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皇帝皇后洞房夜,春宵一刻值千
按照大汉的成制,天子大婚一共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和婚仪这六个步骤。
在今日之前,前五个步骤都已经完成了,所以就只剩下亲迎和婚仪这两步了。
如果是在长安北城郭的寻常人家里,男子必须亲自带迎亲队伍前往女子家门,迎娶新娘。
由于天子地位尊崇,自然不可能亲自迎亲,于是就改由一子女双全的朝臣率皇后的车仗、仪仗去迎亲。
承担此重任的当然是宗亲之首,当朝宗正刘德。
前一日,未央宫就已经是处处张灯结彩了,椒房殿虽然没有重修,但也已经打扫一新,所有的器物用具也更换了一遍。
未央宫里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另一位主人驾临。
……
元凤七年十月三十,天朗气清,是这几个月来最好的一个晴天。
要修巨大的运河,要造可以远航到倭国的帆船,要在大江之南建几座大城,要在西域修几座堡垒……
刘贺看到张安世的忧虑并没有完全消退,原本想要再解释劝勉一番,可是最终还是作罢了。
两人的疲惫,竟然神奇地消退了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带你离开这长安城,到大汉的锦绣江山去看一看。”
大汉历代先帝都有年号,而且还不只一个,孝武皇帝前后就一共改了十一次年号。
不知是风太大,还是云太散,月亮似乎也在轻轻颤抖。
他们甚至能听到殿外奴婢们,来回行走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细不可辨的几句窃窃私语。
还未睡醒的霍成君面若桃红,娇媚可爱,正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酣,这让刘贺心中又有一些躁动。
其中,脸上表情忧虑最甚的,当属光禄勋张安世了。
“当然有,皇帝就在前殿了。”
“夫君……你要去哪里……”霍成君有些慵懒地问道,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刘贺的手。
安静,无比安静。
“那你可愿意陪我说说话?”
“众位爱卿先入座,朕今日起得迟了一些,膳还未来得及吃,只能两事并作一事,众卿见谅。”刘贺一边嚼着旨蓄一边说道。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见霍成君从未想起这件事情,如今却想了起来。
“前殿有高大的柱子和粗壮的横梁,四处可见龙纹云纹,屋顶一眼都望不到顶……”
“恐怕不会那么早,也许要再过两年。”獾从想起了几个月之前天子让他寻的一样东西,意味深长而又不怀好意地说道。
然而,皇帝和皇后却还不能歇息,朝中的程序已经走完了,还有许多宫中的规矩。
在未央宫那些大婢女官的引导之下,二人又共经历了许多繁琐无用的礼仪。
天子婚仪,自然是繁琐到了极点,而后还有许多步骤。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真的以皇后的身份来到了前殿。
辰正,皇后缓步从阶梯上到了丹墀之上,在太常属官、宫女的护送下,来到了前殿。
“那你可敢与我打一个赌?”不敬抖了抖腰间的钱袋,发出一些五铢钱相互碰撞的好听的声音。
理由倒是五八门,总体而言,都是为了取一个吉祥的寓意。
来的人不到十个人,分别是张安世、丙吉、刘德、魏相、萧望之、王吉、韦玄成、黄霸和王式等。
“如此一来,夫君恐怕很快就成为纣王那样的昏君了。”
刚刚的婚仪,有沐浴更衣的一步,所以他们已经换下了隆重华丽的冠冕袍服,穿回了寝袍,稍显轻松。
众人落座之后,又分别向天子敬贺,等一圈吉祥话说完,刘贺的早膳也匆匆吃完了。
寅正,百官公卿陆续来到了未央宫,在前殿的丹墀上列好了队伍,准备参加天子大婚之礼。
那时候,父亲还很年轻,虽然已经是大将军了,但还能时时见到他的笑脸。
一时之间,气氛有一些松动了。
此时,突然就起风。
白天,外人太多,所以他们也并未能感受到大婚的那份悸动。
“虽然今日没有朝议,但是朝政天天都有,朕要去见几个朝臣,你先歇息,我中午来与你用午膳。”
刘贺想要当一个仁君的,所以对朝臣非常宽容和开明。
……
“今日有朝政要议,我要先去一趟温室殿。”刘贺柔声说道。
前前后后整整折腾了一天,才算是告一段落。
“唯!”昌邑郎们如同平日一样整装待发,但是今日似乎都有一些亢奋。
随即,一切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他仍然惊动到了霍成君,后者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这我可不知道。”什长獾从摇头笑道。
“皇后入宫之事不会对削霍之事产生影响,皇后不入宫,仲父恐怕也不会那么早让朕亲政。”刘贺解释了一句。
刚刚,霍成君在家中与他们辞别时,霍光面无表情,霍显喜不自胜——都让霍成君亲近不起来。
“陛下昨日交代要召见的人,都已经到了。”
“那我就让廷尉把那条律令改掉,我是大汉天子,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刘贺佯装不屑道。
但是今日这么早就能起来召见他们,已经是难得的勤政了,他们这些作臣子的又能多说什么,于是连连称颂天子。
“去温室殿。”刘贺说道。
“这有何不敢,一个月的钱粮?”獾从反问道。
“那有一日,我也要陪爹爹一起去前殿,见一见天子!”
而这一日,是皇后入宫的吉日。
终于,在这看似没有尽头的僵持和对峙当中,刘贺最先败下阵来了,他轻咳一声,站了起来。
霍成君的脸猛地一红,低下了头。
霍成君给刘贺斟了一杯酒,刘贺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太慌,被辣得龇牙咧嘴——他发明了宣酒,但是酒量却不好。
“好。”
不像此刻,父亲就站在百官公卿最前面的位置上,却漠然地将手放在胸前,一言不发,冷若冰霜。
“你说,来年的秋天,这椒房殿里会不会就多一个皇子和公主?”什长不敬戏谑地说道。
这是霍成君
“这大汉律令有上百上千条,夫君怎知道没有触犯?”霍成君俏皮地问道。
心中那一份紧张、冲动、慌乱是越来越强烈,似乎要将他们整个吞下去似的。
站在一边的太常丞高声喊道,将霍成君的思绪拉回到了当下。
寝殿里的睡榻很大,比温室殿和宣室殿里的都要大,上面那红黑相间且鎏了金边的被褥铺得非常妥当,一看就很软和温暖。
放下了碗筷,刘贺在这些最信任的朝臣脸上逐一扫过,看到了一些欲言又止。
总不能张安世有一些不悦,自己要劝勉一番;王吉和龚遂有怨色,自己又要好好开导……
“爹爹要去前殿上朝。”
“刚才不是已经饮过合婚酒了吗?”霍成君娇羞地问道。
霍成君一听就开心地笑了起来,立刻连连点头,像几日之前一样,双手撑腮,目光灼灼地看着刘贺。
灯火摇动,亦如此刻殿中这两个人的摇曳的心。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肱股,朕如今既已亲政,明年改元的事情也要议一议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刘贺却觉得有一些冷清——少了一些香气,少了一些温柔。
卯初,皇后车仗、仪仗、鼓乐在昌邑郎的护送下,由刘德率领离开未央宫,一路钟鼓齐鸣,抵达大将军府外。
“那就让他们立刻进来吧,朕一边与他们见面一边就把早膳吃了。”
刘贺站了起来,稳稳地走下了玉阶,来到了霍成君的面前,轻扶着霍成君的手,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
“来了哪些人?”
“太少,要博就博三个月的钱粮!”不敬摇头道。
刘贺在椒房殿前殿梳洗完之后,和樊克一起走到了院中。
回忆起昨夜的种种情状,刘贺心中有一些荡漾。
他们护送天子返回温室殿,就可以下差了。
改元这件事看起来很小,但是还有一层新旧更替的意思。
大约一刻多钟之后,从天边的黑暗中闪出了一颗贼心,它来势汹汹,拖着一串稀疏的亮光扫过了月亮,留下一片清冷碎光。
接着,刘贺就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将自己心中未来要做的许多事情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
两个站在椒房殿外的什长却凑在了一起,窃窃私语。
何须向他们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呢?
现在情形与几个月之前的情形截然不同了。
“我夸自己的夫人好看,这恐怕没有触犯大汉律令吧,周公来了也责备不了我!”刘贺笑道。
守在院外廊下的昌邑郎们只是看了一眼暗下来的那些窗棂,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刘贺犹豫了许久,忐忑了许久,想起了之前的准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成君,时间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刘贺对年号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仍然将此事交给王式,让他带着博士官们先议出几个备选,再来商议。
这狼狈的模样,倒是让霍成君掩嘴而笑,这悦耳的笑声如好鸟之鸣。
这让皇帝和皇后不得不端着架子,像提线木偶一样,任凭她们摆弄。
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中的羞涩,就携手而行,登上了玉阶,一左一右在皇榻上坐了下来。
刘贺轻轻抽出了手臂,拉过锦被,盖住了霍成君半露出来的肩膀,就准备起身。
他的这个动作,让同样紧张的霍成君受到了一些惊吓,不由得也站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在昌邑宫当过“恶奴”的什长和伍长们,都大着胆子在天子的身后挤眉弄眼。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子,提着沉重华丽的袍服,缓缓地跪了下来,深深地向遥远的天子行了一个拜礼。
这反倒更加剧了他们的紧张。
“成君,你这样笑起来,很好看。”刘贺有些木讷地“嘿嘿”笑道。
“今日不是没有朝议吗?”霍成君懵懵懂懂地问道。
刘贺大着胆子,走到霍成君面前,将她带到了坐榻前,夫妻二人对案而坐。
“哼,我就猜得出来,夫君又要开始孟浪了。”霍成君装作生气道。
在椒房殿那有一些空旷的寝殿中,就只剩下刘贺与霍成君了。
当太阳从西边落下去的时候,百官公卿才得以离开未央宫。
“爹爹,今日你要去哪里?”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大汉帝国最高处的两个人,但是实际上,却也不过是少年与少女罢了。
天子昨日才完成大婚,必定是操劳辛苦的。
“我看县官英武过人,说不定来年就有一对双生子!”不敬自顾自地说着
皇后诞下双生子,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但是两个昌邑郎并没有想太深。
都是刘贺可以信任的人。
“那前殿里可还有其他人?”
这案上摆着婚酒、蔬果和一些造型喜庆的糕点……微微散发着一点复杂的香气。
“好!”
身为臣子,张安世他们就算有一些怨气和不满,也只能是忍着。
“那我来和你说一些,我以后要做的有趣的事情?”刘贺有些兴奋地问道。
“真有那一日,你可愿意做我的妲己?”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就是新的一年。如今的年号还是元凤,明年再接着用就有一些不合时宜了。
当时,刘贺身边可用之人很少,为了让这些人精准地理解自己的意图,不忙中出错,刘贺当然要细细解释。
“可!”两人击掌就定下了此事。
“群臣拜皇帝皇后!”
今日来的这些朝臣中,王式的品秩最低,但是张安世等人,对他却非常敬重,毕竟他曾经是天子的恩师。
刘贺当然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他家中也有一个要入宫的人——张安君。
“陛下圣明!”众人说道。
翌日,刘贺从椒房殿温暖的榻上醒了过来。
片刻之后,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道:“夫君,那先把灯都灭了……再让前殿的那些奴婢出去……”
“成君,要不要与我一同饮一杯酒?”刘贺有一些紧张地说道。
辰初,天子莅临前殿,在殿中等候;皇后车仗从东门驶入未央宫,直抵前殿丹墀下。
虽然皇后先入宫合乎情理,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但是他恐怕难免有一些担心——皇后可是霍光的女儿。
没过多久,早膳到了,朝臣们也到了。
不多时,刘贺回到了温室殿。
……
“皇帝迎皇后礼!”
从辰时到午时,又从午时到酉时;从未央宫到高庙,又从高庙到未央宫。
如此的话,刘贺就不用再做其他事情了,光是与这些朝臣谈心就要去所有的时间。
“诺。”
但是现在,刘贺麾下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推心置腹”。
一旦改元,大行的孝昭皇帝就会进一步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而刘贺的形象则会在天下人的眼中更加清晰。
“前殿就是长安城里最高的宫殿,站在那里,可以一眼看到东城郭的外墙。”
“夫君,你是不是又要说什么孟浪的话了?”霍成君嗔怪道。
直到戌时之后,椒房殿连带着未央宫,才终于算是安静了下来。
“那爹爹这前殿是个什么样子?”
群臣参拜;起,再拜;再起,三拜!
……
“张安世他们到哪里了?”
刘贺不停地说着,霍成君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要插话问上几句。
“他们刚刚到了偏殿。”
而此刻,外人已经散去。
毕竟,天子总算是“成人”了。
值守的昌邑郎们还没有轮换,但是精神仍然非常饱满,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疲惫。
温室殿的暖墙火道也都彻夜地烧着,温度正合适。
“皇后拜皇帝礼!”
这些礼仪不知所云,许多只是取了一个吉祥如意的谐音,但是那些大婢女官们庄严肃穆的模样,与前朝的重臣并无二致。
天上那薄纱一样的云雾似乎被一只手轻轻掀开,皎洁的月亮从中一点点探出头来……
自己是天子,他们臣子。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之间突然又安静了下来,他们四目相对,秋波流动,一些情愫在四周慢慢地滋长。
换做孝武皇帝,张安世脸上的怨怼之色,已经有资格去诏狱了。
“我一定说话算话。”刘贺笑道。
“陛下,现在就用早膳吗?”樊克走进来说道。
“前殿,前殿是哪里?”
卯正,霍成君换上皇后冠冕、袍服,辞别双亲,坐上了皇后的安车,在鼓乐声中再次折返未央宫。
她虽然已经有一些疲惫,但今日之后,却好像恢复了那副活泼灵动的模样。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霍成君嘟囔了一声,才松开了刘贺的手。
此时,椒房殿的火墙暖道热力很足,让隔得一丈远的两个年轻人都有些燥热。
皇帝和皇后已经很疲惫了,而百官公卿更是面容都已经僵硬。
奴婢陆续而出,掩上了层层殿门,而后那椒房殿寝殿里的宫灯就一盏一盏熄灭了。
犹豫了片刻,霍成君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道:“愿意。”
改元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但这只是刘贺给众人准备的一道开胃菜。
接下来要提的这些事情,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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