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里没有趁手的工具，也没有灯光。
乌涅塔像一个潜心学习的乖学生，竭力想把每一个地方都看的仔仔细细。
Alpha的嘴唇像被拉扯的薄膜，明明已经撑到极限，连嘴角的边缘都开始发白了，她还是不太满意。
乌涅塔皱着眉，表情严肃，在反复摸了好几遍之后，终于确认，他真的跟鲨鱼一样。
法提赫没有臼齿。
最里面的尖牙和外面的相比，只是稍大一些而已。
乌涅塔盯着被弄脏的手指，有些遗憾。
听说鲨鱼有好几排牙齿，一旦有脱落的，里面那排的就会立刻补上。
可是法提赫的牙齿只有一排，看起来很特别，并不像真正的鲨鱼那样凌乱，从某种角度看，算得上是整洁且美观。
他的牙齿虽然异化了，但还保留着人类的特征。
她从alpha身前往后退，失去了抵在他锁骨上的半边肩膀，法提赫没了支撑，身体不稳地晃了几下。
落在他耳侧的，之前乌涅塔撑在树干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随着她的离开，法提赫周身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信息素的味道不像之前那么浓了，他仰着头，抓住这个间隙大口呼吸。
刚才还浑身都散发着恶意的alpha，这会儿看起来湿朝潮的。
眼泪打湿他的睫毛和脸颊，因为长时间张口淌出来的涎水，勾勒出他漂亮的下颔线。
这一次抱着双臂打量他的人换成了乌涅塔。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OMEGA的信息素。
托那些经常在路上碰到，然后挑衅她的alpha们的福，后脖子上的凹槽改造好之后，使用频率非常高。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因为不太熟练，导致有的alpha倒下后还会抓住她的脚，但是经过很多次的练习之后，她已经能运用自如了。
毕竟人造信息素是很贵的。
她很会控制应该释放的信息素的量。
但是刚刚好像稍微有点过头了。
“抱歉。”她没什么诚意地对法提赫说：“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也耸了耸鼻子，空气里OMEGA信息素的味道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自己闻的时候是无味的。
不知道什么原理，不像之前在那个死去的O身上闻到的那样，甚至能分辨出是什么味道。
在法提赫愤怒难堪的眼神中，她猛然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在街边教训alpha。
她现在是个O。
想起出发前，尼罗填鸭一样往她脑子里塞的常识。
乌涅塔主动上前一步，伸手去碰他：“对收到的报酬还满意吗。”
她指的是刚才释放的信息素。
刚才还叽叽喳喳在她耳边说个没完的alpha，脸颊通红，偏过头躲开：“别——别碰——”
并不契合的信息素味道萦绕在她指尖，好不容易才缓解的症状，在她伸手的时候又差一点卷土重来。
至于她嘴里说的报酬。
法提赫拿不准她说的是哪一个。
比起并不合适且折磨人的信息素，她刚才肆无忌惮的碰触，更像是她口中的奖励。
“这样啊。”乌涅塔遗憾地收回手。
还想再碰一下他的牙齿，看看有没有松动的呢。
鲨鱼换牙的过程也很好玩，要是刚好能赶上，那就太好了。
她现在是位柔弱的OMEGA女士，在对方抗拒万分的情况下，不管不顾的把手放到刚认识的人嘴里，好像有点太超过了。
刚才是付了报酬的正经检查。
现在嘛……
乌涅塔感受到那管信息素已经被她用了大半，立刻停止释放。
要补充有点麻烦，她的好奇心也被稍微满足了下，还是下次再说吧。
法提赫眼睛通红，四肢不再发软之后，第一时间撞向乌涅塔的肩膀。
“该死的。”他一只手抓住她的衣领，一只手去扯自己脖子上的抑制环。
都怪这个该死的抑制环，还有这个奇怪的OMEGA。
乌涅塔身材健美修长，只比对面的alpha稍矮一些，被人抓着衣领提起，双脚离地的场景倒是没有发生。
“你这个……”法提赫咬牙。
话还没说完，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强光手电照出来的光打在两人身上。
“放开你手上的OMEGA。”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把两人包围，为首的那个说道。
“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再继续在宿舍楼以外的地方逗留，校管处这边会如实向管理委员会上报。”
因为担忧他手里OMEGA的安危，那人语速飞快。
法提赫转头看他，满脸阴沉：“你跟阿尔诺那条狗真是一个德性。”
对方并不在乎他的辱骂：“算一算，你这学期违规的次数也不少了吧，再这样下去，就算你的家族向委员会施压，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别着的摄录仪，笑眯眯地说：“仔细考虑后再回答，我会如实记录这里发生的一切。”
法提赫手背上青筋绽起，许久才缓缓松开她的衣领。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其中明晃晃的威胁，她是听明白了。
就在乌涅塔以为他会就此屈服的时候，法提赫缓缓地说：“那就试试吧。”
他黝黑的眼珠里写满不快，紧贴着身体的作战服，让他身上正鼓动着的肌肉一览无余。
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正在积蓄力量，他左右扭了扭脖子，上半身微微前倾，恶意满满：“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管理委员会和校管处的狗，真的很没有教养。”
“就算你的顶头上司来了，也不够资格对我说教。”他速度快到肉眼只能捕捉到残影，法提赫冲到对方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傲慢地说：“我教教你吧，狗对人应该保持的，最基本的敬畏。”
对方握拳砸在法提赫手臂上，另一只手迅速从腿套上抽出武器，对着他脖子瞄准。
法提赫眼里凶光更甚，掐着他脖子的手改去擒住他的肩膀。
骨骼嘎吱作响的声音令人牙酸。
他用行动证明着顶级alpha的身体素质有多强横。
“就算戴着抑制环，但打你这条狗，还是绰绰有余。”
来人的脸颊被法提赫的拳风割破，两人交手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上前。
乌涅塔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迟迟没有扣下武器扳机，猜测那可能是需要瞄准特定部位才会生效的东西。
不一定是热武器。
他终于对准位置后，法提赫的拳头也毫不犹豫地朝他心脏上方砸去。
身为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现在的身份又是个OMEGA，怎么能看着这种会死人的血腥场面发生。
她上前一步。
踏入两人打斗时制造出来的真空地带。
打斗声停滞了一瞬。
两人齐齐望向乌涅塔。
“老师。”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在法提赫凶狠的瞪视中走到那个人身边。
只差毫厘，法提赫就能让这条惹人不快的狗心脏骤停，对方枪管里的东西，还要不了他的命。
他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种凶狠和冷漠，随着她吐出的语句，逐渐瓦解。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乌涅塔理了理被捏皱的衣领，说：“这位同学刚刚帮了我一个小忙。”
“我正在对他表示感谢呢。”
这位老师眉头紧皱，盯着她皱巴巴的衣服：“你是说，你们刚才是正常交往？”
“一个alpha把omega带到这种地方，然后帮她的忙？”
他举枪的姿势不变，脸色不太好看。
乌涅塔眨了眨眼，退后一步，停在法提赫旁边，像刚才在树林里他揽住自己那样，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是的，刚刚真的非常愉快呢。”
被抓住衣领什么的，她根本就没有在意。
法提赫的眼神，和外面那些倒在她脚边的alpha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充满震惊和不可置信。
只是一个是抓她的衣领，一个是拽她的裤脚。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吧，她想。
在她善解人意的主动解释中，法提赫松开拳头。
对面那位面容俊秀的老师沉默而长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最终放下武器。
“好吧。”他说：“如果你坚持的话。”
“但是我们要为你做一个详尽的身体检查，确保你是真的安全。”他语气生硬。
乌涅塔：“当然。”
……
为了防止法提赫再一次突然发怒伤人，也为了保证新入校的OMEGA小姐的安全，他们俩被安排在队伍中间。
乌涅塔收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在走到分岔路口，和法提赫分道扬镳之前，撞了撞他的肩膀。
刚刚结束战斗不久，alpha的身体滚烫，乌涅塔和他一触即分。
在对方的凝视中，她露出进入学校后的第一个笑容。
这个笑像晴天飘落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没落地，就在飘飘摇摇地在半空中蒸发了，珍稀且转瞬即逝。
Alpha怔了怔。
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乌涅塔伸手比划了一下，说：“不是免费的。”
她虽然心软，对待软绵绵的OMEGA时，尚且要收取酬劳，更别说是硬邦邦的alpha同类。
那个死去的omega用他弥留的信息素换取她的帮助。
第一次闻到的OMEGA信息素味道，是值得纪念的，乌涅塔多付出一些也无妨。
但是法提赫。
从一开始就揽着她的肩膀，说要帮忙，并向她索要回报。
她默认他会遵守她的规则。
乌涅塔迎着他的目光，说：“需要你付出一点点报酬。”
听说鲨鱼一生中会换掉几千颗牙齿，不确定在他身上会不会也是这样。
还想看。
想看到更多。
小时候她就喜欢去海洋馆，透过玻璃观察那些被关起来的海洋霸主。
她想象过它们在陆地上的样子。
现在终于出现了一头鲨鱼，和她只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凶狠且暴戾地看着她。
没有了玻璃的阻隔，她终于可以尽情欣赏了。
“往这边。”
那位老师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把法提赫踢出队伍，带着乌涅塔往另一个方向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