据说被绞死的人,最先的感觉是束缚,然后是被勒紧后的窒息。
这个过程往往是漫长痛苦的,能让人一步步崩溃,再到绝望。
亲眼看着、亲身感受着死亡的到来。
这种死法,远比死亡本身更残忍。
……
藤蔓扭成麻花,层层叠叠的缠绕在少年身上,白玉般的肌肤被遮盖,玄衣的衣角也被吞噬。
那团人影被淹没在扭动的绿意之中,越缩越小。
妖帝高大挺拔的身躯之后,秦桑榆鬼鬼祟祟的祭出本命灵鼎,寻找着最合适的角度,准备一举砸晕他,拯救二师兄。
但也因为她站在妖帝身后,所以并没有看见妖帝那双总是幽深叵测的眸子,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和讶异之色。
秦桑榆寻好角度,高高举起灵鼎,猛地砸下。
妖帝却在此时往前走了一步,她的灵鼎砸空,直直往下坠落,落在了光滑圆润的黑石上,砸出一个鼎的形状。
灵鼎落地的声音大的出奇,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听见。
秦桑榆看着男人缓缓转过来的身躯,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镰刀,黑白无常的铁链。
她很想逃。
但骨子里都是对这人的恐惧。
腿软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慢吞吞的转身,手里捧着个形状奇特的青玉雕像。
秦桑榆的视线落在了青玉雕像上。
那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像狗又像狼,耳朵尖尖,身后有九条尾巴。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意。
如果说先前妖帝是真的不把她放在眼里,杀她无可无不可的话,那现在,他就是真的动了杀意,想要将她碎尸万段了。
强悍的力道钳住秦桑榆脆弱的脖子,那人五指用力,俨然打算将她活活掐死。
秦桑榆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到她身前的,只感受到一股来自脖子的窒息压力。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挣扎的想要从他的桎梏中脱离。
肺叶难受的紧缩,吃力的咳嗽和不成调的单音节从她微张的嘴里溢出。
短短几秒,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意识模糊时,她好像听到了叹息声,半是无奈,半是温和。
然后,脖颈间的力道松了。
她无力的往半空下坠。
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捂着脖子艰难的咳嗽着,那人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似是在安抚。
等秦桑榆喘过气后,才发现,抱着她的人,是二师兄谢九。
少年精致漂亮的脸上还带着藤蔓留下的绿色汁液,斑驳的痕迹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美貌,反而衬得他的肌肤如玉莹白。
“二师兄……”秦桑榆的声音沙哑又哽涩,含着说不尽的委屈。
谢九别扭又不自然的安抚她:“别哭了,这不是没死嘛。”
秦桑榆:……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翩然落在他们面前,用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眼神看着他们。
秦桑榆后怕的往少年怀里缩了缩。
“你又想干什么?”少年警惕的盯着他。
妖帝眼里的复杂消失,又变回那副无孔不入的神秘表情。
他道:“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少年嗤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由不得你不信,”妖帝危险的眯眸,眼里凶光直指秦桑榆,“你不要这个机会,她现在就得死。”
少年抿唇不语,他现在还不是这人的对手。
他拿小师妹威胁他,他拒绝不了。
于是他问:“什么机会?”
妖帝说出一个让秦桑榆和谢九疑惑又震惊的条件。
“本帝给你三年时间冲破封印找回所有记忆,三年后你若没有做到,本帝会彻底杀了你,取回对这副身躯的绝对控制权,君临四界。”
“届时,她,会第一个祭旗。”
条件并着威胁一同落下,许久之后,谢九满脸凝重的点头。
这个条件也是他想要做的事,答应也无妨。
至于封印,找回记忆,这些谜团想必都会迎刃而解。
得到答复,妖帝施施然离去。
……
离去之前,妖帝看了一眼秦桑榆,似笑非笑道:“小姑娘,下次你再贸然闯进本帝识海,本帝会让你生不如死。”
秦桑榆后背一凉,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下次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进来了。
抱着她的少年皱起好看的眉眼,对她的认怂颇为不满:“你怕他做甚,有我在,不会让他动你的。”
秦桑榆矜持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二师兄这话,是希望我再进来你的识海吗?”
少年的表情一僵,别扭的移开眼,面露浮躁,唇角压下,似乎是想炸毛,又生生忍住了。
他心烦意乱的呼出一口气,还是没压住腾空而起的气恼,索性不压抑了。
他凉飕飕的道:“你以为你能进来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吗?”
秦桑榆不说话,她从没这样想过,这么问只是想提醒他别为了一时痛快说些拉仇恨的话,再把妖帝招回来打一架。
他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可她却不知道,在少年眼里,她不说话,约等于就是默认。
他冷笑一声,扎心的话张口就来:“你在做什么梦!要不是我一时不察,你怎么能闯进来?”
他看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眼里愤怒的蹿起了火花,他气急败坏的强调道:“这就是个意外!我怎么可能对你这个娇娇弱弱一无是处的怂包感兴趣!这不可能的!”
说到最后,似乎是加强自己对她的不屑一顾,还加了一声难掩嘲讽的“呵”。
从头到尾都在迂回表达不愿意且没有多想的秦桑榆如鲠在喉。
……艹!
这逼听不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