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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朕看这大汉,忠臣比奸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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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堂堂的大汉宗正刘德,居然就毫不犹豫地跪倒在了张安世的马车前面,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拜礼。

“路叔,你这又是为何?”张安世有些慌乱地说道,以至于都忘记要去将对方扶起来了。

对刘德,张安世怨归怨,但是他担不起这个大礼。

“我这一拜,一是为了对令妹之事赔罪,虽然我出自公心,但仍然觉得有愧于子儒,事出紧急,还望子儒恕罪。”

“如果子儒不计前嫌,那么从今夜开始,令妹就是家妹,不管你张氏一族在宫中遇到何种难事,我刘德都将尽绵薄之力,为张氏一族护航。”

刘德平时在朝堂上的为人,张安世是明白的——言必行,行必果。

这个连霍光都不惧的宗正是一块响当当的硬骨头,此刻竟然愿意张安君的事情下拜,已经表现出足够的歉意和诚意了。

再加上最后的“保证”,份量更重。

张安世心中的那一点怨气其实本就不多,被刘德这一拜和一说,很快就硝烟云散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百般踌躇地说道:“路叔,你且起来吧,你我之前的误会一笔勾销,我等如此这般模样,被旁人看到了更容易节外生枝。”

刘德这才终于站了起来。

他朝前走了两步以后,才接着说道:“这一拜还有

张安世背手而立,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

那一日,自己在书房里说过的话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那么今日陛下所说之事,子儒认为是有人要行不轨之事,还是有人挑唆天子动摇大汉根基呢?”

张安世知道刘德的用意是什么——提醒他要对天子忠诚,不可首鼠两端。

“路叔,你是大汉的忠臣,我也不是大汉的奸臣,那日与你在府中所说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张安世正色说道。

“子儒当真?”

“路叔若要再这般问下去,你我恐怕就真的要形同陌路了。”张安世答道,似乎又有一些愠怒。

但是,张安世倒也不怪刘德,谁让自己在过往这些年始终都小心谨慎,以至于让不少人误以为自己也是霍党中的一员呢。

“好好好,子儒高义,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再向子儒赔罪。”刘德连忙安抚道。

张安世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路叔对我有疑虑,我也不再多言,子曰:听其言而观其行。这几日就可以见分晓,路叔到时候自然会看到我的心迹。”

到此为止,两人当下就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了,两边的驭手也各自回来了,抬手行礼之后,张安世率先上车,在秋风的护送下,朝着戚里的方向驶去。

刘德站在原地,目送对方逐渐融入黑暗,更是任凭凌冽的寒意擦脸而过。

他没有任何的畏缩,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的惬意。

这几个月来,天子经历了许多,刘德这样的臣子又何尝经历得少呢?

几个月之前,刘德还要举荐广陵王刘胥承续大统,而现在却成了“昌邑王”的助力,更要参与到削霍的“阴谋”当中。

楚元王一脉,是会继续彪炳大汉,还是会身死族灭。

就在此一举了。

纵然危险万分,但是刘德绝不退缩。

只要大汉还姓刘,那么刘氏宗亲自然要维护天子的利益——不只是为了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更为了自己的利益。

大汉亡了,外戚还是外戚,但是宗亲就不是宗亲了。

今日,天子和他们在温室殿里谋划的是一件大事,只有他一个宗正是不行的,更要有其他宗亲共同参与其中。

各司其职,联络宗亲自然就成了他的任务。

奋力一击,也不过如此了。

“走,立刻回府!”刘德上车之后,立刻说道。

“诺!”

这几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长安城里有威望的宗亲不少,刘德要一个一个地说服他们,完全站在天子这边。

当然,还不能将天子牵扯进来,但是用刘德自己的威望就足够有说服力了。

就这样,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慢慢地驶出了逼仄的官道,融入到了黑暗当中。

在大汉帝国的这块巨大的棋盘上,天子下出了进攻的那一手。

……

夜很长,但是终究是会过去的,两个时辰之后,光明和阳光再次重新降临长安城。

因为一夜的秋风,长安城比之前几日更冷了许多,冬天的脚步正越来越近。

温室殿里,仅仅睡了两个时辰的刘贺已经起来了,他梳洗干净,用过早膳之后,立刻就派人从门下寺里把韦玄成叫来了。

韦玄成昨夜子时过后才离开未央宫,今日卯时就又来门下寺主事了,所以几乎是一夜未眠,操劳过度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都有一丝的浮肿。

但是看起来,精神似乎还不错。

昨夜,是他

对于他来说,从他接受天子征调,来当这门下寺的长史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选择站队的机会了——他必须毫无保留地跟天子站在一道。

温室殿外,韦玄成看到天子正在案上写着什么,所以未曾进去,而是一直恭敬地站在门外。

在这等待中的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韦玄成想起了昨夜回府之后,与他的父亲大鸿胪韦贤相谈的一幕幕。

昨日午后,当韦玄成接到戴宗送出来的口谕之后,特意离宫回了一趟家,将天子也深夜召见自己的事情告诉了他的父亲韦贤。

韦贤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等韦玄成回来之后,父子二人再深谈。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夜。

当韦玄成回府之后,整个韦宅已经只闻鸡犬之声,再无人言动静了。

韦氏父子二人在小书房里相见,在一盏孤灯之下,对坐而谈。

韦贤也是儒生出身,自幼就跟随大儒江公学《鲁诗》,后来因为孝昭皇帝喜欢《诗经》,韦贤被天子诏进宫中讲论经意,所以也被先帝尊为老师。

韦贤是老来得子,所以韦玄成不到三十五,其弟韦宏不过三十,而韦贤今年已经是六十有五了。

“父亲,县官今夜将我等诏去,与我等谈了一件大事。”

韦玄成不敢在父亲面前卖弄关节,所以不等韦贤往下问,他就将今夜在温室殿中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连带血书诏也一同讲了。

韦贤听完,默然不语,那浑浊的眼神久久才转动了一下,用略微苍凉的言语说道:“未曾想到,县官竟然有如此大志。”

“父亲,在温室殿时,我也在血书诏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未曾与父亲商议,这是儿子鲁莽了。”韦玄成说道。

“你是觉得我会阻拦你吗,又或者会让你去向大将军出首?”韦贤问道。

韦玄成没有说话,用沉默已经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韦贤也不以韦玄成的态度为忤。

一个人的选择,不代表一族的选择——个人生死,与世家大族的延续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那我且来问你,如果我明日要去向大将军出首此事,被你所知,你会做何选择。”韦贤的眼中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玩味。

沉默片刻之后,韦玄成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儿子今夜就会做出大不孝之事,待给县官尽忠之后,再自刎谢罪。”

韦贤没有生气,脸上的肃穆反而变成了欣慰,接着微微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你有这个决心,为父也就放心了,你按照心中所想,放手去做即可,韦氏一族,与你共同进退,与县官共同进退。”

“诺!”

就在韦玄成想到此处的时候,天子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带了回来。

“韦卿,进来吧。”

“诺!”

刘贺今天特意将韦玄成叫来,是有好几件事情要办。

在这个年轻的门下寺长史进殿之前,刘贺正在写一封信,这封信要让韦玄成立刻派人送出去——这也是今日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韦玄成进殿之后,刘贺却并没有立刻将信拿出来,而是先向韦玄成询问已经离开长安四十多天的苏武、傅介子使团的消息。

“韦卿,苏武和傅介子等人可有来信。”

“有,按照我等原来的谋划,他们每过五日就会传信回来,最后一封信是五日之前到的,这封信寄出来的日子是九月十五,他们正准备从敦煌郡前往匈奴。”

从大汉到匈奴单王庭,最便捷直接的线路当然是从长安出发,一路向北,从朔方郡进入匈奴领地。

但是,朔方到敦煌之间东西延展的一千多里边界,正是大汉和匈奴交锋的前线。

虽然这十几年,战事少了许多,但是风波并没有完全平息,大大小小的冲突从未断过。

否则在那长城的烽燧之上,也不可能还戍守着那么多忍饥耐寒的隧卒了。

所以,不能自然不能明火执仗地走这条路。

想要从大汉到匈奴,就必须要向西经过河西走廊,从玉门关出敦煌,再从敦煌进西域,进入西域之后,再折回向着东北方向前进,就可以进入匈奴领地了。

西域是大汉和匈奴争夺的对象,同时也是大汉和匈奴的缓冲带和沟通桥梁。

从国家层面来看,匈奴和大汉两国虽然是上百年的世仇。

但是对于两国普通的底层百姓来说,有时候来自上层的压迫比异族的压迫更严苛。

所以他们总会在私下有来往,更不要说在西域及周边,本就就有许多人是汉匈、汉胡的后代,自然很难说清楚自己到底是汉人还是匈奴人。

而除了这些杂居的后代,还有一个人群也在维系着汉匈两国私底下的联系。

那就是天生逐利的商人——不能在朔方、居延和匈奴人做生意,那么就可以从西域绕行。

这样一来,就可以让西域各国再赚一个中间价。

所以,西域不仅是大汉和西边的大秦等国的交通要道,也是大汉和匈奴的交通要道。

此时,苏武和傅介子等人能顺利进入西域,意味着他们要走的路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而且距离寄信的日子又过去了许久,应该已经走得更远了。

“这一路上,他们可曾遇到什么困难?”

“送回来的信中说了使团一切安好,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和敦煌郡的官员都给了他们极大的便利,因为没有什么意外,所以下官擅自做主,没有将此事上报陛下。”

刘贺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肯定。

不只是肯定门下寺的大汉帝国各郡国获得了认可,还肯定了韦玄成处理事情的妥当。

刘贺要的是一个能辅佐自己署理门下寺事务的长史,而不是一个只会上传下达的应声虫。

“他们的信中可有提过,大约会在何时返程?”

“如果路上没有其余的意外,根据微臣的推算,使团在九月二十就从西域进入匈奴境内了,九月二十七能寻到匈奴王庭,此刻,恐怕已经准备起身返程了。”

匈奴王庭虽然不是一座城,但是没有战事的时候,也不会随意迁徙的——所以,刘贺才要抢在汉军出征之前,让他们尽早出发。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刘贺有一些吃惊,没想到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时候,使团竟然就已经要返程了。

也就意味着,苏傅使团的使命已经有了一个结果,只不过这结果暂时还没有传回来罢了。

刘贺的心非常急切,很想知道苏武是否接回了自己的家人,很想知道那个叛汉者李陵是否愿意归汉,很想知道刘病己和郭开这两个游侠有没有什么奇遇。

但是,再心急,刘贺也只能安安静静地等下去。

“最快大约要在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他们的消息。”

“恐怕要到十月二十五之后,才有可能知道他们在王庭所发生的事情。”

那就是还有二十日,刘贺只能等下去。

刘贺暂时将此事抛在了身后。

匈奴太远,长安太近,要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昨夜回去之后,韦卿可与你的父亲谈过了?”刘贺问道。

“嗯,家父说不管是大鸿胪,还是门下寺长史,都是大汉的大鸿胪和大汉的门下寺长史。”韦玄成说道。

刘贺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意味着,在九卿之中,刘贺又获得了一票,胜算自然又多了一分。

“朕今日让你来,是要你去送一封信,这封信非常重要,所以你必须要挑选信得过的人去送。”

“诺。”韦玄成简单地给出了回答。

“韦卿就不想知道,这封信是寄给谁的吗?”刘贺笑着问道。

“既然陛下说这封信很重要,那么微臣只要派信得过人送到即可,至于信中写的是什么,并不重要,也不是微臣要关心的。”

“这封信是要送给领兵在外的水衡都尉后将军赵充国的。”

韦玄成神色一凛,昨日在温室殿里的时候,天子可未曾提到过赵充国。

今日天子要给他寄信,那么很多事情就不言而喻了——这赵充国看来也是天子看准的人。

天子现在要给赵充国送信,自然是与在朝堂上削霍的事情息息相关。

“所以韦卿打算派谁去送这封信?”刘贺问道。

“舍弟韦宏,现在是光禄寺的郎官,曾经到西域周游半年,微臣觉得可以派他去送这封信。”

韦宏,在原来的历史线上,会成为东海太守,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韦玄成能让自己的亲弟弟去送这封信,可见刚才所言不虚,整个韦氏一族,已经坚定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和安乐那个墙头草比起来,高下立判。

“好,此事就交给韦宏去办。”刘贺说完,就从怀中把那墨迹未干的宣纸交给了韦玄成。

“陛下,不需要用传信筒封印吗?”韦玄成疑惑地问道。

“为了预防万一,将信带回去,让韦宏背下来,然后将信烧掉。”

韦玄成有一些惊讶,又有一些感动。

传口谕,这意味着天子对韦玄成和韦宏的绝对信任。

“微臣明白了,定让舍弟不负君恩。”

……

韦玄成只是刘贺要见的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公之一——御史大夫蔡义。

御史大夫本来是丞相的副手、侍御史之首,在朝堂上有超然的地位。

在大汉初建之时,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府合称二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军国大事都是皇帝和丞相、御史大夫共同商议决定的。

丞相作为“百官之首”,其实与天子在权力上有着天然的矛盾,所以御史大夫就成了二者的粘合剂,因此就与天子反而更亲近一些。

除了协助丞相监察、考核百官之外,曾经的御史大夫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百姓群臣向天子上书的章奏,由御史大夫府代天子整理。

但是孝武皇帝开始,御史大夫的这个职责被剥去了,并且并入到了尚书署的权责当中。

这本是孝武皇帝收缴朝权的一个手段——但是现在,却成了霍光擅权专权的工具。

刘贺如果想要削弱尚书署和霍光的权力,那么就要推翻孝武皇帝为巩固君权所做的一些事情——霍光是大汉的“隐形天子”,想要削减霍光的权力,其实就是削减天子自己的权力。

而削减天子权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持“相权”,让三公九卿去分割尚书署的权力。

在三公之中,丞相任宫肯定是霍光铁杆的党羽,刘贺当然不能寄希望于他,那么就只剩下御史大夫蔡义了。

丞相都被孝武皇帝削弱成了摆设,御史大夫就更加是摆设了。

官吏百姓向天子上书一事,原本就是御史大夫所辖之事,那么让他重提此事,就再正常不过了。

大汉忠臣不少,让蔡义来当这个先锋,也是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给你机会,就看你中不中用了。

我有罪,天天想加更,天天都有点写不完,尽量再调整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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