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白潇和楚照都是梁老师的课代表兼得意门生，关系非常好。高中的知识对楚照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虽然上了高三，他周末还是经常约着三五好友出去玩，和白潇又聚得最多。

有个周六，他和白潇一起去爬山看红叶。时已深秋，愈近山顶，气温渐暖，迷雾渐消，金色的阳光温柔闪亮地覆上山石树木，放眼望去，一片金黄和赭红。日头升起来，上山观景的游人也多起来。年轻的父母牵着男孩、女孩的小手，甜蜜的小情侣你推我挤，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拄着拐杖一步步地往上挪。天高云淡，秋色爽朗，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自在地笑。

他们背着双肩包，包里装着中午野餐吃的装在饭盒里的三明治，楚照带了北冰洋，他大冬天照喝不误，白潇带了自己的水瓶，里面装了茉莉花茶。他们爬的很快，又不爱拍照，还不到十一点钟，就到了山顶。楚照拉开罐装北冰洋的拉环，一仰脖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啊，爽快！”他为了喝着凉，还特意背了保鲜袋和冰袋。“你慢点喝，我又不和你抢。”白潇噗嗤一笑。他拿出保温瓶，拧开瓶盖，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你这什么呀，给我尝尝。”白潇把瓶子递给他。“噗——白潇，你老大爷啊，还喝热茶，给你给你，我可不喝你这破玩意～咦，顶上这小花倒是挺好看的。”“茶叶要放的足足的，不浓不够味儿，还得再放上一朵茉莉花，泡开了，能不错眼儿看一天。”他又看到了叶芯的笑，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散步聊天。叶芯高一的时候要去地下一层的活动教室上一门劳技课，那门课的教室很不好找，她又是个大路痴，每次都是跟着同学一起走。那天她下课被老师多留了会儿，一转头，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急坏了，抓上笔袋急匆匆就往外面跑，想着半路上能碰上哪个同学也好。她刚跑到一层，迎面就遇上了白潇。白潇问她这么着急干嘛去，她说，找劳技教室。“离上课还半天呢，教室离得不远，不用着急。”叶芯很不好意思地卷了下头发:“我——哎呀，我不太认路，就是大概有那么个印象，我怕我走错道找不着。”当时已经开课五周了，他万万没想到她还没记住教室在哪儿。“那你给我说说，教室在哪儿？”“就，出去左转能看见一片爬山虎，好像是在爬山虎旁边有个门，下去就是。”过了爬山虎，还得再走两分钟呢！“行了，我带你过去。”“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能找过去。”“走吧。”“那，谢谢师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看得出，她心里很感激，却又确实很不好意思。“师兄，你这瓶里装的是咖啡吗？”走了没几步，她就把那不好意思忘了，又开始叽叽喳喳说起来。她见着有好感的人，一开话匣子便说个不停。“是，你想喝，我还有咖啡粉，你拿几包。”她大摇其头。“咖啡有什么好喝的呀，苦兮兮的，喝茶也能提神醒脑啊。茉莉花茶才是真正的天上有地下无——仙露琼浆。茶叶要放的足足的，不浓不够味儿，还得再放上一朵茉莉花，泡开了，能不错眼儿看一天。花儿茶叶里就有的。”她说的兴高采烈，眉梢眼角都是笑的。他从没见过有人说起茶水像她那么开心，像大茶缸里喝了几十年茶的老大爷似的。他偏过头，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笑，像抱着蜂蜜罐的□□熊。那一瞬间，他觉得普天之下，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笑声像火车轰隆隆的响声，天地间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他的心化成了安静的白开水。天很蓝，云彩很薄，一片片飞快地飘过，像是开了二倍速的视频。爬山虎油绿油绿，绿得要滴出汁水来。他们走在爬山虎旁窄窄的阴凉地里，叶的影子落在地上，摇摇摆摆，他们像踩在碧绿的池水里。那一瞬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日光，流云，叶影，呼啸而过。而他的心里，只有她的笑，再也装不下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