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耕地
夏路急忙搀住夏无且。
“叫夏珏来见我！”夏无且气冲冲向大堂走去。
兵卒们虽然不认识夏无且，但是太医令的官服还是很唬人的。
他们连忙跑进厨房向夏珏通报：“大人，有位高官来访，看起来很生气。”
高官？难道是御史来视察？
夏珏正借着分割鸡肉的机会重温做手术的感觉，一想到这，他赶紧洗干净手上的鲜血，跟着兵卒来到大堂。
夏无且看到夏珏头上散落的鸡毛，愤怒更甚！
他拍案而起，指着夏珏的鼻子怒斥：“看你每天研究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怎么跟大王交代！”
好端端的，怎么一见面这么大火气。
另外，和大王又有什么关系，夏珏觉得莫名其妙。
过了好久，夏无且才停下来，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喘着粗气。
夏路瞅准时机，小声向夏珏道出事情的原委。
夏珏顿时哭笑不得，原主是做过多少离谱的事情，才能让亲爹相信他会从“捉鸡”的过程中总结出一套“五禽戏”。
“五禽戏其实是...”夏珏刚开口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五禽戏他只教给过四个老头，远在京城的嬴政是怎么知道的？
夏珏回头看向姜盛。
姜盛眼神飘忽，低着头掩饰尴尬。
看起来他对嬴政此举也是始料未及。
夏珏疑惑，这岂不是成了打明牌吗？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打明牌，嬴政不捅破这层窗户纸，自己敢有半句怨言吗？
这大概就是老祖宗独有的霸气吧...
“五禽戏其实是什么？”夏无且一句话将夏珏的思绪拉回大堂。
“五禽戏其实是通过模仿五种动物的行为，来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分为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
随后，夏珏叫来四个老头，当场给夏无且演示，以方便他更直观的理解。
考虑到四个老头的年纪问题，尤其是老大老二还明显有骨质疏松的症状，夏珏在教他们五禽戏的时候，有意将几个幅度比较大的动作进行了调整。
因此，老头们今天展现出来的五禽戏，在夏无且看来动作柔和，行为得体。
凭借对人体经络的充分掌握，他很快意识到这套看似简单易学的拳法，如果勤加练习，确实可以起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作用。
夏无且没想到夏珏竟能将医理运用得如此巧妙，这下夏家又要在大王和群臣面前长脸了。
欣喜之余，夏无且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老夏，快去煮碗羊肉，给三少爷补补身子。”
在原主的记忆中，夏无且不是在骂他，就是在骂他的路上。
再加上，夏珏穿越后，与夏无且的相处时间也十分短暂。
所以面对老父亲突如其来的关心，夏珏一下子还有些难以适应。
很快，香喷喷的羊肉和鸡汤摆在夏珏面前。
就在他大快朵颐的同时，兵卒们也在品尝着美味的鸡汤，唯独差役们只有清粥小菜相伴。
几个差役捧着粥蹲在厨房角落：
“还是当兵好，攒点军功，就能吃肉。”
“以前种地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些，今天看到人家都有肉吃，心里真不是滋味。”
“要我说，你们就知足吧，要不是夏大人，咱们还在家里饿肚子呢！”
二牛走到厨房门口探头看了眼外面，然后回到差役们中间。
他用勺子拨开碗里的白粥，碗底居然露出一大块羊肉。
“你怎么...”
大元话说到一半，二牛立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每人都有，夏大人不让声张，快吃吧！”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夏珏根据夏无且的要求，接连绘制出三版五禽戏图谱。
然而，夏无且却仍旧不满意。
他担心光靠图谱不足以表述清楚，于是坚持跟着四个老头一起学习五禽戏。
这样一旦大王问起来，夏无且就可以当场进行演示。
夏珏：“阿父，要不您写份奏表，请大王准许我进宫为他演示五禽戏。”
“这个嘛...大王日理万机，你就别去添乱了。”
哎，看来是自己不配！
夏珏苦笑一声，准备去看看制作曲辕犁的进展。
他刚走出大堂门外，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二牛和顺子。
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桶，里面满满的都是这两天宰羊剩下的骨头和内脏。
夏珏：“抬哪去啊？”
“回大人，到外面找个地方埋掉。”
夏珏把俩人拉到角落：“吃两顿肉，给你们嘴吃刁了是吧！这么新鲜的羊杂，说扔就扔？”
“羊杂？”二牛和顺子满脸困惑。
莫非这个时代的人不吃羊杂吗？
不过，这倒也合情合理。
羊杂这东西，颇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贵族们不稀罕吃，黔首们想不到吃。
照这么说，黔首们吃羊杂应该算不上触犯秦法。
夏珏将二人带回厨房，亲自给他们示范每种器官的处理方式，尤其是肠子，一定要清理干净。
紧接着，二牛听从夏珏的指挥，先将瓦罐里装上一多半水，然后把大骨棒敲裂投入其中。
“二牛，等汤底煮成奶白色，把切好的羊杂放进去煮一刻钟，再加点葱花和盐就可以吃啦。”
夏珏擦擦手，离开厨房，来到铁事坊。
曲辕犁已经打造完成，大元和一名铁匠正在进行最后的组装工作。
夏珏见状，吩咐另一名铁匠去牵头驴过来。
大元：“县令大人，这天寒地冻的，您该不会是想现在试犁吧？”
夏珏胸有成足：“我早就看好了，铁事坊西边有一块空地，铁匠们每天往那里倒炉渣，炉渣的温度这么高，那下面的土壤应该是干燥的。”
“驴估计不行吧。”一个铁匠搭腔，“这曲辕犁这么大，估计得两头牛才能拉得动。”
夏珏没干过农活，对铁匠的话，他也不置可否，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试试再说。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县令有这个心思，差役们自然不敢怠慢，他们三下五除二把炉渣清理干净，又将曲辕犁套在驴身上，随时准备开始耕地。
路过的黔首们听说县令大人要在冰天雪地里耕地，全都聚在空地四周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犁，造型怎的如此奇怪？”
“哪有大冬天耕地的，再说那驴这么瘦小，能拉得动这么大犁吗？”
“那可不一定，要我看，咱们县令造得出能在冬天耕地的锄头，就能造得出能在冬天耕地的犁！”
“县令大人到，乡亲们都让一让。”大元带着夏珏穿过人群，来到曲辕犁旁边。
夏珏对照着图纸，指导大元一只手扶稳犁身，另一只手控制方向。
随着小乙手中的鞭子落下，曲辕犁底部的铁件缓缓插入土中。
“看呐，动了！真的动了！”惊呼的黔首还没来得及高兴，“诶，这驴怎么不走了？”
小乙不想让县令大人丢脸，心里十分焦急。
然而，任由他怎么用力抽打毛驴，曲辕犁就是纹丝不动。
夏珏：“看来土还是太硬，小乙，你去再牵头驴过来。”
不一会儿，差役们把另一头驴也绑在曲辕犁上。
大元重新调整好姿势，但是曲辕犁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夏珏无意中一回头，瞬间气不打一出来：“小乙，你给我从驴上下来！”
小乙从驴上跳下，再次挥动鞭子，这下曲辕犁终于开始移动。
天呐，这么冷的天，两头驴就能耕地，等到开春岂不是一头驴就能拉得动？黔首们惊讶不已。
很快，毛驴走到空地边缘，大元拨动犁轴，就见巨大的曲辕犁竟然可以在原地完成掉头！
这下黔首们彻底沸腾起来：
“县令大人，这么好的犁，我们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呀？”
“夏大人，先来我们榆树村推广吧，我们村牛多，驴也多！”
“您别听他的，我们村小伙子力气大，个个都能当驴用！”
不过也有一些黔首担忧：“这犁这么大，下面还有铁件，咱们租用是不是要增加很多税粮呀？我们家还是用锄头吧。”
今天只是测试，夏珏并没有想好具体的推广政策。
他安抚黔首们，开春之前肯定都可以用得上，税粮也不会增加太多。
至于具体的政策，官府会尽快派人到各个村子里宣导。
夏珏说完，黔首们仍旧意犹未尽，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关于曲辕犁的各种问题。
到后来更是直接冲进空地中，开始上手体验。
夏珏和差役们顿时被淹没在人群里。
这可难坏了来找夏珏的二牛，他挤又挤不进去，喊又听不到回应。
只得先回到厨房和顺子商量：“大人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是继续煮，还是怎么办？”
“不知道啊，大人也没说是给谁煮的。”
二牛灵光一现：“你看，太医令大人来之前，咱们县令什么时候下过厨，肯定是孝敬他老人家的。”
顺子觉得有道理，于是两个人盛出一碗羊杂汤，恭敬地端到夏无且面前。
夏无且整个下午都在练习五禽戏，现在又累又饿。
飘着肉香的羊杂汤往桌子上一放，老头眼睛都看直了。
他边吹边喝，眨眼的工夫，一大碗羊杂汤就被吞入肚中。
“再来一碗！”夏无且擦擦嘴，“这汤是你们芷阳县的特色吗？我以前怎么没喝过？”
顺子：“回太医令，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夏大人亲自给您做的。”
夏无且瞬间瞪大双眼：“老夏，快把我的药囊拿来！”